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陸不在的話,馬氏和馬紅袖就是只手遮天,自己說什麼恐怕都沒有用。杜月娥干脆死扛到底︰「我出去的時候穿的就是這身衣裳,春喜看錯了吧?這是娘家帶過來的,不過沒穿過罷了……」
她們還能找杜太太問去不成?問的話好歹後頭還有個趙姨娘是精明的呢。
果然馬紅袖愣怔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這個說法也算說的過去。
這時候馬氏開了口︰「沒看出來,平日木訥的很,事實上倒很是會狡辯。既然人證物證都在的話,她如何說又听來干什麼?」
最後這句,卻是說給馬紅袖的了。
杜月娥急了,這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給自己定罪了嗎?
馬紅袖一下子也听明白了,點頭說道︰「私自出府去**,你可真是把檀園的臉都丟盡了。這實在是該……」
她說著猶豫起來,大概是覺得于心不忍,便轉頭去看馬氏。
馬氏接道︰「打二十個板子先關起來,派人去和杜府說一聲,看他們是自己領回去呢還是咱們這里打發了。」
一時大家都沉默起來。馬紅袖微有不忍,看了杜月娥一眼垂下目光。春喜卻得意起來,恨恨盯著杜月娥。
完了。
杜月娥首先想的就是這兩個字。梅香不在,連栗子都在杜府沒回來呢。若是丁陸被支開了——不管他醒沒醒,那春芳肯定也不會過來的。如今身邊沒一個人是能夠說上話的,這可怎麼辦好?
姚媽媽上前就開始扯杜月娥,要往外拖。杜月娥還要掙扎,暗自想自己是不是把周康的關系說出來先就救命呢,到底也是為了丁陸外頭的事情不是?
馬氏卻先她一步喊道︰「春喜,愣著干什麼呢?去堵上她的嘴。金鈴金瓶進來幫忙。」
她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本在隔壁屋子呆著的兩個丫頭立刻應了一聲,跑過來就幫忙拖人。
杜月娥一下明白過來,就算自己說出花來都沒有用。馬氏根本就不願意听。
她干脆咬牙閉嘴,也不反抗,任由幾個丫頭拉著往外走。
門一關上,里頭馬紅袖就問馬氏︰「姑媽,六爺醒了問起來,這,這也說不過去的……」
「糊涂東西。若不是你這麼軟弱,檀園能到如今的地步嗎?老六對她上心,也不過這兩天的事情,能有多深?要不趁早了結,再等些時日,就這妖精,是你收拾的了的嗎?再說了,老六如今身子不好,正好年節,也在你那里養養就是了,沒得誰和他說這些個腌事情?等過了年忙起來,誰還記得?到時候正正經經的給挑幾個你看得過眼的姨娘進來,他哪還記得這個杜月娥?」
馬氏罵了幾句,很是恨鐵不成鋼︰「你的肚子也太不爭氣。就這個軟性子,再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以後可怎麼辦」
馬紅袖低下頭去,訥訥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又開了口︰「本來是想勸六爺收了春香的,好歹是我自己的人,也好些……,可是六爺不答應。說死說活的,哪知道我是一番好意。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前心里只有五娘,我進門之前那些個事情,我又不是沒听過……」
說著委屈起來,聲音開始抽噎。
馬氏哼了一聲,卻還是罵她︰「那又如何?老爺心里還不是只有大太太一個?後來朱氏還不是上位了?就老大生的還在二少爺前頭,如今府里做主的,不是她又是誰?要我說,就是你在意這些個,沒本事的東西。連個男人都栓不住。要事老六心里只有五娘,那宇文瓊肚子怎麼大起來的?這杜月娥又怎麼風光起來的?怎麼進來的人個個都紅起來了,倒偏偏你是個命苦的?怎麼還怨我給你選這門婚事了?」
見馬紅袖咬牙一副委屈模樣,大概又有些可憐,便嘆氣哄道︰「你也不要著急,春香雖然是你信的過的,但到底太蠢笨了些,給了老六怕也于事無補。照我說,就過年這些天,把檀園的事情都給春喜管著,你安安心心的伺候老六就是了。」
這邊兩個人還在盤算著將來的好事,杜月娥外頭卻已經火燒眉毛了。板凳大板子都已經放妥當了,姚媽媽首當其沖的按著杜月娥趴在板凳上,外頭進來的粗使婆子舉起板子就要打下。
杜月娥一路都很是順從,所以這時候幾個人都有些掉以輕心,只姚媽媽按著她,三個丫頭倒站開些遠遠看著了。
見板子就要下來了,杜月娥一個翻身就撞開了姚媽媽,听得木板「啪」的一聲打在板凳上面,杜月娥已經跳起躲開。
眾人都愣住,這種場面頭一次見。
杜月娥也懶得和她們說話,心想不管怎麼樣,自己要先去把丁陸拽起來,他就是病得馬上要死也不能連累自己啊。于是朝著前頭就往過跑,想去馬紅袖廂房看看。
幾個丫頭都喊叫起來,兩個婆子慌忙追著杜月娥跑。里頭馬氏和馬紅袖听見叫聲也出來,馬氏氣道︰「反了,反了抓住了給我往死里打」
杜月娥前面跑,後頭一群人追。到了前頭,她見春香和白桃守在門口,卻不見春芳,便邊往過跑邊喊起來︰「春芳,春芳,快把六爺叫起來,出大事了」
春香听見叫聲一愣,隨口便答︰「春芳跟著六爺出去了,之前丁前派人來叫走的,外頭……」
話沒說完,就看見拐彎處一圈人跑了過來,後頭春喜大喊︰「攔住杜姨娘,她反了天了太太說要打死她」
春香是個老實的,和白桃一下子都傻愣著呆住了,就這麼一錯愕的功夫,杜月娥已經拐彎朝檀園外頭跑去了。如今之計,最好自己還是避避的好,在外頭等著丁陸清醒過來再說,最壞的結果再當個乞丐也行,那二十個板子下來,自己半條命就沒了。當然現在不用懷疑這個了,馬氏都說了,直接打死。
可是事與願違,眼看就要跑出檀園了,門口歪歪斜斜進來一個人,見了對面的陣勢直接愣在那里,正好堵在大門正中間。
杜月娥眼尖,便喊︰「容媽媽,讓開」
話說容媽媽自從被訓斥了之後乖了許多,每日杜月娥也不派她什麼活,月錢又照給,便只外頭出去晃悠,到處嚼舌根子去了。
杜月娥話音沒落呢,後頭春喜就氣喘吁吁的喊︰「攔住,攔住」
容媽媽微一愣怔,立刻就張開雙手,竟然是听了春喜的話。杜月娥已經到了跟前,就死硬的往過闖。可惜容媽媽是個粗橫的,生生把杜月娥攔了下來,兩手死死的抱住不放。
這空當幾個婆子丫頭也都追了過來,遠處馬氏怒道︰「去給我拿繩子,綁上實在太不像話了」
于是過了一陣,杜月娥就被五花大綁的按在了板凳上面。一旁丫頭婆子站了一排,馬氏兀自罵道︰「哪里弄回這麼個沒教養的東西來,瘋瘋癲癲的,當咱們檀園是什麼地方?給我打,打完了再說」
杜月娥不死心,開口說︰「太太,我本來是清白的,您非要打我,我怎麼能不跑?」
馬氏听她還敢還嘴,氣急,一時說不上話來。一旁馬紅袖便開口︰「杜姨娘,確是你的不對,這麼多雙眼楮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自己狡辯也沒用呀。你還是認命了吧……」
還要說呢,馬氏已經緩了口氣,怒道︰「和她唆什麼,不是讓你們把嘴給堵上了嗎?。」
春喜便連忙拿了東西過來要塞杜月娥的嘴巴,容媽媽很是殷情的上前按住杜月娥的頭。
狠狠的盯了她一眼,杜月娥心想這個容媽媽實在是個混賬東西,自己若能逃過這關,一定要好好打發了她。
再磨蹭不了時間,杜月娥掙扎著扭著身子,听見風聲呼嘯著板子就朝著自己的落了下來,嚇得閉上了眼楮。
痛呼聲接著響起,然後板子落下,啪啪的聲音接連二三,幾個年輕心軟的丫頭都扭過頭去不敢去看。
杜月娥睜開眼楮,有點迷糊,怎麼沒感覺呢?
扭頭就看見對面站著的丁武,一臉的生氣,雙眉緊皺瞧著馬紅袖和馬氏,看見自己抬頭看他,眼楮里全都是心疼模樣。
杜月娥的眼淚就不爭氣的下來了,當了那麼多年乞丐,也沒被人綁著手腳塞住嘴巴按住打板子,以前挨打是挨打,也沒見過這種陣勢,多嚇人呢,差點就真的死了。
馬紅袖反應過來,開口解釋︰「五爺,杜姨娘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你這是干什麼?這幾個婆子是奉命做事情,你打她們……檀園的家事五爺來管,不大合適吧?。」
丁武瞥了她一眼,抿著嘴好像很是生氣的模樣,簡單的比劃了一個手勢,再不動作,只上前兩步站在杜月娥不遠處,又一一的環視周圍的眾人。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兩個粗使婆子見了他的眼神,嚇得又往開躲了一躲。
馬紅袖無奈,轉頭看馬氏。馬氏卻閉緊了嘴,只木然的看著丁武不說話。
杜月娥嗚嗚的喊,想讓他解開自己身上的繩子,丁武卻只是看她不動作,搖了搖頭,沒有過來。
什麼意思?難道他也要袖手旁觀?
杜月娥有些絕望的時候,終于听見了丁陸的咳嗽聲響起。很快門口轉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竟是芳姐兒,然後後頭春芳扶著丁陸跌跌撞撞的出現在杜月娥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