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冑 第一卷 碧琰山莊 第3-4章 莽漢柔情

作者 ︰ 花裙子

可能因為昏迷了兩年多的原因,宋舞霞對這個時空的記憶十分模糊,腦海中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她記得有一個高瘦的男人在花團錦簇的房間中質問她。她不知道身體的本尊回答了什麼,然後那個男人居然了她。

雖然不知道大楚是什麼朝代,但是按照她的認知,古代女人被輕薄應該抵死反抗才對,可那時的她沒有,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任由那個男人撕爛了自己的衣服。

任憑她如何努力,她怎麼都無法記起那個男人的名字,甚至連他的外貌都看不清,可是她卻能感受到自己當時的那種悲傷與絕望,還有撕心裂肺的心痛,被最親的人背叛的痛楚。

另一個畫面是一個女人,一個四十多歲,面無表情的女人。那個女人的眼神中毫無感情,她尖細的手指無情地掰開了她的嘴,不知道往她嘴里灌了什麼東西,緊接著她聞到了血腥味,漫天的血腥味嗆得她呼吸困難,然後她在一團猩紅的血色中看到了一個襁褓。

每次回想到這里,她的頭就像要炸開一般,然後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流出來,總覺得自己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

「姨媽,你怎麼哭了?」小雀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娘親說,她只是太累了,睡著了,所以誰都不要哭。」

「姨媽沒有哭,只是有沙子跑到眼楮里去了……」

宋舞霞還沒說完,一直在不遠處徘徊的胡三大踏步走了進來,拎起小雀的領子,「去去去,讓你們的二狗叔叔把午飯拿來,這都什麼時辰了,想餓死人嗎?。」

「爹!」小雀不滿地大叫,被姐姐拉住了手。

「妹妹,姨媽肯定餓了,我們去找二狗叔叔吧!」兩個小女孩手拉手,一蹦一跳地走開了。

「喂,小雀不懂事,你就不會把她推開嗎?告訴你,老子雖然做的是無本的買賣,但那些人參靈芝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胡三的語氣十分凶惡,再加上他的外貌,配合著他凶神惡煞般的眼神,確有幾分嚇人。不過,依宋舞霞判斷,他應該是見小雀爬上了她的腿,怕她把自己弄傷,才故意支開她們的。

果不其然,胡三瞧了一眼石桌上的杯子,重重拿起,又重重落下,「啪」一聲放在宋舞霞邊上,沒好氣地說︰「怎麼還沒喝完,你不是要老子找人灌你喝吧?。」

「姐夫,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她拿起茶杯喝了幾口參茶,見胡三因「姐夫」二字顯得有些尷尬,一副有口難開的模樣,輕輕一笑,「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問我的,不用讓女兒來打听。」

看著眼前的笑臉,胡三的眼神慢慢失去了焦距,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喃喃說︰「你們長得真像,可是她從來都不會笑……」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重重咳嗽了兩聲,一坐在石凳上,掏出一張紙,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支已經沾了墨的毛筆,大聲說︰「那個刻墓碑的真麻煩,一定要寫什麼名字,肯定是看我們都不識字,故意刁難我們。名字不就是一稱呼嗎?胡三,二狗不也挺好听的,我讓他隨便刻,他愣是不願意,看他細胳膊細腿的,我怕揍壞了,還要養他,浪費老子的銀子……」

他拉拉渣渣說了一大推,宋舞霞知道古代女人的墓碑上是不會刻閨名的,但還是默默在紙上寫下了「宋墨黛」三字,推到了他面前。

胡三的大嗓門在見到名字的瞬間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三個字,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記住記住那些筆畫,很久才啞然問︰「她的名字是這麼寫的?宋墨黛,宋墨黛,宋墨黛。」他一連默念了三遍才訕訕地說︰「這麼難听,怪不得她不願告訴我。」

宋舞霞見他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揣入懷中,頓時有些心虛。她寫下的可不是他老婆的真名。

剛剛穿越的宋舞霞對所有的事情都一知半解,不知道自己能對胡三說些什麼,只能轉移話題說道︰「姐夫,我看大雁,小雀這兩個名字不夠莊重,不如,改改?」

她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可胡三一下子怒了,大聲嚷嚷︰「你們怎麼這麼麻煩!不就一個名兒嗎?當初我還準備叫大鳥,小鳥……」

「噗——」宋舞霞一口參茶全給胡三洗胡子了。見液體滴滴答答從雜亂如草的胡子上滴落,她急忙道歉︰「對不起,姐夫……」

胡三拿袖子一抹臉,怒道︰「你以為我的人參不用錢的?他娘的,女人就是麻煩!要不是她臨死都在念叨著女兒的名字不好听,我會連著三天三夜和兄弟們商議怎麼改名嗎?。」

「三天三夜你們就商議出大雁,小雀這兩個名字?」宋舞霞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不行啊?」胡三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蠻橫,大聲說︰「她不是嫌女兒的名字不文雅嗎?大雁只有這麼大。」他用手比了比大雁的大小,然後又伸出一個拳頭,「麻雀比我的手還小,這不就文雅了嗎?。」

宋舞霞一時沒辦法理解胡三的邏輯,「個頭小就文雅嗎?。」她沒敢把這話問出口,用協商的語氣說︰「姐夫,要不大雕改名叫雁翎,小雕改名叫雀翎,你看怎麼樣?」

對于宋舞霞用了他想到的「雁雀」二字,胡三是滿意的,只不過他對「翎」字是什麼意思不是很明白,宋舞霞只得好聲好氣地解釋,翎就是羽毛的意思。這一下子,胡三暴怒了。他用自己魁梧的身材擋住了宋舞霞的陽光,用足以讓噪音測試器破表的聲音大吼,「你居然要讓我的女兒長大以後當鳥毛!……」

「寨主,寨主息怒啊!」綠豆眼陳二狗三步並作兩步,急忙跑過來拉開胡三,「寨主,大夫說了,小姐大病初愈,可經不得嚇……」

「我哪是嚇她,分明是她氣我!」一听大夫說宋舞霞不能嚇,胡三的氣勢弱了很多,用眼楮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見她好好地,才轉頭對著陳二狗,「對了,讓你打听的事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有藥材鋪的馬車經過我們莊里?我剛去看過,人參最多只夠吃三天了。」

整個山莊沒人吃人參,除了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宋舞霞。

宋舞霞當然知道,胡三去打劫過路的藥材商是為了給自己找人參,可感激是一回事,認同又是另一回事。作為習慣了法制社會的守法好公民,她實在無法接受搶奪他人財物這種事。不過她初來乍到,也不好對人家的生存方式說三道四,而且以胡三的脾氣,此時她說了什麼不過是讓耳膜不好受。所以,她決定這事還是徐徐圖之,先治個標,以後再想辦法治本。

她對陳二狗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對胡三說︰「姐夫,我有一件事,不,兩件事想求姐夫。」她特別在「姐夫」兩字上加重了感情,因為胡三好像特別喜歡這個稱呼,想來他肯定十分喜歡自己已死的老婆。這些日子,他對她的關懷多半是看在真正的宋清霜的份上。

果然,那兩聲「姐夫」又讓胡三坐回了石凳上,雖然他的表情不怎麼情願,口中還嘟囔著︰「說吧,說吧,你們女人真麻煩。」

突然間,宋舞霞覺得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十分可愛,當然,張飛男的外貌還是和可愛有點距離的,特別是他的大胡子,把他的整個臉都遮住了,又不見他像關羽那般好好護理自己的「美髯」。可能是沒有女人打理吧,他穿的衣服雖然還算干淨,但品味實在太差。

「喂,你倒是說啊,不要耽擱我去做買賣!」如雷般的聲音又在院子中回響。

「小姐,我們寨主說話一向是這麼大聲的,他沒有其他意思……哎呀!」忙著解釋的陳二狗被胡三打了一下腦袋。

「你煩不煩?還不去看看大雕,小雕吃飯了沒!」

「寨主,是大雁,小雀小姐。」陳二狗小聲地糾正,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宋舞霞,似乎在等待她的表揚。

宋舞霞禮貌性地對她笑了笑,轉頭對胡三說︰「姐夫,我要對你說的第一件事就是關于她們的……」

「她們是我的女兒,你可不能和我搶!」胡三「噌」地站起身,聲音提高了幾分。

宋舞霞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看看陳二狗。他馬上解釋道︰「以前小姐們都是跟著夫人的。想來是因為寨主每天火里來水里去的,夫人怕不小心傷了小姐們……」

「說這些屁話干什麼,說白了,她們嫌棄我是大老粗。告訴你,我睡了你姐姐才有的她們,就算她再不情願,我還是睡了她……」

「寨主,寨主!」急壞了的陳二狗拉住胡三,被他一把推開,摔倒在了地上。

胡三的臉漲得通紅,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我是山賊,山賊就是打家劫舍的,我把她搶來就是讓我騎的……」

他的話越說越不堪,臉上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宋舞霞突然想到了前世的男朋友,有一次他們吵架,他說了很多難听的話,還把她的電腦給摔了,她一氣之下說出了分手的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十天後,她在KTV的包間看到了喝醉的他,他哭得像個孩子。一邊哭還一邊指控她冷酷,無情,沒心肝,最後卻說,他愛她,比愛自己更多,可是他卻永遠進不去她的內心。

愛情永遠是最傷人的。

宋舞霞慘淡地一笑,望向自己的手腕。現在的手腕十分光潔,可是在上輩子,那里有一道疤痕。她的眼淚滴落在了衣裳上,很快滲了進去,只留下一個淡淡的水漬。

陳二狗見宋舞霞哭了,愈加焦急了。「寨主……小姐……」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勸哪個。

「哭哭哭!女人就知道哭!」胡三一拍桌子,把宋舞霞下了一大跳,抬頭望他。

「別哭了,再哭她也活不過來!」說到這,胡三的眼眶紅了,好似為了掩蓋自己的情緒,他拿起桌上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再哭就把你扔河里去!」

「哇!」一個放聲大哭的聲音。

「哇!」緊接著另一個也哭了。

兩個小女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父親對姨媽發脾氣,又把杯子摔了,全都嚇哭了。

胡三沒想到女兒會進來,一下子愣住了,他擦了擦眼角,憤憤地說︰「老子沒功夫管你們,全都給我哭死算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宋舞霞急忙擦了擦眼淚,對著雙胞胎展開手臂,「來,到姨媽這來。」

兩個小女孩跑過來依偎進宋舞霞的懷中,一邊哭,一邊說︰「姨媽,爹爹好可怕。」另一個忙不迭地點頭,「村里人都說爹爹是壞人,是他害死娘親的。姨媽,什麼是死?娘親不是睡著了嗎?。」

宋舞霞不知道怎麼回答。官家小姐與山賊,還是搶來的新娘,她不知道真正的宋清霜和胡三的相處模式是怎麼樣的。胡三嘴上說著那些難听的話,但他的後悔是顯而易見的。

清官難斷家務事,她擦了擦兩個小女孩眼淚,柔聲問︰「你們覺得爹爹可怕嗎?。」

兩個人同時點點頭,又同時搖搖頭。小雀一邊哽咽,一邊說︰「本來不可怕的,可是剛才爹爹好凶,我害怕。」說完一頭扎在了宋舞霞懷中。

「你呢?」宋舞霞一邊安撫小雀,一邊問大雁。

小女孩搖頭,「我不知道。以前娘親都不讓我們和爹爹在一起的。」

宋舞霞沒想到會听到這話,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陳二狗,見他點頭,不由地嘆了口氣。想想也是,真正的宋清霜是嬌貴的大家閨秀,即使她覺得胡三是好人,但肯定無法認同他。母親都疼愛女兒,為免女兒們受影響,說不定她真的會做出隔離他們父女的事。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宋清霜在遺書上說,要陸家把她們認作義女,同時也解釋了,為什麼剛才她的話才開了個頭,胡三就沖她大發脾氣。

兩個小女孩還在宋舞霞懷中抽泣,院門外人影晃動。

「鬼鬼祟祟地干什麼,有什麼話進來說。」陳二狗呵斥了一聲。

「軍師,寨主不讓我們說,可是……」來人欲言又止,最後咬了咬牙,說︰「寨主又在後院劈柴了,可那些木頭是用來搭牛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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