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身材十分瘦小,頭發花白卻梳的一絲兒不亂,皺紋深刻,臉上表情很嚴肅,輕易不大愛笑。身上衣飾雖然半新不舊的,但看著還算體面。
她旁邊站著個身材圓潤、臉似圓盤、眼楮小小的年輕婦人,大概就是清秋的弟媳婦了。
崔老夫人見了姚采瀾倒是十分客氣,听著倒也算是彬彬有禮,不是姚采瀾原來想象的那種鄉野無賴村婦。只不過那種客氣中帶著疏離,讓人很不舒服。
看看崔家上上下下的布置用具,雖然不如江家那麼殷實,但看著也是很過得去的。顯然,這應該都是沾了清秋的光。姚采瀾看著只是暗暗的心里不舒服。
姚采瀾令人把給崔家的禮物都呈上來,那崔老夫人客氣的道謝,只那老二家的滿臉的喜氣這也遮不住。
姚采瀾很敏感的感覺到,崔老夫人接了這禮物,不但不高興,反而很不樂意,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勉強了。
好麼,好心好意的來送禮物,反而成了仇人了?!
姚采瀾暗暗壓住心里的火氣,淡淡的笑著起身說去清秋房里去看看,崔老夫人便不閑不淡的說道,「親家二嫂去看看也好,大媳婦自進了我崔家的門,身子一直不太好。唉,老身還一直盼著老大家的能早日開花結果,可是……」
姚采瀾急著去看清秋,也無心去听她的「話里有話」,便胡亂點頭應著退出來。
西廂房,清秋正披著小襖半倚在榻上焦急的等著,見了姚采瀾便眼眶一紅,哽咽的叫了一聲,「二嫂。」
姚采瀾忙上前扶住她,看她臉色蒼白憔悴的樣子不免又疼又氣,「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啊!到底是什麼病啊?」
清秋擦擦臉上的淚,笑道,「二嫂不必擔心,不過是以前的老毛病罷了!」
姚采瀾氣道,「什麼以前的老毛病!你成親前不是調理的很好了麼?能到處走走逛逛的。你說,是不是崔家對你不好?!」
清秋卻急了,慌忙掩住姚采瀾的嘴,「二嫂休要亂說!他們對我都挺好的!」
姚采瀾冷笑一聲,抬眼看了看旁邊伺候的陪嫁過來的水荷,「你們小姐不好說,那就你來說!」
水荷看一貫笑呵呵的姚采瀾此時怒氣沖沖,哪里見過這種架勢,只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姐,請二女乃女乃責罰!」
「責罰?哼,我責罰你做什麼!江家點了你做陪嫁是為的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不要緊,多的是人知道,不缺你一個!」姚采瀾實在是生氣,清秋就是那種綿軟的性子,連這水荷怎麼也如此不頂用呢!
水荷只嚇得連連磕頭。清秋急得忙拉住姚采瀾的袖子,「二嫂,不怪水荷,是我不讓她往家里送信的!」
姚采瀾喝住了水荷,「行了,說罷,到底怎麼回事!」
水荷為難的看了一眼清秋,但明顯姚采瀾更令人害怕些,這才下定決心訴說起來。
清秋在一邊急得直冒虛汗,一張臉漲的通紅,既臊的慌,又覺得尷尬萬分。
自己在崔家受到的待遇,雖然心里憋屈難當,但如今讓人赤果果的揭開了,真是……
其實,清秋倒也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她是堂堂知縣家的嫡女,就是再給崔家幾個膽子,崔家也不敢對她怎樣。就是崔家生,性情溫和有禮,對清秋說不上體貼入微吧,小夫妻倒也算得上相敬如賓。
只不過,她那婆婆可能因為自家是被迫娶了江家的「藥罐子」嫡女,心頭一直有很大的心結。再加上清秋自幼體弱,子嗣上肯定艱難,自家家規又如此,兒子又不能早些納妾延續後代。
如此多的不如意當然都怪罪到了清秋的頭上。
自然,打罵是不敢的,但是,冷言冷語,或是徹底無視,是少不了的。
那老夫人自幼便寵愛小兒子,小兒子一向甜言蜜語的,最可心意。加上娶了自己娘家佷女,這佷女長的圓潤,一看就是旺夫生子之相,哪像那個長的風一吹就倒的大兒媳婦啊?
大兒子書讀的雖然好,卻少言寡語的,不會說話。孰料娶的這個兒媳婦更加沉默寡語,臉上整天也不見笑模樣。怎麼,我們崔家虐待了你不成?!你那那副樣子給誰看哪!
況且,我們崔家是沾了你江家的光,是住了你的宅子,是吃用了你的東西,可是,我們家不是收用了這麼一個不能生養的嬌滴滴的擺設長房長媳麼?!哎呦,我那金孫啊,什麼時候才能有啊?
所以,那老夫人每日里跟小兒媳有說有笑的,對小兒媳關懷備至的,唯獨對整天站在一邊立規矩的清秋不假辭色。
清秋一直謹守做兒媳的規矩,晨昏定省,親自侍奉,受了委屈也不敢辯白,只把委屈往肚子里頭咽。實在憋不住了跟丈夫提一提,崔家生卻孝順的很,听了便很有些不高興,話里話外的提醒她要謹守孝道,即使老母親有什麼不妥當,當兒媳的也要多多體諒才是,怎麼受了點小委屈就牢騷滿月復呢?
清秋吃此一癟,自此連提也不想提了。
每日里憂愁滿月復,憋悶在心,焉有不生病的?!
姚采瀾听了雖然氣的不得了卻也有點無可奈何。
生米恩,斗米愁。江老爺和江夫人原本的打算是好的,孰料倒像是仗勢欺人了,結親結親,倒是結出仇來了。
這種事兒就是江家也找不出理由來說什麼,人家一沒虐待,二沒寵妾滅妻,人家就是讓媳婦立立規矩,這是天經地義的。你要說這是「冷暴力」,是精神折磨,誰信啊?
姚采瀾又勸解了清秋半天,清秋也只是紅著眼眶苦笑連連,看著也沒什麼效果,只好草草用過午飯就告辭回來了。
要說這頓飯用的也憋悶。那老婦人一直拉長個臉,姚采瀾看她一眼就覺得難以下咽。
剛進家門,石頭知道消息忙飛奔出來,一下子撲到姚采瀾懷里,江夫人領著人忙跟了出來,一面擔心的喊著,「慢著點跑,小心跌著!」
江夫人見江老爺看見石頭寶貝的眼珠子似的,心里也是有點不舒服的,但石頭這孩子長的圓圓滾滾的,虎頭虎腦,著實可愛,也實在討厭不起來,處了這幾天倒也是真心疼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