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江清山正無聊的在屋里轉圈圈,自己也疑惑,以前喜歡的那些東西,比如出門約三兩狐朋或是出城騎馬散散心,或是在大街上看看小姑娘,或是去賭場試兩下手氣,或是去花樓喝點小酒,現在好像覺得沒意思了。
難道是上次關禁閉關的,把自己管出毛病來了?自己居然也能在屋里悶個幾天不出門?咄咄怪事!
這時,小紅來請他,說老爺讓他去春暉堂。
江清山一般不愛去春暉堂晃蕩,除了逢一、五必須請安的日子。
老爹整天見了自己不是罵、就是打的,嫡母也整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江清山才不愛自尋沒趣呢。
雖然自己這次榮歸故里之後,兩個人都對自己和藹了很多,可是,這麼些年的隔閡,不是想消除就能消除的。
江清山到了春暉堂才發現,今天的人還真全,自己媳婦啊,大哥大嫂啊,妹子啊,都在。
自家老爹難得的有個笑臉,「元宵節了,街上正是熱鬧。清峰一年到頭苦讀,很是辛苦。這兩天也歇一歇,陪著玉榮他娘和玉榮去看看花燈。」
轉頭看了看江清山,不笑了,臉也拉了下來,「清山趁著差使還沒下來,也松散上兩日,陪著采瀾也出去逛逛。」
這個臭小子,守著這麼好的一個媳婦,還整天不著四六、想東想西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罷了罷了,還是我這老頭子給你打算打算吧。
說著,轉頭看看自家夫人,江夫人微微一點頭。江老爺才像得了聖旨一樣,轉頭高聲宣布道,「都去賬房,各領五兩銀子去。想買些什麼就去買。」
江玉榮已經歡呼起來,可馬上就被自己親娘瞪了一眼,嫌棄她沒規沒矩。
幾個人便都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來,齊聲答應著了。
雖然都應著了,江清峰卻緊皺眉頭,不太情願。劉氏大病初愈,身子還虛著,但是元宵佳節到了,就是撐也得強撐著來應卯,給江夫人來打打下手,理理家事。否則,這府里的人們就更不知道姓什麼好了,說不定姓了姚也不一定呢。
出去玩耍其實也沒什麼興趣,劉氏有興趣的是那每個人都有的五兩銀子,不知道是每房五兩還是每人五兩,若是每個人五兩的話就太好了,自己這房就白得整整十五兩白銀,足夠應付小半年的花銷了。
因次劉氏一臉抑制不住的喜色。
姚采瀾則板著臉,不太高興。
江清山強作淡定,心里卻樂開了花,欣賞的看了老爹一眼,覺得自己老爹終于做對了一回。
姚采瀾轉身卻迎上了清秋,「怎麼樣,身子感覺如何?咱倆一起去街上逛逛啊?」
清秋自是很想去的,卻不敢答應,轉頭去看江夫人。
江老爺見了就心疼了,覺得自己閨女實在也是悶壞了,一年到頭出不了幾次門,便出言求情。
江夫人見自家閨女那可憐的小眼神,心早就軟了,卻做出一副勉強同意的樣子,怕開了先例,以後想不答應就難了。
姚采瀾和清秋高高興興的攜手出來。
江清山郁悶的跟在後邊,很不爽的踢飛一個路邊的小石子。怎麼多了個拖油瓶呢?
兩個女子在車上有說有笑,不是說衣裳,就是說首飾,話題沒營養的很。
江清山坐在外邊的車轅上心情很是郁郁,害得趕車的江西提心吊膽的,就怕他又發什麼邪火。
姚采瀾怕清秋累著,兩個人只是在最繁華的水井巷徒步逛了幾個布料鋪、首飾店,多數時候是姚采瀾陪著清秋坐在車里慢慢在街上晃悠。
過年的氣氛還沒散去,又要迎來元宵節,不少彩燈都已經掛起來了,紅紅綠綠粉粉的很是好看。當然,最精彩的、最精致的花燈還要等到晚上才掛起來,不能提前揭曉。
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到處行走的女子也不在少數。兩個人就放心大膽的撩起窗簾看這看那。
到底清秋容易疲勞,很快就露出了倦容。姚采瀾可不敢怠慢這位姑女乃女乃的身子,趕緊招呼人掉頭回府。江清山也就低頭蔫腦的跟著回來,滿腔的郁悶卻不能發作出來,只能用眼神放射著森森的寒氣,搞得府里看見他的下人們頗有點膽戰心驚。
可是,姚采瀾卻好像毫無知覺。
姚采瀾用過午飯,歇了晌,就賴在榻上看書,好積累精神晚上去看燈。
這里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晚上放三天燈,取消宵禁三天。
怕晚上不安全,江夫人往年從來不允許她出去。如今有了江清山,待遇自然不同了。
臨近傍晚,水蘭卻提前過來稟告,說小姐不去了,夫人堅決不許。
姚采瀾很失望,現在只能和那人出去。
恩,反正能看燈就行了,跟誰去無所謂了。機會實在難得,豁出去了。只當他是空氣就行了。
這次卻連車也不用坐了,放燈的那條叫政和的大街本就在江府的南邊,離著不過二里路,走著去就行了。
簡單吃了點飯,姚采瀾命水草和小紅把房門、院門鎖好,把手一揮,大家都去看燈!
可把水草和小紅高興壞了。比起姚采瀾,她倆這樣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的。
小紅奇怪的看著眼前換了平常衣衫的姚采瀾,普通的淡藍色棉袍,同色系的百褶裙,通身上下一絲刺繡也沒有,頭發都挽在腦後,只用一根素銀的蓮花簪子別了,用一個素銀刻蜻蜓點水的華勝緊緊束好。雖然別有一番清秀雅致,但看起來就像是小戶人家的婦人,毫不出挑。
在姚采瀾看來,要玩自然玩個痛快,就要與民同樂。要是打扮的華麗莊重了出去賞燈,做了什麼事都容易被人矚目,處處惹眼,十分的受束縛不說,也許還會招來賊人小偷之類,那就更不美了。
江清山自然乖乖的跟了上來,眼神奇怪的圍著她打了幾個轉。
姚采瀾也不管他,一出府就一手牽了一個跑了起來。
小紅也高興地跟著她瞎跑,水草卻嚇了一跳,心里這才明白二女乃女乃換衣服的原因。
你可別說,三個人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姐妹,在這舉國同慶、萬家齊歡的日子里,就算跑跑跳跳、笑笑鬧鬧,也不算惹眼。
江清山卻在後邊一陣撇嘴,這是什麼教養啊這是,一出門就歡成這樣了?哪像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難不成換了這樣的衣裳就是為了撒野方便?
心里雖然不贊同,卻也只得甩開大步緊緊跟隨,怕把她跟丟了。
政和街是這竹通縣最寬敞、最整齊的一條大街,橫貫東西,道路兩邊街鋪林立,鋪子里的貨品應有盡有,十分繁華。
這時,天色完全黑了,街上的燈閃閃爍爍,連成一片,好不壯觀。
看著眼前各種形狀和樣式的燈,方的、圓的、宮燈,兔子燈,蝴蝶燈,荷花燈,甚至還有長長的龍燈,另外還有各種人物造型,把那些什麼嫦娥奔月、鑿壁借光的故事用燈描繪出來,姚采瀾覺得眼楮都不夠使得了。
眼前不光燈多,人也多,眼前是人擠人,人挨人,晃來晃去的全是腦袋。
姚采瀾看看身後的水草和小紅,囑咐道,「手拉手,別走散了。如若萬一走散了,就自己回江府門口等,可別到處亂跑著找人。反而越找越亂。」
不遠處的江清山听了,又撇撇嘴。被人當空氣的滋味不好受啊不好受。
再往里邊走,人更是多起來。擠啊擠的,姚采瀾和水草的手一不小心就被擠開了,姚采瀾慌了,大叫道,「水草!水草!」
仿佛剎那間,眼前人頭攢動,遠處水草的影子一晃,就不知擠到那里去了。
「別慌!別怕!」一只手伸過來牢牢的握住了她的。姚采瀾回頭,江清山。
下意識的想甩開,江清山眼楮一瞪,「你想大家都走丟嗎!」手里也用了力,姚采瀾甩也甩不開,只好放任著了,權當人形拐杖了。在這洶涌的人潮中,選擇拉著這只手才是明智的。
但是,某人形拐杖卻覺得手心里汗出如漿了,眼前的千人、萬人統統退去,好像只剩了一個人。
那個人在花燈閃爍下,滿臉笑容,眼楮里閃爍著光彩,好像整條街上所有的燈光都倒映在她的眼楮里一樣。
不過,有了這只手牽著,行路確實容易了很多。有個男人能開道,也能擋開那些洶涌的人流。不過,這個人總是有意無意的貼近自己,讓姚采瀾很是窩火。不過,顯然,四周全是人,卻是也沒辦法保持距離。
那邊廂,江清山聞著近在咫尺的淡淡香氣,忽然一陣沖動,便俯上去把嘴巴微微貼近她耳邊說道,「你喜歡觀燈的話,以後我年年陪著你來看,好不好?」說完,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熱。
姚采瀾把頭偏開,斜著眼看她,諷刺的一笑,「需要你陪的女人可是有很多哦!你陪的過來麼?」
江清山咬牙。這個女人,能不能不這麼煞風景!聲音冷冷的,「我若想只陪著你一個呢,行不行?」
姚采瀾回頭一笑,「行啊!那水月怎麼辦?把她賣掉好不好?」很輕松的語氣,卻說著最讓人吃驚的話語。
江清山瞪眼,氣結,「好好的,你賣她做什麼?!」簡直是無理取鬧。
姚采瀾又笑,眼楮亮晶晶的看著他,「那天晚上我說的話,你一定還記得。我說了,我的男人不能再有別的女人。你以為我開玩笑麼?我,是,認,真,的。」
請看我認真無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