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姨娘,這回你別怕六爺冷落你,我去和春喜求求情,總有你一碗飯吃的。」容媽媽腰桿挺了起來,難得的在杜月娥面前賣好。
梅香和栗子站在旁邊,都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栗子張著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著容媽媽就和杜月娥說︰「姨娘,是,是她……」
杜月娥擺手讓她住嘴,卻問容媽媽︰「你幫她送的什麼信,就這麼讓人家領你的情?」
容媽媽愈加得意,炫耀說︰「那時候春喜被女乃女乃打的厲害,說她不行了,讓我去楓園給她嫡親妹子送個信來收尸……,真是風向轉的快,怎麼就抬了姨娘了?原來傳言是真的,早就被六爺看上了吧……」
「那你去了楓園,信給了誰?」
「遞給門子了,上頭寫的明白,不用我多說的。」容媽媽訕笑著看杜月娥,心里頭轉著念頭,琢磨著自己怎麼去春喜那里晃悠一下才好。
杜月娥緩緩點頭,擺手讓她下去。
容媽媽一出去,栗子就急了︰「姨娘,我去叫六爺過來,你說給他听。」說著轉身便跑,杜月娥連忙叫住,一陣頭疼,打發她說︰「我餓了,你先去尋些吃的來。」
栗子無奈,只好朝廚房去了。
杜月娥便看梅香,梅香神色也是凝重,猶豫說︰「容媽媽好礙事,若是再交她出去,真該好好處置了。怕就怕……」
怕就怕她一急,說出了杜月娥的真實身份。這也是為什麼一直縱容她的胡作非為,好端端養著她卻不懂,非要到處闖禍。
杜月娥心里打著算盤,丁陸若是就此冷落了自己,那也認命,誰還求著他了。但是害過自己的這些個人,卻絕對不能讓她們有好下場。一個宇文瓊,一個馬紅袖,一個春喜,若是她們過得快活了,自己怕是連口飯都吃不上了。
只是別人不了解丁陸,自己還是知道一點的。他心里難道就真認為自己是去私會周康了嗎?就算和他說了是春喜在陷害自己,他即便信了,也難保不會覺得春喜是為他吃醋才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的規矩便是,若是為了他,一切好說。
杜月娥越想火氣越大。丁陸這人不能以常理推斷,他若是心里有了春喜,說什麼都沒用了。
扶著額頭只覺得頭疼,容媽媽還放在其次,為什麼信是春喜讓送的,自己卻是宇文瓊給領過去的,這兩個人,有什麼貓膩?
她想到這里,又站起身來,听著外頭丫頭婆子來往吵鬧,已經開始布置鶴姨娘的房間了,便覺得鬧心,穿了衣裳說要出去溜達一圈。
到了前頭,看見宇文瓊這里也在騰空房間,宇文瓊的屋子卻關閉的緊緊的沒有一點聲音。她好奇走過去想瞧瞧,就看見外頭一個碩大的鐵鎖掛在門上。
婉淶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叫了聲杜姨娘,眼眶就紅了。
杜月娥皺眉問道︰「這是做什麼?」
「六爺說讓我守著,不讓瓊姨娘出屋子。我,我攔不住,便鎖了起來……」婉淶大概自己也覺得做的過分,越說聲音越低,抽噎著辯解︰「我也不想的,可是,沒法子,六爺會打發了我的……」
「為什麼?」
杜月娥愈發好奇,丁陸如何會遷怒到宇文瓊這里來呢。
「不知道,六爺只問瓊姨娘,為何會在什麼花園子里,瓊姨娘說是夢見芹藥來索命,便去祭奠,六爺不高興,非說有人指使,再沒問就走了。」
婉淶可憐巴巴的看著杜月娥,求道︰「杜姨娘,你對我們姨娘好,你去求求情好不好?」
杜月娥呆呆的看著那把大鎖,心里卻想丁陸終究是信自己的。他知道是宇文瓊領了自己過去,他也知道以宇文瓊的心計,是設計不出這種圈套來的。他既然都知道,為何還要生氣?
既然能想到這層,難道就想不到是春喜所作所為?還要在這個時候在自己面前,對春喜故作殷情。
「杜姨娘……」
婉淶又哭,杜月娥回過神來,苦笑說道︰「我如今是泥菩薩過河,還管的了其它人嗎?況且,我對瓊姨娘再好,她也只會恩將仇報罷了。」
她說完便使勁兒敲門,愣是把里頭哭了半天昏睡過去的宇文瓊給驚醒,撲到門口喊六爺,以為丁陸來放她出去。
「宇文瓊,我問你,是誰讓你領我到那花園里頭去的?」
听清楚是杜月娥的聲音,宇文瓊哭聲低了下去,半晌才說︰「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你會跟著去的?你別來問我,不關我的事情。」
「是春喜讓你做的,對不對?」
「你不要來問我……」
杜月娥听見她心虛的聲音,便已經有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問道︰「憑心而論,我對你如何,你為何這般對我?」
宇文瓊在里頭不說話,杜月娥其實也不需要答案,或許只是找個理由罷了,為了以後要做的事情,找個理由,圖個心安。
這時候才想起丁陸說過的話,死後,你要陪我下那陰曹地府。
杜月娥心想,若是我在陰間受罪,你才該陪著,若不是你,怎麼會這樣。
她轉身要走,突然里頭宇文瓊幽幽說道︰「你不要怨我。若是你能夠永遠佔據六爺的心,你也會這麼做的。」
杜月娥再沒興趣听她說話,朝遠處去了。
路上看見忙碌的丫頭婆子搬著美人塌,抬著梨花木的梳妝台,夜色里卻生氣勃勃,讓人以為這是很美好的一個園子。
「姐姐,你說六爺今兒個會去哪里?」杜月娥抬頭,看見靠在邊上穿著粉紅褙子的一個丫頭揪著另一個朱紅百褶裙的丫頭問道。
「鶴玲,你就不動動腦子?若不是你那里便是我這里了。否則為何女乃女乃說了明天咱們再挪地方,六爺卻急著給布置屋子?匆匆忙忙的,自然是……」
說著聲音低了下去,被鶴玲羞的扯了一下沒繼續說。
原來這便是新的姨娘,杜月娥仔細去看,看見鶴玲的時候心里一愣,對面鶴玲也是一愣,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一陣兒,還是梅香說道︰「這是杜姨娘。」
鶴玲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問好。
旁邊站著的文竹卻還站得直挺挺的,哼了一聲笑道︰「姐姐怎麼大半夜的不睡覺?今兒個姐姐心里想必不大痛快,不如早些休息。」
杜月娥沒看她,只又盯著鶴玲看了兩眼,開口問道︰「你住在我旁邊?」
鶴玲又一欠身,笑道︰「是了。這麼晚還叨擾姐姐,真過意不去。只是,只是……」
杜月娥擺手笑了一笑,再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梅香這才低聲詫異︰「她長得,好像小姐……」
其實並不十分像,只眼楮里的那份卑微純真,像極了剛進來時候的杜月娥。那時候她裝傻充愣,任勞任怨,和丁陸互相試探。
一晃就是幾個月過去,丁陸還是丁陸,自己真的成了杜月娥。
這一晚,丁陸宿在鶴玲屋里。
第二日梅香進來就氣道︰「不過來了一天,就騎到咱們頭上了。小姐快去看看,她竟然讓人動手在搬容媽**東西」
杜月娥放下手里的《黃帝內經》,看向梅香,臉上都是疑問。
「說是容媽媽住中間不成體統,夜里聲音又大吵得她和六爺睡不好讓容媽媽還搬到最邊上去,她自己要住中間。」
杜月娥點頭︰「是我疏忽了,沒有讓一個奴才住正房的道理。」
梅香啞然,半晌氣道︰「小姐是糊涂了,便是讓出來,也該咱們過去,輪不到她來住。即便她說的有理,好歹也要過來打個招呼吧?」
杜月娥搖頭︰「算了,隨便吧。」
就又低頭看書。
《黃帝內經》在她看來十分晦澀難懂,往往看一頁下來沒幾句是明白的。卻還是倔強的翻著,打發時間罷了。
連著三日,丁陸竟然夜夜歇在鶴玲屋里。
有人已經蠢蠢欲動,梅香日日嘆氣,杜月娥只和她說︰「正好趁著這個空當,先處理了咱們自己的事情。」
倒不是自己不計較,夜夜听見他的腳步聲,在門口卻轉了彎,孤燈難免,滋味難說。只是就算自己像宇文瓊一樣去求著他,又有什麼用,怕最後也落個宇文瓊一般的下場。
待王石恩再次找借口進來和自己取了幾滴血之後,杜月娥便帶著容媽媽和梅香回了一趟杜家,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就成了兩個。
容媽媽沒回來,竟然沒幾個人注意到。
只鶴玲過來問了一回︰「怎麼跟著姐姐的那容媽媽沒一起回來?不會是姐姐氣我搶她屋子,便打發回去了吧?」
她是每日必然過來和杜月娥坐一陣子的,誰承想到竟然是個性情爽朗的人,言語客氣並不討嫌。難為正是得寵的時候還如此謙遜,便是杜月娥細心觀察連帶著梅香挑剔的眼神,都沒能找出她讓人不喜的地方。
「病了,便留在那邊養病。想來過兩天就能回來了。」
杜月娥淡淡的回了一句,沒對她問的房間的事情發表意見。鶴玲點頭哦了一聲,卻又問︰「什麼病?怎麼不回來養呢?」
「嗓子疼,說不了話。又發著高燒,不大方便的。」
隔了幾天容媽媽再回來,便真的說不了話,暗啞著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音,听見了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