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里,我和白硯非常快樂的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研究東江河流的水利開發報告,這麼枯燥無味的工作,也因為我們心底的默契和共同的理想而變得充滿了趣味。
對于我,還有一層意義,我感覺到因為文麗的離棄已經空洞的心房好像正被這樣一種催人奮發向上的感情漸漸的填滿。
自從那日竹林江邊敞開心扉,我便養成了習慣,早上和黃昏必要跑步或散步去一次那。今天,我卻在那里意外的遇到了絕對意想不到的人,如果不是她親口告訴我名字,我一定不會認出她來的。
遇到她的時候,正是早上,我穿了一套機關運動會發的服裝在河邊跑步,天色還有點暗,但這條路我已經有點熟了,所以也不在意什麼。可沒想到被絆了一跤往前一撲。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卻一道強大的力量給推了回來。
「誰?」黑暗中,看到一人披頭散發,按身形和發型,應該是個女子,可力道卻像個男子。
「藍科長你也害怕了嗎?」幽幽的聲音就像來自地府,配合著滾滾的江水,和抹不開的夜色,我不禁想起了村民給我講的西門鬼故事。
據說東江頭原來並不在這,後來不知什麼朝代,有一位女子送丈夫上戰場,身懷六甲的她天天盼丈夫回家,便站在東江頭的位置。每天的淚水齊集成河,便有了東江頭。後來直到前線傳來她丈夫犧牲的消息,她也因傷過度,消失在東江頭。
「我以為你和他們都不一樣,沒想到,你也怕。」這個聲音入耳,漸漸的有點熟悉了。憑著我多年文筆秘書練就的功夫,我迅速的回憶著,在腦海中搜羅著。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低聲的吟誦著這兩句詩詞。
女子果然抬起了頭,一對清澈的眼楮,帶著拷問的意味凝視著我。
「真的是你,西門雪。」我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深秋的河邊,早晨有多涼,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難道這樣,就能替丈夫申冤了嗎?」我的話擲地有聲,竟讓她真的站直了身子。
我才留意到,西門雪其實長得很漂亮。皮膚很光潔,五官很清秀。
「看來我沒有找錯人。早就听說你心地善良,助人為樂,如果要把正軍的事查清楚,只有找你了。」她的話竟讓我有點耳熟,我記得趙玉環在轉述林茂盛的話時也提到過。我竟不知道在小小的西門村,竟也有人知道我,還會向西門雪這麼說。
「你別猜了。我在東周市市委里工作,早就听說過你的大名了。文筆好,作風正。好幾次秘書長都動了念頭要把你調過來,但听說都是水利局那邊不肯放。」
「謝謝了。」我從沒想過在水利局之外自己還有這個名聲。但我知道她今天來找我一定是和郝正軍的案子有關的,便不再繞彎子︰「郝正軍書記的案子,我在市局工作的時候就听說了。現在李副局長也帶來了上面正式的說法,具體的文件也通過縣政府下發到村里了。但你來找我,是因為你對這個結論不滿嗎?」
「不。沒有不滿意。相反,我覺得這是政府在維護他的形象。」
「什麼意思?」我不解的看著西門雪。實在猜不出來作為妻子,她對丈夫的死還能有別的看法。
「你們都不了解正軍。他是一個工作狂,執著的熱愛著從政,抱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一心希望改變西門村落後的狀況。」西門雪說到這開始有點哽咽了︰「我們一起大學畢業後回到了東周,開始我們都分配到了縣里,但後來他選擇了下鄉,我選擇了上調。這就注定了我們命運從此分道揚鑣。」
她的情緒漸漸的上來了,胸口有點起伏︰「這次,西門村水電站涉及的拆遷,原本是村長負責的,補償金什麼的也是二哥去弄的。但忽然出了事,說是補償金給人貪污了。」
她激動的雙眼流淚︰「外面就開始傳,是正軍插手了,因為負責拆遷的具體辦事人是正軍一手提拔上來的。」
「正軍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我和他相愛十五年,他是什麼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她終于嚎啕大哭了起來,我伸出手想安慰她卻又縮了回來,她全然沒有察覺我的情緒,繼續沉浸在悲痛里︰「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這麼狠,我應該早點想到的!正軍怎麼可能會和他們合作?」
「西門雪,你情緒穩定點,正軍一定不希望你那麼傷心的。」任何的安慰對于失去丈夫的妻子來說都是蒼白與無力。我和文麗離婚都已經讓我這麼難過了,何況他們是生離死別?如果我的存在,能夠讓她的悲痛釋放出來,以後能盡量的平和生活,那我願意這樣做。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的一念之差,沒有緊緊的追問她,竟造成日後的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