想到第二日就能出門逛逛,姚采瀾心里興奮的緊,腦子里不斷勾畫著未來成衣鋪子的發展前景,翻來覆去的沒睡好,第二日起來頭就有點疼。
不過,姚采瀾也不在意,利利索索的用完早飯,卻換上自己出嫁前所穿的半新不舊的平常衣物,頭上也只插著平日里喜歡戴的蓮花白玉簪,臉上怕被冷風吹,只略略施了一些粉,便領著水草往前院來。
有個長的敦實的小廝早就候著了,忙上前施禮道︰「小的叫江西,夫人吩咐叫小的供二女乃女乃差遣。」
姚采瀾心里暗自佩服江夫人治家的手段,各司其職,井然有序,斷斷沒有找不著人使喚的時候。
兩人上了車,姚采瀾便吩咐江西「往綢緞莊、布莊、成衣鋪子多的地段去」。
江西倒是頗為伶俐,見姚采瀾好像一頭霧水的樣子,便主動介紹起來︰「咱這竹通城里最繁華的地界就在咱們城西這里,賣什麼的都有。若說是綢緞莊子什麼的,最有名的花想容啊,縴絲坊啊,就都在水井巷了。」
姚采瀾一邊听著,一邊微微挑著窗簾,透過縫隙往外瞧著熱鬧。
終于沒有人管著她、不許往外看之類的了。
身邊的水草呢?同樣偏著頭瞧得眉開眼笑。
不大會兒的功夫,水井巷到了。
姚采瀾迫不及待的下了車,心里真想大喊一聲︰「女乃女乃的,姑女乃女乃終于又能逛街了!」
女人愛逛街,簡直是天性。姚采瀾看了看腳下的青石板,又看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再看看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店鋪,心里真是感慨萬千,真有點疑惑自己這兩年是怎麼在深宅大院里邊熬過來的。
仔細看看四周,好像女子也不在少數,定是因為年節將至的緣故。
先揀了最近的就在十字街口的花想容進去看。
見這個鋪面不小,左邊牆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布料,右邊則展示著十幾套成衣。
有個小二跟在身邊熱情的介紹著,姚采瀾就詳細的邊看邊模便問。
後來那小二見姚采瀾問的異常詳細,卻遲遲不出手,終于泄了氣,轉而去應承其他顧客了。
姚采瀾樂得自在,全然不怕那小二不時投來的異樣的眼神,自顧自的細細瞅了一個遍。
水草本來還是很不好意思,後來見那小二的目光頗有些鄙視,護主的脾氣也上來了,以同樣的眼神回敬回去。
姚采瀾專心的看著花色和布料,倒完全沒注意小二哥和小丫鬟之間的你來我往的「刀光劍影」。
第一個鋪子費時多一些,剩下的就快多了,不過是大同小異罷了,而且都比不上花想容做的大。
溜溜兒的轉了一上午,姚采瀾心里大致有了數。
這里的鋪子以賣布料為主,制成衣的規模不大。想想倒是可以理解。窮苦人家大多沒錢做衣服,都是自己縫制。有錢的人家,婦人都會女紅,大多數也都能自己做。更富裕一些的,更是有專門的針線上的人,專門為主家做衣裳。
因此,要想使一般人家來買衣裳,必得做工精致,比自己做得好,穿上好看又耐久。
要想使富裕人家來買衣裳,必得是式樣新奇,還得做出品牌,讓買衣裳的人覺得穿了是一種品味,一種榮耀,一種身份的象征。
本來,到了正午,正是月復中饑餓的時候,姚采瀾是很想領略一番酒樓的風采的,無奈囊中羞澀,只好悻悻的打道回府。
路上用過一家藥鋪,姚采瀾忙里偷閑的進去抓了一副藥,用的卻是章姨娘在她出嫁前偷偷塞給她的一張發黃的藥方。
水草一陣緊張︰「女乃女乃您哪里不舒服?」
姚采瀾一笑︰「別擔心,不過是家傳的一張調理身子的方子罷了。」
水草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用了飯小憩了一下,估模著江夫人午睡起了,便到了正院,請江夫人為自己薦個值得信任的牙儈來。
江夫人欣然允諾,道︰「我在內院,倒是識得買賣布匹的牙儈。你若要再買賣鋪面,說不得要問問你公爹了。」
姚采瀾忙謝過了。又請示說能不能這兩天多出去幾趟。
江夫人雖然不喜女子拋頭露面太多,但考慮到她正是張羅生意的初期,便應了下來。
江夫人不是個拖沓的,第二日,便把一個專門倒賣布料的張牙儈,和一個專門搞房屋租賃買賣的田牙儈請了來。
兩個人都是官牙,平時里都得著受官府管制。今天見知縣家二女乃女乃有生意,哪敢怠慢,一心想著怎麼把這事兒辦成了、辦漂亮了,好在江知縣那里提高一下好感度。
姚采瀾也是明白其中的勾當。雖然世人多言牙儈奸猾成性、雁過拔毛的,但是踫見了有背景的自己,他們必是不敢的。
屋里設了屏風,先見了田牙儈,令他尋一個比一般布莊略大一些的店面,最好帶著後院,地方雖然要在鬧市區,但不要在當街,要略隱蔽一些的。
瘦小枯干的田牙儈聞言皺了皺眉,小心翼翼的道︰「二女乃女乃,恕小人孤陋寡聞。別人尋鋪面無不是要在當街,交通往來便利、人流熙攘之處,不知女乃女乃……」
姚采瀾謝了他的好心提醒,卻不羅嗦,直接讓他放心去找就行。
張牙儈個子長得高高的,三十來歲,一臉的窮苦相。姚采瀾倒是和張牙儈談了足足一個時辰,原來那個張牙儈是個慣跑商路的,自己手里的布料都是親自從南方運過來的。
姚采瀾一直覺得自己現在信息閉塞,好像井底之蛙,對自己之外的世界一無所知。
今天忽然踫著個走南闖北的,睜大眼楮好奇的問這問那。
張牙儈也不敢隱瞞,除了涉及商業機密的部分,其他能說的,就都說了。天南海北的,奇聞異事,也嘮了不少。
水草半天的功夫就光忙著燒水、沏茶、倒水了。張牙儈說的口干舌燥,茶水喝了一壺又一壺。
最後,兩個人才確定了要進的花色品種。
姚采瀾量他也不敢「忽悠」自己,就讓他自己拿主意,多配些中高檔布料,尤其是南方新時興的來。
至于銀子嗎,姚采瀾繃著臉說,先欠著。
張牙儈即使早就做了思想準備,聞言心里也是一苦,嘴上又不敢說什麼,只好強作笑臉的做了個揖,告退了。
一路上還在琢磨呢,這個二女乃女乃聲音听起來清脆悅耳,先前打听那些商旅之事時還帶著孩子似的好奇和天真,後來談到生意卻一反常態,毫不講人情。真是翻臉翻得比書還快啊。
水草又端著一壺新沏的茶上來,重新給姚采瀾換了一杯茶,一邊抿著嘴笑道︰「女乃女乃,您又嚇唬人了!看把人家張牙儈給嚇得,臉都變色了!」
姚采瀾也笑了,這一下午一席談話,她對張牙儈印象不錯,說話不卑不亢的,進退有度。
自然,隔了屏風,她倒沒看見張牙儈究竟長個什麼樣。聞言卻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嚇唬她?」
水草卻只笑不說話。
姚采瀾卻思量著,得去章姨娘那里先取點銀子了,否則,自己真快成了仗勢欺人的惡霸了!
不等姚采瀾派人,姚府卻來人了。
二十三粘糖瓜,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去碾谷,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去宰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扭一扭,大年初一拱拱手。
臘月二十六的時候,青石受了姚府所托,上門送年禮,當然見到了姚采瀾。
姚采瀾高興的不得了,看著青石覺得異常親切,羅里吧嗦的細細打听章姨娘的身體狀況和青梅的情況。
青石大著膽子略略抬了頭,細細看她的表情。
面色紅潤,目光明亮,熱切的看著他,著急知道親人的近況。
完全不像被夫家薄待的樣子。
難道傳言有誤?
雖然江家對姚家和外界的說辭一律是二少爺軍務在身,不得不早早離家。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姚家自然是听到了風聲的。
青石心里疑惑滿月復,腦子有點亂,一著急就月兌口而出︰「江二少對您可好?」
姚采瀾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回去告訴姨娘,告訴青梅,不要惦記我。二少對我很好。」
青石鬧了個大紅臉,知道自己問的極為不妥當,幸而姚采瀾顯然往別的地方想了。
又見她答得坦坦蕩蕩,只得按下疑慮,做好姨娘交待的事。
青石從懷里掏出五張一百兩的銀票來,抑住心里的慌亂,恭恭敬敬的遞上去。
原來,自從章嫣然懷孕,姚謙就專門任命了青石做東跨院的采買,專司章姨娘的一切往來供應。
姚采瀾把銀票拿在手上,頓時覺得很有壓力,心里下決心,得給姨娘和自己掙出點子家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