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這話一出,紫苑更加笑的鎮定自諾,「文家的人,我一個都沒有謀面,至于那個風姿卓絕的文家表哥,更是不知道他是長著什麼樣的三頭六臂,所以那些邪風和閑言碎語,是刮不到我身上的。倒是七妹妹,你真要鎮定才是,誰都知道前兒晚上燒烤的事,你也在場的,仔細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在議論三姐姐和文家表哥的時候,把七妹妹你也連帶著卷進去說事,那可就不好了。」
紫玉連連附和,「五姐姐分析的有道理,五姐姐是置身事外,七妹妹真要小心,我也是好心過來跟你通個氣提個醒,怕的就是你沖動,到時候卷進了是非。」
紫菱看著面前這一唱一和的兩人,眉眼緩緩擰起,看著紫苑,眼底也沒有先前的親近,臉色也不是很好,「多謝兩位姐姐的提點,紫菱一定會潔身自好,不被卷入是非之中。」
紫苑微微勾唇,「二嬸讓我來看你,陪你說話,其實就是交待了這些,七妹妹倘若怎能理解二嬸和我的一番苦心,年前這兩天就好生待在屋子里,待風波過後,一切就雨過天晴了。」
紫玉在一旁點頭如搗蒜。
紫菱臉上擠出的笑容,比苦水還要酸三分。
凌玉棠和顧氏一前一後去給老太太請安,看著這二人之間那股子暗暗的別扭勁,老太太眉頭微皺,眼里劃過一絲不悅。順勢留了兩個人一起用膳,飯桌上,凌玉棠有些沉默,顧氏謹言慎行,一頓飯下來,吃的氣氛越來越僵。
早早就撤了飯桌,老太太特意問了顧氏一些過年的準備事情,顧氏知道老太太這是想要單獨跟凌玉棠說話,就借著老太太的吩咐主動尋了個緣由退下去了。
待到顧氏離開,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凌玉棠和張媽媽春梅春蘭幾個,凌玉棠繃了一個晚上的臉色終于松弛了幾分。
老太太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打發了張媽媽幾個去簾子外面守著,單獨跟凌玉棠說話。
「進門也不是一塊,落座一個東一個西,吃飯也不吭聲,怎麼了?為什麼事情鬧別扭?」老太太起初的詢問還是帶著調笑的口吻,一邊喝茶一邊斜睨著凌玉棠。
凌玉棠雙手撫了額頭,輕吁了口氣,「娘,我們小兩口的事情,您老就別操心了,兒子心里有數」
「有數?哼,」老太太輕哼了聲,「有數就不會臉色都鬧到我屋子里來了」
凌玉棠唇角微揚,帶著一抹苦澀,把玩著手中的一只雕著梅花的精巧鼻煙壺,俊眉微微擰起。
老太太沉下臉來,冷冷加重了語氣,「顧氏應該是個懂禮數,識大體,知進退的,你們成婚十載,小兩口子都是舉案齊眉的,我看在眼里樂在心中,比吃人參,燕窩都要好。你不要欺瞞娘,如實說來,到底是因為何事小兩口鬧不快?」
凌玉棠抬起眼來,目中有些煩躁和無奈,語氣透著疲憊,「我以前也是這樣看待顧氏的,可自打出了前夜的事情,我這才覺得,自己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兒子心里不自在,不痛快,卻是有苦無處說,有冤無處訴」
老太太臉色陰郁的盯著凌玉棠煩惱的眉目,良久,老太太嘆出一口氣,「我明白你指的是什麼,不可否認,你確實是個好父親,對紫衫紫菱一視同仁。可是兒子,男主外,女主內,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個男人可以直接插手,內宅,有內宅的規矩。」
凌玉棠很頹喪的看著老太太,「紫菱,是嫡親的小姐,不愁將來尋不到顯貴之家。而紫衫不同,她是庶出的,聲譽受不得一絲一毫的損毀,可顧氏她……」凌玉棠,沒有說下去,自嘲的揚了揚眉,「文家想跟我們凌家來個口頭的婚姻約定,相中的,是紫菱。」
「紫菱?」老太太驚愕,「這怎麼可能,紫菱過了年才九歲,輕羽過了年就十六了。要結親,也應該是紫衫才對」
凌玉棠情緒低落,「表兄妹結親讓凌文兩家親上加親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先前雙方也都有這個意思,卻是跟我們家哪位小姐結親,卻沒有明確態度。現在出了前夜的事情,這件事情就要盡快敲定下來。」
「那這兩天你跟大姑爺商定出結果了嗎?。」老太太眯著眼楮追問,「冬至你大姐回來看我,我當時也沒想著小姐們都還小,不急著說那話,也就沒有模她口風,前兒個他們又來,人多嘴雜也沒顧得上這事。現在三個孩子鬧成這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有些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然,可就耽誤了他們。」
凌玉棠躊躇著有些為難,「問題就出在這里,我和大姐夫之間有交情,說話也能說到一起,大姐夫也就不跟我繞彎子,輕羽是文家的長房長子,又是聲名在外,身兼十八皇子畫師的榮譽,輕羽的妻子將來是要接管文家中饋的,言外之意,那肯定是要嫡出的。所以,倘若結親,那也只能是紫菱。大姐夫從來不插手家里的事情,現在文家大家的雖然是大姐,可實權卻還是文老太太。」
「啊」老太太低呼了一聲,眼里涌上些不滿,「他們文家也算不上江陵城數一數二的顯貴,就是那些王公貴族公卿之家挑選媳婦也沒有說的這樣勢利的,我們凌家的孫女又不是菜市場的白菜蘿卜,讓他們挑挑揀揀去說起來,你大姐也真是的,不都是自己娘家的親佷女嗎,誰做她的媳婦還不都是一樣的端茶倒水的伺候孝敬著,還跟著文家人一起來挑挑揀揀了,有些過分。」
「大姐也有她的想法和難處,娘也不能盡怪她。」紫菱和紫衫的性格那樣的天差地別,作為婆婆,大姐當然希望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是一個能幫襯自己的。
老太太再氣,也不過如此,重重嘆口氣,「三丫頭大了,她的心思我們也能隱約瞧出一些。那紫衫怎麼辦?」
「這也是兒子最頭痛卻又最無奈的事情」凌玉棠一籌莫展,兩個女兒都喜歡文輕羽,兩個女兒如今的聲譽都跟文輕羽捆綁在一起,難不成,讓兩個女兒都嫁過去?
「反正,文家那邊態度這回很明確,議親的人選是紫菱,給紫衫留的名分只能是妾」
言外之意,如果凌家不舍得讓紫衫做妾,文家也就不對紫衫的聲譽負責了。這可真是軟硬兼施。
凌玉棠沉聲說道,臉上有些憤怒的色彩。
對趙姨娘就已經很愧疚了,一直想著彌補在紫衫的身上,如今再讓紫衫重復趙姨娘的老路,凌玉棠于心不忍。
可是,紫衫對文輕羽……
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左右的,就是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兒的一顆芳心的去向,凌玉棠第一回感覺到作為父親,他有時候是很無力的。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結冤仇」老太太好像看透了凌玉棠的郁悶一樣,仰背靠在身後的椅背上,長嘆一聲。
言外之意,是不是默認了文家這樣霸道的要求?
凌玉棠,滿月復心事的從老太太屋里出來,徑直去了趙姨娘的屋里。
趙姨娘打扮的很靚麗,煮了一壺茶坐在那里等著凌玉棠,顯然還不知道文家提出的解決條件,笑顰如花,楚楚動人。
琉璃小盞里盛的是碧螺春,翠綠妖嬈,清香裊裊。
凌玉棠卻無心茗茶,喝了幾口食不知味,坐在那里不由走神。
趙姨娘見他這副模樣,心里隱隱一憂,打發了屋里白芷出去,坐到凌玉棠面前,柔聲詢問。「二爺一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定,愁眉不展的,是妾身的茶煮的不地道不合爺的口味,還是,爺有別的心事?」目光閃了閃,「妾身願意為二爺分憂解難。」
「靜茹,依你對紫衫的了解,你覺得她願意放棄文輕羽嗎?」凌玉棠突然抬頭問。
趙姨娘一怔,蹙眉認真的想了想,堅定的搖頭,「她的性格隨我,是那種死倔到底的。不喜歡的,千金難動其心,喜歡的,最是當仁不讓。」
「如果是嫁過去為妾呢,她也不會放棄?」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悲痛和激動。
趙姨娘驚愕,擔憂的事情終于還是來了。
不敢置信的盯著凌玉棠的眼,滿月復的埋怨和委屈只化作兩行清淚涌了出來。說出口的話卻是︰「不會,紫衫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比起那些名分地位,她更看重的是彼此之間的情意。就好像妾身自己,也是如此,我們母女,生來注定就是為情而生,為情而累的那種。」
凌玉棠捏住趙姨娘微微顫抖的手,眼中的震撼和感動無法用言語形容。
趙姨娘哭的柔腸百段,「一切以大局為重,不管二爺做出什麼決定,妾身和紫衫都會理解的。」
只是咬緊了牙,從齒縫間咬出幾個鏗鏘有力的字,「靜茹,你放心,我就是豁出去一切也絕對不會讓紫衫受到委屈咱不做妾,要明媒正娶」
「二爺……」看見凌玉棠從來沒有過的決絕表情,這一回,換做趙姨娘驚愕不能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