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可可與岳澤回到蘇府之時,除了府前兩個大紅燈籠發出微微的光,府內基本已是漆黑一片。這倒也在凌可可意料之中,畢竟時候不早了,蘇老太和蘇擎蒼回來,早就去睡著了,誰會在門口迎接她啊。凌可可倒也沒玻璃心,兩個打著瞌睡的小廝上來把馬牽走,她就繼續跟著岳澤進了府。
離春節越來越近了,府里比她離去之時卻還沒差些什麼,可見這些日子因為這件事情,影響了府里所有人的心情。借著月光,凌可可和岳澤一路無語的邁上了通往後院的游廊。一旁的桃樹干枯著枝椏,在夜風中輕輕的擺動著,似乎隨時都會斷掉似的。往日里一池素淡的荷花,此時也偷偷在深深的水底孕育著種子,等待來年春天破冰而出。
「可可,」岳澤喚著凌可可的名字,卻並未如往常一般停下腳步,回頭深情的望著她,而是繼續前行,凌可可只听得到他溫柔的聲音,「你可知,這滿院的桃花,都是為誰所種?」
凌可可不語,其實她早該想到的,只是她從未往這個方面想而已。
岳澤只當凌可可是默認不知,便輕輕嘆口氣,繼續說道,「小姐出生的時候,胸前就帶著一塊粉紅色的胎記,大小和形狀都與桃花無異,因為太寵愛小姐,一向不愛花的老太太才在前院兒種遍桃樹,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小姐。而如今,春天又要到了,是該桃花盛開的時候了。」
岳澤話里有話,凌可可自然明白,的確,是該恢復蘇凝軒身份的時候了。估計待蘇皓軒一醒來,見到自己無,一定會將他所知道的事實告知全府的人知道。凌可可扶住額頭,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其實本來是該高興的,如若是做了蘇府的掌上明珠,人人疼著愛著,又不與別人搶夫君,自然沒有樹敵,過著安全又幸福的生活;但一想到蘇皓軒受到的那些無形壓力和懊悔,凌可可又覺得難過無比。
兩人沉默著到了墨香院,本以為會與府中一樣,並無人在的。但是讓凌可可驚奇的是,她的丫鬟幻絲,還有岳澤的丫鬟谷雪和慕青,竟好像化作望夫石似的,直直的站在門口,舉著個小燈籠望著。燈籠能照的光線並不遠,但她們這番心意,卻讓凌可可覺得溫暖。
見到前方漸漸有了兩個人的影子,幻絲豎起耳朵,听到輕輕的腳步聲,這才高興的拍著谷雪的背說道,「是岳爺和凌主子回來了」
谷雪被拍的差點一個跟頭趴在地上,不過這會兒也顧不得惱怒,她一心想著岳澤,這會兒知道他回來了,心里自然也是欣喜著的,也就不與幻絲計較許多了。
幻絲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凌可可回來了,也成了墨香院唯一的妾室,這樣她的地位又恢復從前,也不會被欺負了。三人舉著燈籠興高采烈的向凌可可和岳澤迎了去,順勢福身問安,將兩人寶貝疙瘩似的攙回墨香院。這個時候五更已經過了不少,谷雪和慕青伺候著岳澤回了房間,更衣之後,便也沒有過多問什麼,也離了去。
幻絲幫凌可可推開門,凌可可擔心的望了一眼隔壁緊閉著的大門,想著一牆之隔的蘇皓軒,也跟著進了門。
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但依舊很快過去,幾乎一眨眼的工夫,第二天就到了。岳澤也料定的不錯,陸瑾瑜竟然比蘇弘文來的還要急、還要快,看來傳說陸瑾瑜與蘇皓軒關系最好,還是真事兒。
凌可可因為這幾晚睡得都不好,身上傷口又沒有愈合完全,好不容易睡了柔軟的床,蓋著暖暖的被子,待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原來竟是餓醒的。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凌可可四處望了下,發現幻絲正一個人在屋里來回走著,便開口說道,「幻絲,我有些餓了……」
「凌主子,你可醒來了」幻絲雖然激動,卻小心翼翼的輕輕跑到凌可可身邊,生怕驚動什麼似的,然後神秘的湊到凌可可耳邊,說道,「凌主子,玉王爺來了,就在咱們隔壁二爺的房里呢。」
大妖人?來了?凌可可立馬坐的挺直,連肚餓都忘了,「玉王爺來了怎麼不叫我起來呢,快,快去打水,我洗漱一番之後便去請安……」
「凌主子不急……」幻絲見凌可可一副完全急的找不到北的樣子,忙說道,「馬爺剛剛過來說了,府里昨晚鬧得比較晚,這會兒應該都在休息中,不要打擾。玉王爺只要幫二爺瞧瞧病便要離去了,宮里好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凌可可點頭,可隨即又立刻搖頭,「既然我都醒了,沒理由不去給玉王爺問安的。」她口中這麼說,其實是真心想去看看只有一牆之隔的蘇皓軒到底怎樣了。幻絲既拗不過凌可可,也只得伺候她更衣沐浴,一盞茶的工夫,凌可可便掃了這些日子的晦氣,整齊干淨的立于銅鏡之前了。
「岳爺在二爺房里嗎?」不跳字。
幻絲點點頭,雙眼好像要蹦出桃心來。這個表情之前凌可可從翠蘭的臉上也捕捉到過,她搖搖頭,邊想著岳澤果然招女孩子喜歡,邊整理了下衣裳,出門輕輕叩響蘇皓軒的房門。
開門的是蘇皓軒的丫頭蕙怡,蕙怡見是凌可可,忙福了褔身子問安道,「凌主子萬福。」
凌可可回了禮,順著門縫向里一看,蘇皓軒躺在床上,表情看不清晰;李姨娘、桑榆、岳澤和馬三保站在床邊,這會兒都向門口這兒望來;而大妖人陸瑾瑜,依舊毫無表情的坐在床邊,閉眼切脈。
凌可可進了屋子,先對李姨娘、岳澤、馬三保三人福了褔身子,卻並未開口問安。她知道,大夫在凝神幫病人切脈的時候,最討厭有任何聲音出現。一旦他們的意識被打斷,就容易出現誤診狀況。
馬三保還準備給凌可可做出「噓」的動作,但見凌可可乖巧的站在一旁並未開口,心中還著實佩服了一下。
半晌,陸瑾瑜才睜開眼,輕輕松了口氣。凌可可這才雙膝跪下,給陸瑾瑜磕了個頭,口中恭敬道,「可可見過玉王爺,玉王爺萬福。」
「嗯。」陸瑾瑜點點頭,做了個「快快請起」的手勢,接著看也不看她,直接對李姨娘等人說道,「皓軒中的毒並不深,這種毒只是能讓人渾身乏力,卻並無太大傷害。皓軒之所以暈倒,只是因為這幾日常臥于床,體質虛弱,再加上之前傷痕未愈,又中了毒,這才倒下。」
李姨娘總算是松了口氣,對著陸瑾瑜福了褔身子,說道,「多謝王爺,知道皓兒沒事,這也總算是安了心。」
凌可可站了起來,自覺到了岳澤一旁,靜靜听著陸瑾瑜繼續說道,「這幾日本王在丹房之中煉了幾味丹藥,皆為補血益氣的靈藥,相信服用之後,皓軒很快就會像之前一樣了。」
知道蘇皓軒並無大恙,凌可可總算是松了口氣,還不等她整個人放松下來,陸瑾瑜的一句話又讓她全身緊繃了。
「蘇凌氏這次沉冤得雪,還真是多虧了皓軒和岳澤,你可要感恩在心啊」
「回玉王爺的話,」凌可可幾乎渾身顫抖了,她不知道陸瑾瑜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奴婢一直對墨香院的主子們感恩戴德,不敢忘記。」
陸瑾瑜點點頭,貼心的幫蘇皓軒掖了掖被子,然後說道,「你也大病初愈,但不可因自己身子嬌貴而自覺與之前有所不同,該孝敬的還是要孝敬,該伺候的還是要伺候。」
「是的,玉王爺。」凌可可趕緊跪下,磕了個頭。她算是明白陸瑾瑜在做什麼了,他是在提醒她該盡蘇凝軒的義務,忘記自己是洛川公主的事情。凌可可的嘴角露出一個苦笑,這大妖人,逼人都逼到家門口了。
李姨娘不明白這其中千絲萬縷的聯系,但她不笨,凌可可既然是在王爺府被發現,即使失了憶,但當初怎麼就會巧到被送進蘇府當丫鬟?這其中定有乾坤,只是李姨娘還沒想通透。這會兒李姨娘又帶起了老好人的假面具,幫凌可可道,「王爺盡管放心,可可丫頭可是個好媳婦兒,我可是喜歡的緊呢。」
陸瑾瑜點點頭,口中喃喃道,「那就好。」之後似是悄悄嘆了口氣。
見李姨娘面色有異,馬三保立即在一旁補充道,「王爺,您從小便把李姨娘當做親生母親一般,如今女乃娘的干女兒完成了您的心願,您當高興才是,何須諸多感慨呢。」
陸瑾瑜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表露了對蘇凝軒的情感,趕緊又恢復了冷冷的撲克臉,起身到一旁,將藥盒子打開,三層分別擺了出來,一身精神都在配藥上了。
屋子里又靜了下來,凌可可卻苦惱不已,心中暗自說道,洛川啊洛川,明明是公主命,怎麼到現在落得像個傀儡似的?這深宅之中,果然身不由已啊。凌可可忽然想起,馬三保曾說過,千三娘已死,還會有人接應她。那這個人,又會是誰呢?蔡瓊瑤派了雨婷在蘇府臥底,陸瑾瑜派了千三娘和自己,甚至還有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那陸宸逸又派了誰?這蘇府究竟怎麼了?全是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