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藍色碎花布包,那里面所有的細軟和銀票,都是變賣了我爹娘家產所得。」
「你是紫苑,你真的是我的紫苑」徐媽媽激動的臉膛發紅。
「你說你是徐媽**乳娘,那你又有什麼證據?雖然你懷疑我,但我也可以同樣懷疑你。」紫苑退後兩步,避開徐媽媽伸過來的手,「如果你是徐媽媽,是我以前的乳娘,為何你這麼晚才來江陵?為什麼早前不來找我?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找我?」前面那番話,是紫苑不服氣才說的,而後面這些泛著酸楚之味的話,卻是來自宿主。
紫苑很驚愕,自從自己佔據了宿主身體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是自己的意識在主導,宿主的意識就好像陳滅沒有半點痕跡,而今天,遇見了這個長得極像徐媽**師母,一種強烈的感覺,喚醒了宿主的一些感覺,紫苑可以感覺的出,宿主和徐媽媽之間的感情,是很深很真的。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是我辜負了老爺和夫人的重托,紫苑,我是徐媽媽,我真的是徐媽媽」徐媽媽驚喜交加,又涌上悲哀和自責,「那天我們做的馬車遇到事故,我看見你撞在石頭上滿臉是血,我去跟那兩個馬夫拼命,被他們打昏了,等到我醒過來,才發現他們竟然把我拐賣到了玥國西部的一個邊陲小村子,給那個死了老婆的村長做填房……我每一天都活在地獄里,不知你的情況,不知你的死活,若不是為了留著一口氣找你,我只怕早一頭撞死了。」
徐媽媽卷縮在露天憑欄的角落里,聲淚俱下的訴說著那些慘痛的經歷,宿主的怒氣緩緩散去,滿滿的涌上悲傷,還有紫苑的同情。
「我最後一次終于逃了出來,一直往東面這邊的江陵找,一路的找,後來,我遇到了老易,雖然我不敢肯定就是他,但是,當年我跟著夫人的時候,曾跟老易有過兩面之緣,是老易救了我,收留了我,還帶我回江陵。我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了老易,他答應幫我找你,就在半月前,他飛鴿傳書告訴我,他收了凌家的五小姐做徒,我不敢相信,這才收拾了行李來江陵。我先前懷疑你,是因為我辦昏半醒的時候,听見那兩個馬夫說的話,大意是你已經死了。所以,我不敢肯定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因為那兩個抓我的馬夫,都是易了容貌的」
紫苑現在理解了徐媽媽先前一直控制著震驚和激動不敢跟紫苑相認,她這樣的反常舉動,是因為她見識到了詭異難辨的易容術,她听到馬夫的對話,所以擔心真正的五小姐早已遭人陷害。
難為了徐媽媽一個婦道人家,如此顛簸的找她。還有師父,也是一個藏得住事的人精,難怪他會主動要求收她為徒弟,每天看似漫不經心的閑聊,實則都是在觀察打量紫苑的情況,紫苑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紫苑在徐媽媽跟前緩緩蹲,將自己干淨的帕子遞給她,徐媽媽哭的眼眶紅紅的,抬頭驚愕的看著紫苑遞過來的帕子,愧疚再次涌來,「紫苑,我讓你這麼小,就孤身寄人籬下,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是徐媽媽沒用,對不起,對不起」
紫苑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將手輕輕放在徐媽媽手背上,「別哭了徐媽媽,雖然我現在還不能完全想起你,但我覺得跟你很親近。」
徐媽媽愣住了,反手抓住紫苑的手,另一手輕輕撫上紫苑的臉,徐媽**手,溫柔中有點小小的粗糙,模在紫苑的臉頰,帶著無限的憐愛,那種感覺,是久違的母愛,紫苑微不可聞的輕嘆了口氣,宿主的那部分感覺在得到這溫柔的撫模後,漸漸隱沒于心田的最深處。
「半年不見,你長高了,也瘦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個假小子模樣紫苑,這半年你一個人在凌家,很辛苦,是不是?」徐媽媽輕聲問道,將一縷落在紫苑額前的發絲輕輕挽到耳邊,這個動作徐媽媽做的嫻熟自然,紫苑心里又是微微一暖。
「還好,二叔對我好,祖母……現在待我也不錯。」
徐媽媽點點頭,「不管別人,老天有眼,現在讓我找到了你,往後,就讓徐媽媽繼續疼你,護著你,徐媽媽再也不會弄丟你了。」
「嗯,好。」紫苑低聲的嗯著,說不清現在是什麼感覺,五味雜存的,還有一些心虛。
「雖然我很欣喜能夠跟徐媽媽再相認,但是,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這層關系暫時不要被除了師父之外的第四個人知道,我現在雖然是凌家的五小姐,但我還沒有站穩腳跟,等到我有能力了,我才有力量保護徐媽媽周全。」紫苑平息下心中的復雜的感覺,很誠懇的看著徐媽媽,跟她商議,「上回馬車事故,我也感覺是有人故意而為,這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徐媽媽和我之間的關系,最好還是不要公布的好。」
徐媽媽微微皺了皺眉,滿臉的疼惜,「雖然我對凌家的情況不是太了解,但我听你的,你說怎樣好,那就怎樣,好好照顧自己,該爭的爭,該搶的搶,別怕,也不要顧及我,實在呆不下去,還有徐媽媽和你師父,徐媽媽養你長大,讓你師父把最好的醫術傳授給你,咱什麼都不怕,啊?」
天,這話,讓紫苑突然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自從穿越來到這里後,縱然凌玉棠真心對她好,祖母後來也接納了她,但是,這種寵溺到不行的感覺,卻只有徐媽媽能給她。
紫苑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素來偽裝堅強慣了的,真正遇上親近無私的人,她的心底軟弱脆弱的,簡直……當下只低垂著頭拼命的點頭,徐媽媽擦了擦眼楮,然後整了整紫苑的發鬢,帶著她重新踱回了包廂房。
紫苑當晚還是照著老時間回到了凌府,春暖听花開說今天去了醉仙樓,當下又是羨慕又是遺憾,撅著個嘴。
「好了花開,你別再逗她了,春暖,我們打包了你愛吃的糕點回來,你趕緊讓花開帶你去吧」紫苑淨完面出來笑罵花開,春暖一听有糕點,眼楮放光,趕緊拽著花開退出了紫苑的屋子。
她們兩個剛出去,宋媽媽就進來了,回身確定春暖和花開走遠,才壓低聲音回話,「小姐,您吩咐老奴辦的事,有點眉目了。」
「這里沒有外人,宋媽媽坐著說話。」紫苑正在吃茶,目光斜睨了一眼身側的凳子。
宋媽媽也不客套,直接坐下來,說出自己這一天來盯梢的結果。
「春暖姑娘借故去園子里采花,老奴遠遠跟著,她根本不是去采花,而是在府里到處繞,最後,繞去了听風閣前面的山坡涼亭,在亭子里遇見了七小姐身邊貼身的丫鬟青萍,兩個人並肩走了一程,說了半柱香的話。」
「都是誰在說,誰在听?」紫苑淡淡問,春暖,果真是個不省事的。
宋媽媽認真想了想,「青萍姑娘說的多一些,老奴只看見春暖姑娘不時點頭。怕被她們發現,老奴沒敢太近,所以听不清說些什麼。」
紫苑擺擺手,「無妨,宋媽媽已經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宋媽媽站起身,「小姐,那我們接下來,要不要有所舉動?或者,提防一些?」
紫苑唇角勾起一絲淺笑,「不必,還想以前那樣,該怎滴怎滴,更不要刻意防著春暖。」
宋媽媽不解,不明白五小姐這麼做是何意,春暖擺明著是七小姐安插在此處的一個眼線,而七小姐昨夜已經跟五小姐蹦了,按照宋媽媽在深宅內院待了大半輩子的生存經驗來推測,七小姐指不定會指使春暖暗害五小姐,這個禍害不能留呀
再看五小姐,卻是一副毫不以為然的樣子,依舊是嫻雅的吃茶,不過,宋媽媽離去前,五小姐卻喊住了她,「宋媽媽,我記得二嬸前段時間還允諾了要把默語給我,你明兒個就去前院問一下,若是默語傷勢恢復的差不多,就接過來。」
宋媽媽這下更對五小姐的主意模不著頭腦了,默語是個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想要,二太太要把默語塞給五小姐,大家都不樂意,但又不能明著反對,所幸默語被打的只剩半條命,所以盡量拖延,最好能拖得不了了之就好。沒想到,五小姐竟然主動提出要默語,一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春暖還不算,又來一個賣主的默語?
「宋媽媽,我知道你心里所想,你放心,我不糊涂,我有自己的打算。」紫苑對僵在門口的宋媽媽報以一個安慰的笑意,宋媽媽被那種自信灑月兌,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淡定笑意感染,當下點了點頭,恭敬的應聲而下。
隨著節氣的推移,白晝越來越長,黑衣來的越來越慢,紫苑吃過晚膳,換了衣裳,又給祖母和二嬸請了晚安回屋,夜色才終于沉沉籠罩下來,府里,開始掌燈,回廊屋檐下,掛滿了羊脂燈籠。一輪皎月緩緩爬上樹梢,今晚的月色很好,適合月夜散步。紫苑在春衫外面還罩了一件銀色勾絲碎花的輕衣,秀發挽了一個斜月髻,插著一朵素雅的山茶絹花,余下的,行雲流水般披泄在後腰,這樣的裝扮,看起來比平時大氣成熟一點,而且,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淡雅。
然後,沒有帶任何一個人,獨自以散步為由,走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