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冑 第一卷 碧琰山莊 第203章提醒

作者 ︰ 花裙子

丁文長相信,懿安長公主最後的那番話是對他說的,為了宋舞霞。她在告訴他,他不忍柳依依挨打,可宋舞霞經歷過的遠遠超過那一個耳光。從尊貴的太子側妃一夕間成為商人婦,孤獨地生活了九個多月後被人下毒,昏迷了兩年,醒來時面對的卻是雙胞胎妹妹因她而死的消息,如今又……

等等,她為什麼要暗示我這些,難道她已經知道了換嫁的事?想到這,丁文長詫異地看著長公主,更加迷惑了,可對方卻只是盯著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柳依依。

如果地上的並不是柳依依,丁文長絕不會在公主府多管閑事,但他們畢竟相處多日,眼見著她的額頭又紅又腫,他傾身行李,「殿下,她不過是添香樓的姑娘……」

「既然她對你而言不過是姑娘,你何不假裝看不到,甚至——」長公主神秘一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甚至,你可以悄無聲息地一走了之」

一听「一走了之」四字,丁文長的心都快到嗓子口了。他告訴自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計劃,懿安公主只是就事論事,他不能在她面前心虛。

不待他說話,長公主已經抓住了柳依依的長發,欣賞著自己留在她臉頰上的五指印,續而搖搖頭,「本宮還是喜歡左右對稱的。」話音未落,她揚手又是一個耳光。

「殿下」丁文長情急之下欲去阻止長公主,見柳依依摔倒在地,嘴角滲血,只得轉而扶起她。「殿下,如果你找在下沒有其他的事,那在下和柳姑娘就先行告退了。」

「如果本宮不允呢?」她嫌惡地擦拭著手掌,好似生怕被染上疾病一般。

丁文長無暇細思,生怕公主一怒之下下令把柳依依殺了,急急告退︰「在下先行送柳姑娘出府……」

「呯」一聲,公主手中的酒杯在地上裂成了碎片。丁文長強自鎮定,一步步扶著柳依依走下亭子。他在賭,賭自己並未看錯這位長公主。當兩人走下最後一個階梯也並未听到公主命令下人把他們強行留下,輕輕吁了一口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紗幔後模模糊糊的身影。

「丁公子,公主口中的她……」

「柳姑娘,我先行送你回添香樓。」丁文長打斷了柳依依的問題,暗自思量起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話。

亭子中,懿安長公主就著酒壺猛灌了自己幾口。「來人,拿酒來」她高聲呼喝,沒有人回應,因為下人們一早被支得遠遠的。她沒再說話,只是獨自枯坐著,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動,直至感覺到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消到明日,京城又會多了一個八卦,懿安長公主為了皇商丁文長,與添香樓的姑娘爭風吃醋。」她淡然地陳述,嘴角滿是譏諷。

「懿安,你何苦……」

「不要誤會。」她重重搖搖頭,「我不是為了他,我只是為了自己……」

「懿安」駙馬在她身旁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歷朝歷代有多少公主是壽終正寢的嗎?。」她突兀地冒出一句話,又急忙移開了話題,輕聲陳述︰「明天柳依依就會從添香樓消失,你說全京城有多少人會相信,是我嫉妒成狂,派人殺了她……」

「你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只是——」駙馬微微皺眉,「只是太後娘娘那邊……」

「啟昌,你恨過我嗎?。」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駙馬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模了模她的額頭。

公主搖了搖頭,抓下了額頭上的手。「如果你不是被逼成了我的駙馬,也許……」

「我本就不適合官場,如今可以日日彈琴、夜夜作畫,又有嬌妻為伴……」

「不知哪一天,我們就會被莫須有的事牽連,身首異處,甚至你的家人都會被株連。」

「你想得太悲觀了。」駙馬欲安撫她的情緒,卻徒勞無功。

她推開自己的丈夫,用力扯下了亭子四周的紗幔,然後跌坐在石凳上,無力地說︰「皇家是世上最骯髒的地方為人父者能為了皇位殺了襁褓中的兒子,為人母者為了自己的目的……」她的眼淚自眼角滑下。

駙馬走過去,心疼地抱住她,低語︰「也許我們可以像丁公子那樣,永遠離開……」

听到「離開」二字,公主絕望地笑了起來,喃喃︰「他走不了,至少不能活著離開京城。而我們,你知道府中有多少的暗衛嗎?也許我們根本連公主府的大門都出不了」

駙馬只能無言地拍著她的背。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做這些,也不知道太後要求的是什麼,他只知道,每一次,當她做出違心事的時候她都會很難過。他也曾問過她,她嘴上說那些事太骯髒,不適合讓他知道,但他知道,她想保護他,因為知道得越少才越安全。只是,作為她的相公,他不想看她傷害自己。

「懿安,這次的事是不是和宋小姐有關?」他輕聲問。感覺到她在搖頭,他也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幫不了你什麼,但至少我可以安靜地听你說話。」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他只能繼續猜測︰「是不是有關宋小姐和博濤的婚事?听博濤的意思……」

「他們成不了婚,沒人會容許這樁婚姻的存在。」長公主的聲音很肯定,因為知道陸博濤是丈夫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她才選擇了回答。抬頭見駙馬一臉的疑惑,她認真地說︰「雖然宋太傅已逝,但皇上最忌憚的仍然是宋氏一族,其次是避居一方的外戚陸氏,單就這樣的情勢,皇上怎麼可能讓他們聯姻?更何況——」她笑了起來,惡作劇一般抓起丈夫的衣袖,擦干了自己的眼淚,問︰「你會彈《夜思》嗎?。」

駙馬疑惑地搖頭,「《夜思》不是禁曲嗎?。」

「全大楚大概只有兩個人會,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孝和君主,但母後和皇後是絕不會容許宋小姐入宮為妃的,因為這會損壞陸家的利益,更會危及將來的太子之位。」

上一次的見面,駙馬對宋舞霞的印象還算不錯,他看得出,好友陸博濤對她也是有情的,私心上他希望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但當了這麼多年駙馬,雖然公主極力保護著他,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在政治利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犧牲。但他不明白,宋舞霞的婚事和她的妻子,和丁文長有什麼關系,不禁出聲詢問。

公主本不想回答,但想著將來可能發生的事,她握住了丈夫的手,輕聲解釋︰「她不能嫁給宋、陸、馮三派的任何之一,而與陸家解除婚約的冠冕堂皇理由︰照顧姐姐留下的孩子……」

「所以是丁文長?」

「也可以是胡三,但母後選擇了丁文長。」

駙馬詫異,驚呼︰「可胡三剛被封了郡馬,這等于……丁文長和宋小姐怎麼都沒有成婚的道理啊」

「所以我猜想,我會是母後的棋子,因為宋小姐似乎已經把我當成了朋友。」說到這,她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然後扯起一抹難看的笑容,抬頭對丈夫說︰「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警告丁文長,我提醒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為了將來不得不做某些事情之後,讓自己好受一些。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卑鄙?我想,如果是你,就算被死了也不會出賣自己的朋友。」

「不,懿安,你難過就證明你不卑鄙,畢竟太後娘娘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是皇家的公主。」駙馬輕聲安撫著她,因為他知道柳依依即將失蹤並不是被殺,他的妻子早已安排了人偷偷為她贖身,然後送去偏遠的莊子安頓。

兩人相依而坐,久久無語,駙馬為了打破沉默,隨口問︰「為什麼是丁文長?當然宋太傅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皇商?」

公主搖搖頭,「我一直不明白,好似所有人都不明白。不過我覺得太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一直是……」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尋找一個適合的詞語,想了很久才說︰「他從不做無謂的事,只是他太深奧了,所以沒人明白吧」

「那這次呢?為什麼太後也選擇丁文長?」

駙馬只是無心之語,卻把公主問倒了。為什麼是丁文長?她默默問著自己,表面上看胡三更適合,畢竟宋舞霞與他同住了兩年多,畢竟他的孩子一直是她帶著。

駙馬見公主不答,自言自語︰「應該是太後喜歡丁公子的健談吧,不然也不會留心他的動態,不希望他離開京城,甚至還關心他的婚事……」

駙馬斷斷續續說著,旨在閑話家常,公主卻越听越疑惑,越听越心驚。

為什麼是丁文長?皇家的人絕不會無條件,無原因地喜歡別人。為什麼宋太傅選擇了丁文長,她的母親也選擇了丁文長?他的特別之處在哪里?

她問著自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丁文長和與她無緣的弟弟出生只隔了一天。

那一年她只有四歲,趁著母親生產時的混亂,她躲在御書房的架子後面與女乃娘玩捉迷藏,然後她听到自己的父皇說︰「吩咐產婆,是男孩就殺了吧因為懿安是女孩,朕才把她留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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