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呢」小雨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繡著紅色牡丹的月白錦囊,從囊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個兩寸來長的小瓷瓶遞給萬老花匠。
萬老花匠微蹙起眉,瞧瞧她們不像撒謊做戲的樣子,這才慢慢接過藥瓶,漫不經心擰開瓶蓋,倒了一些在掌中。瞥了一眼,再瞥了一眼,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弄得引章幾個緊張兮兮的,這才將藥丸隨手一拋,淡淡道︰「嗯,這是保護心脈氣血流暢的藥,不算太好,不過,也算難得了」
「哎呀」就在他優雅的一揮手同時,小風、小雨已經心疼的驚呼出聲,不約而同飛奔過去尋那綠豆還小、咕嚕嚕四散滾落的棗紅色藥丸了,听他這麼說,像是受到了極大地侮辱,蹲在地上的身子不由一僵,扭頭十分惱火的瞪著他。
「你們等等」萬老花匠回以她們無辜的一瞥,站起身轉入後室,好一會,手里拿了個簡陋的黑色方形木盒出來,一手托著向她們輕輕打開,道︰「這里頭有一對靈芝,是老頭子很多年前上天山采摘雪蓮無意中得到的,橫豎留著也無用,你們拿著,讓小丫頭補補身子吧」
引章等順眼看去,眼楮一亮,情不自禁低聲驚嘆,那對靈芝一黑一紫,俱有雙手掌一捧大小,一圈一圈天生的紋路十分清晰,色澤純淨飽滿澄亮,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不知是木盒還是靈芝的味道,一種若有若無淡淡的綿長香味緩緩侵入鼻端,叫人神靈清明,不由自主心生端凝敬肅之感。這東西,絕對的稀世珍寶
「老先生這麼重的禮,我們怎麼受得起……」望著靈芝的眼楮雖然發光,不過,引章對這種稀世靈物十分相信「緣分」二字,不敢輕易接受。
「呵呵,」萬老花匠若有所思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送老頭子的牡丹乃無價之寶,這一對靈芝也可算稀世,不用推辭,你便拿著又何妨?」
「那,生受老先生了」引章一笑不再推辭,使了個眼色給魚兒。
萬老先生點了點頭,又道︰「引章你急著趕路,老頭子也不留你了,一路順風,那些牡丹,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著」
「好,多謝老先生」引章笑著點了點頭,順勢起身告辭,帶了魚兒、青鸞等去了。
「駱小姐,我們小姐的病,你有什麼打算?」馬車上,小風、小雨一臉不滿和警惕,瞪著引章。
引章有些奇怪瞟了她們一眼,順口道︰「還能有什麼打算?當然是繼續探訪神醫了」她忽然抽了口氣,身子輕震,瞪大著眼望著小風、小雨,不悅之色一閃而過,沒說什麼。
一直發呆出神的青鸞卻狠狠瞪了小風、小雨一眼,俏臉一沉,沒好氣斥道︰「你們兩個亂想什麼你們以為這萬老先生是跟姐姐串通好了故意這麼說,然後姐姐就可以借故不再替我尋訪名醫了是麼?沒規矩姐姐,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青鸞扭頭輕嘆,握了握引章的手,怔了怔,望著她吞吞吐吐道︰「其實,姐姐,我也覺得,我的身體,好像比從前……好多了呢」
「真的?」引章和小風小雨不由眼楮大亮,齊刷刷盯著她。
「就是一種感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青鸞笑笑。
「只要你感覺是,就一定是,」引章大大松了口氣,笑道︰「也許,是緩解了些也說不定,看看下次還發不發作就知道了。不過你放心,名醫一定會繼續尋訪的,不完全確定下來,我也不放心呢」
小風小雨相視,明顯松了口氣,對引章投去感激一瞥,不再像先前那般處處警惕。魚兒疑惑的眼光下意識瞥了引章一眼,引章微微一笑,示意回頭再說,魚兒輕輕點了點頭。
「謝謝姐姐」青鸞甜甜一笑,道︰「姐姐也不必太急了,順其自然就好」青鸞又加了一句,令引章都有點訝然,有的時候她是真的困惑,對于生死,青鸞似乎比誰都看得透,難道這是女皇從小的教育之然?
引章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第二天,引章一行人,外加胤留下的三十多名家奴,忙忙趕路回行。依然取道廣西,再從廣西趕回杭州,形色匆忙,甚至都沒來得及等候在雲南各地探訪尋醫的紅葉四姐妹。
雖然目標單一,一路不游玩耽擱,趕路的速度卻並不比來時快,有時反而更慢。一是魚兒身體虛弱,即便是藿香、鳶蘿甚至阿萊、阿明等也不大好。
因為找尋引章那麼長時間,天天食不知味、夜不安寢,處于緊張憂慮之中,如今,極度疲乏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突然一下子松弛下來,原先憑著一股精神意志支撐掩蓋下的疲憊和憔悴突然顯山露水,加上道路難行,豈能吃得消
再加上越往南邊,天氣越熱,當頭是陽光灼灼刺目,腳下地上熱浪翻滾,草木一律蔫頭蔫腦,蒙著塵土灰跡,沒有一絲風,就是有,也是挾裹著熱氣悶熱的風,人仿佛在一個大蒸籠里,與來時那山光明媚,和風依依,鳥語花香,充滿勃勃生機、令人心情愉悅的美景渾然不同。在這種天氣里行路,那滋味簡直不消說
引章等雖然難受,因在意料之中,心理上有了準備,倒還好些,青鸞和小風、小雨就不同了
在昆明時,氣候溫和,與大唐差不了多少,她們光顧著好奇和玩,倒沒什麼感覺,這一趕起路來,氣候大變,比顛倒時差還厲害,哪能好受?
眼前的路好像走也走不完,隱隱看著到頭了,來至跟前,望過去,又是遙遙無期,蜿若長龍。大唐國土有限,三人從來沒趕過這麼長時間的路,盡管引章開始時已經說過在路上得將近一個月,三人還是忍不住每天都要問上幾句「到哪了啊」、「還有多遠」之類的話。引章不得不打起精神,好言撫慰,不過,撫慰歸撫慰,腳下的路並不會因為她的撫慰而減少一點。
這還罷了,進入廣西前往江西時,天氣太熱,遮的嚴嚴實實的衣裳讓青鸞主僕三人苦不堪言,情不自禁總會擼袖子撈裙角,甚至一邊扇涼一邊解領口下的扣子,露出雪白一片胸脯不知情的鳶蘿目瞪口呆隨之臉紅心跳垂下眼眸,知情的引章、魚兒、藿香急得忙忙阻止,看著青鸞主僕那滿頭是汗、滿臉憋紅、沒精打采的模樣,最終不得不妥協,在馬車里時隨她們的便,出去卻萬萬不可。
這一路,趕了足足一個月才回到杭州。到達杭州時,已是丹桂飄香、登高賞菊的九月中旬了。
馬車踏入杭州城門的那一刻,引章的臉**不自禁松了下來,隨即又愈加神色不安,心神不寧想著心事。打發了紅葉、凌霄找客棧安排一路護送的三十六名家奴,一行人便往駱宅趕去。
回到湖春路駱宅,突然發覺氣氛有些異常,納罕正要相問,卻見本應呆在清水鎮駱家莊的吳管家從里面小跑著出來了,見到她,眼楮明顯亮了一亮,異常憔悴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仿佛心上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疾步上前,勉強笑道︰「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吳管家,發生什麼事了?」望著他,引章身子一僵,心忍不住劇烈大跳起來,心底驀然升騰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懼。
吳管家眼神一黯,嘴張了張,最終只嘆了口氣,苦笑道︰「夫人在內院呢,大小姐先請進去吧」
「娘也來了?」引章更吃驚,交代兩句好生安排青鸞主僕的話,顧不得別的,急急往內院趕去。
「娘」引章失聲大叫,顫顫的尾音抑制不住的發抖,回蕩在空蕩蕩的空氣中,像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草。眼前的安寄翠,坐在榻上,卻是失魂落魄。她雙頰凹陷,雙目無神,失魂落魄,溫婉典雅的氣質蕩然無存,嘴角那幾乎從不失卻的溫和如春風般的笑容也不見了,眼眶又紅又腫,布滿血絲。
「娘,您、您這是怎麼了?」引章腳下一軟,幾乎是撲著過去,緊緊握著她的手臂。
看清是她,安寄翠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緊緊回攥著她的手臂,暗淡的唇顫了顫,嗚咽道︰「阿章,引華,引華——不見了」
「什麼」 當一下,引章呆住了,直愣愣的望著她。
「這,到底怎麼回事?」引章輕輕拍拍安寄翠的手,轉動僵硬的脖子,目光緩緩掃視屋中同樣憔悴沉默的眾人。
「大小姐,您先坐下,這件事——說來話長。」隨後進來的吳管家輕輕嘆了口氣,示意小丫鬟斟茶。
「娘您放心,引華一定不會有事的。吳管家,快說,到底怎麼回事?」引章就勢坐在安寄翠身旁,母女倆相視,安寄翠望著她,神色稍緩,情不自禁嗯了一聲點點頭,微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