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娥听了這兩個的對話,心里一陣發毛。她是不信鬼神之說的——雖然看《鬼狐傳》也害怕——所以但凡這些事情牽扯到了,那就一定會有麻煩。
馬氏說的很明白︰又有什麼沖撞到了。
又有什麼呢?無非是宇文瓊懷了孩子,再往前些,是宇文瓊和杜月娥進門了。
如今只盼著自己是個沒人注意的,不會成了出頭鳥,宇文瓊怕是麻煩大了。可是她如今有著身孕,難道馬氏竟能這麼狠心?
杜月娥朝丁陸瞧去,他一臉木然,雖然在屋子里炭火很足,卻還是裹著大毛衣裳捂得嚴實,整個人好像都和這里隔開了似的。
五娘倒是恢復的很快,雖然面容還是憔悴,人卻已經精神起來。笑了一笑,說道︰「太太莫非忘記了,當日說生得若是男孩,就怕難養,又和我不合,不大吉利。芳姐兒是個女孩,不當緊的吧?。」
居然還有這麼一說。杜月娥心想事情肯定不簡單。瞧這意思,當日也沒少的了陰謀詭計的。
大約是馬氏害怕五娘生下庶長子,才有這麼一出吧。當時馬紅袖沒有進門,檀園里五娘掌權,馬氏手伸不過來,才有了這麼個八字不合的說法。
馬氏哦了一聲,卻說︰「這也難說。」
馬紅袖便急忙補上︰「不可不信的,還是謹慎些好。听說五哥那里新近來了個道士很不錯,不如請來問問……」
五娘不再說話,眼楮卻朝丁陸瞧去。
杜月娥卻有些想不明白了,五娘害怕什麼呢?她如今只有芳姐兒一個,又不能再生育,按道理是一點威脅都沒有,所以馬紅袖和馬氏也不應該總抓著她不放啊。可是瞧著這三個人的意思,兩個設計的要緊,一個防的滴水不漏,真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丁陸見半晌沒人說話,覺得不對,才回過神來,恩了一聲,因為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便接不上話。
正是尷尬的時候,宇文瓊竟然來了。
之所以用了竟然這麼一個詞語,是因為杜月娥實在有些驚訝。宇文瓊打扮的十分素淨,卻又不是寡淡的讓人難受。一身藕荷色衣裙,頭上獨獨一支白玉簪子,綰了簡潔的圓髻,莊重淡雅,和平日大不相同。
丁陸的眼楮都要直了。
她徐徐行禮,臉上笑容恰到好處,後面風柔護著,卻並不敢上前扶著。
丁陸便迫不及待的先開了口︰「怎麼不小心些,風柔還不護著!」
馬氏瞪他一眼,宇文瓊卻先接了話︰「不要緊的。六爺也是太擔心了些。」說著朝馬氏笑︰「太太過來了,不敢潦草。所以來得遲了一些,還望太太見諒。因為有了身子,所以瓊兒便小心一些。如今太太在這里,您是有福氣的人,連帶著這孩子托您的福氣,自然也有神明護佑,瓊兒倒放心了,哪里還用她們扶著。」
眾人都有些不大習慣,這還是平日里見到的宇文瓊嗎?
馬氏顯然也早已听說她的為人,此刻見了,覺得不同,便一時有些不能適應,只點頭卻沒有說話。
馬紅袖卻差點拍案而起,宇文瓊這是跨過自己直接拍馬氏的馬屁去了,實在太讓人生氣了。
丁陸很高興。自己的愛妾和自己的母親處的愉快,這實在是人生快事之一。
他不敢太過維護,只微微朝著宇文瓊點頭,後者在杜月娥對面坐了,笑容滿面,意氣風發,瞧得杜月娥心里都有些火了。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馬氏便開口說起了正事︰「明兒個是臘月二十三,進入小年里頭,府里的事情也多起來了,難免各園子里都要來來往往。我瞧著你們最近事情又多,便過來囑咐囑咐。怎麼芳姐兒又出了狀況,瓊姨娘也差點小產,實在讓我很不放心呢。」
宇文瓊愣了一下,開口辯解︰「並沒有那麼嚴重,不過自己摔了一下,是我不小心了……」
本來馬紅袖是想喝止她插話的,但是听得如此,卻詫異起來。幾個人都忍不住朝五娘瞧去。
五娘也明顯的愣了一愣,饒是這麼精明的人,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馬氏和馬紅袖對視一眼,馬紅袖突然開口罵起風柔來︰「你這丫頭到底是哪里學來的規矩,到處胡說八道。如今你們姨娘這般說了,看來昨日定然是你挑撥是非,說什麼瓊姨娘是被吳姨娘推倒的。你是害怕檀園亂不起來是不是?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風柔嚇得直接撲到前面跪了下來,支支吾吾,又回頭去看宇文瓊,瞧著神色十分的左右為難。
宇文瓊哎呀了一聲,臉上有些尷尬,自己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開了口︰「這個,這個,我實在不知道她這麼說過……」
風柔便哀求起來︰「姨娘,奴婢知道你是個善心的,不忍因為這些事情惹得太太女乃女乃不快。可是瞧在奴婢扶持你這麼久的份上,你不能害了奴婢啊……」
馬氏好像有些不耐煩起來,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不管主子丫頭,做錯了總有個承擔,否則這園子里真沒法子管了!」
宇文瓊臉色為難,看看風柔,又看看五娘,再去瞧瞧丁陸,支吾著不知道要說什麼。
丁陸便開口︰「是什麼就說什麼,又有什麼為難的。」
宇文瓊聞言又去看五娘,五娘臉上一絲冷笑,緩緩開了口︰「是我推的。當時風柔說話難听,咒芳姐兒再不醒來,我本就有些精神恍惚了,大約是推錯了人。」
宇文瓊慌忙接道︰「是的是的,姐姐是推錯人了,並不是故意推我的。」
非要強調這個……
五娘看她一眼,咬了咬牙,沒再說話。
馬紅袖便說風柔︰「既然嘴這麼賤,掌嘴好了!」
風柔嚇住,捂著臉磕頭,卻是朝著宇文瓊求了過來︰「姨娘,姨娘,你就是心善,也不能便宜了別人害了自己啊。風柔被罰不要緊,可是以後呢?以後還有誰敢幫著你護著你啊!」
這是話里有話,宇文瓊眼楮里有了淚水,卻倔強的別開頭去,硬起心來不再看風柔。
外頭早有媽媽上來,朝著風柔走了過去。
風柔急了,又去求丁陸︰「六爺,六爺,姨娘不給自己做主,您得替她做主啊!您勸勸姨娘,不要什麼都忍著憋著把眼淚往自己肚子里吞啊!」
這時候芳姐兒突然可憐兮兮的開了口︰「娘,芳兒疼……」
聲音雖然小,但是幾個人還是都注意過去了。
杜月娥就坐旁邊,瞧的清楚。五娘本坐在那里一手拉著芳姐兒的手,此時她不知不覺的,那手握得太緊,大概是指甲掐到了芳姐兒手里,這才讓芳姐兒叫了出來。
芳姐兒咬著唇,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五娘反應過來,慌忙抬了她手展開去瞧,手心里兩道紅印很深,已經些許溢出血絲出來。
芳姐兒大概是忍了很久了,忍不住才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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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庶女的問題,我是贊成海特希的說法的。像丁陸這樣的身份,顯然以後子女會很多,所以在他們看來,一個庶女並不會太上心的。一則向來這種習俗,二則他和芳姐兒可能並不如何見面,除了血緣關系,談不上有多親。而且他十五歲的時候芳姐兒出生,主觀上我是覺得他還未必懂得父愛。
只是就這個問題探討一下的,並不代表我就向著丁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