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長公主看著宋舞霞臉上的凝重與失落,心中有些不忍。想著自己與駙馬的肖像畫,想著自己看似光鮮,實則身不由自的生活,她咬牙說道︰「如果你是擔心他們父女三……」
「不是的,懿安姐姐。」
听到宋舞霞對她改了稱呼,長公主不由地心中一松,繼續勸說︰「放心,不會連累什麼人的,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我知道博濤有一批自己的人馬,才會如此對你說。他只是對陸家的責任感太重了,需要別人推一把。」
宋舞霞再次搖頭。
「你在擔心什麼?如果宋家的人真的在意你,就不會讓你流落在外那麼多年。」
宋舞霞依然只是搖頭。她說不出原因,或者說,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她惋惜自己與陸博濤之間的有緣無分,但哪怕沒有丁立軒,她也並沒與他私奔的念頭。之前她曾經懷疑過陸博濤,理智讓她鄙視自己的行為,但理智並不能完全消除心中的疑慮。
看到長公主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她急忙說道︰「懿安姐姐,您說我自私也好,辜負了陸公子也罷,我實在不想偷偷模模過日子。如果我嫁了丁大少,陸公子也能今早覓一份良緣,這樣對大家都好。」
「可再怎麼說,丁大少也只是一介商賈,我真不知道母後怎麼想的,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的決定,我本以為她想用你和博濤的婚事——」長公主的話戛然而止,轉而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宋舞霞重重點頭。如果說太後提起她與丁文長的婚事時,她無暇細思,所以來不及做出反應,那麼此時此刻,她清楚地知道,她並不厭惡這場婚姻,不過她還是想問問當事人的意見,以及與他說清楚,這只是他們的權宜之計。想著這些,她對長公主舊話重提,請求她告訴丁文長,她想見他,最好能在煙火表演的時候。
對她的要求,長公主沉吟了片刻,說道︰「其實剛才的太監就是他派來問我,能不能帶你去御花園旁的听雨閣……」
「那……」宋舞霞用滿是期待的眼神看著長公主。
「既然母後想撮合你們,帶你去見他倒是不難,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一入丁家就是繼室,這可是真真切切的下嫁……當然,我不是說他不好,只是他家……」長公主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道︰「想必你也听說過,他家有一個本是嫡妻的貴妾,有嫡長子,有庶子,最近我還听說他家住著一個陸姑娘,另外南吳來的吉雅郡主與他也是糾纏不清。」
能說出這番話,宋舞霞知道,無論長公主為太後做了什麼,至少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她是真心關心她的。她對她真誠地道了一聲「謝謝」,說自己主意已定。
長公主見她態度堅決,也沒再多言,只說在適當的時候會帶她去听雨閣。說完兩人便一起回了屋子。
相比午宴,晚上的只能說是「便餐」。太後與皇後只是過來打了個招呼,沒有與大家一起用膳。因為從早上進宮至下午的才藝比試,大家一刻都沒閑著,所以每個人都累了。現場又沒有太後等人看著,所有人都怏怏地吃了飯,自個兒與自己圈子中的人低聲說著話。
懿安長公主時不時要應酬與她攀談的人,並沒和宋舞霞在一起,但誠王妃卻一直在她身邊陪著。中途孝義郡主與吉雅郡主幾番想與她獨自交談,都被誠王妃不著痕跡地支開了。
晚餐過後,所有人被太監引領著去了御花園的湖邊。懿安長公主坐在太後身邊,攬著雀翎,另一邊,皇後拉著雁翎與大公主,而宋舞霞就站在她們身後的人群中。
不多會,煙火表演還沒開始,遠處有一群的燈籠緩緩朝大家走來,隨後是太監尖細的嗓音,告訴眾人,皇帝來了。
從皇後及長公主的表情看,她們也並不知道鄭晟睿會出現。宋舞霞急忙把自己隱匿在人群中。這回皇帝倒沒有對誰表現出特別的關注,受了大家的禮,就和太後坐下了。
皇後見鄭晟睿要與大家一起賞煙花,命人搬來了屏風,想把宮內宮外的人隔開。結果皇帝一句不用了,太後也沒出聲阻止,陸妙彤只能作罷。
單純只想應酬太後、皇後,並沒抱著入宮之念的人對這個安排非常不滿,但也只能無言地立在後面。而那些想借機進宮的,有心思往前擠,但礙于人多,也不敢做得太明顯。頓時現場的氣氛十分僵硬。
相比現場的其他人,宋舞霞更加地忐忑不安,生怕鄭晟睿突然發瘋,當眾為難她。幸好,他問了雙胞胎幾句,就沒再多言,只是隨口說,她們還小,讓宋舞霞上前照看著點。說這話時,他連頭都沒抬,只是一徑望著湖對岸,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不多會,正式的表演開始。雖然煙火的設計不錯,飛得也挺高,引得眾人一陣陣驚呼。宋舞霞看慣了現代的禮花,並不覺得什麼特別,所以四處張望的她看得很清楚,鄭晟睿的眼楮並不在煙花之上,而懿安長公主對太後耳語了幾句,就走到她身旁拉了拉她。
一直站在宋舞霞身旁的誠王妃見狀,主動把雁翎、雀翎攬了過去。宋舞霞看了雙胞胎一眼,隨著長公主悄然退下。待兩人走入最近的回廊,就听對面湖上一陣嘈雜,緊接著「有人落水」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宋舞霞馬上想到了太後的暗示。難道鄭晟睿一直看著湖面,就是想親眼目睹丁文長被殺?這麼一想,她緊張地拉住了身前的長公主,焦急地問︰「發生了什麼事?難道……」
「我也不知道。」長公主朝聲音的源頭望去,那里燈火輝煌,但因為離得遠,只能看到人影的攢動。她朝身後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立馬有人朝湖對岸跑去。
「懿安姐姐,我們現在怎麼辦?」雖然宋舞霞覺得太後不會任由丁文長出事,但此時,她的心「砰砰」亂跳,都快跳出嗓子口了。
長公主朝混亂的源頭望去,答道︰「我們還是先去听雨閣吧。」
「不如,我們也過去看看。」
「現在?」長公主顯得很吃驚,遲疑地問︰「你以為丁文長在那里,所以在擔心他?」
「不是的」宋舞霞堅定地搖頭,「我只是……」她說不下去了,因為自己也分不清心中的感覺。妻妾,通房,紅顏知己,即便只是湊合在一起過日子,丁文長也絕不是一個適合的人選。
「算了,先別說這麼多了。」長公主一邊說,一邊朝身後望去。那里有一排燈籠正離開御花園,看起來是鄭晟睿走了。她若有所思地拉著宋舞霞的手腕往前走,「我們走吧,他應該已經在听雨閣等著了。」
一听這話,宋舞霞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了,緊隨著懿安長公主的腳步。
長公主雖走在前面,但她一直注意著宋舞霞的舉動。以她的想法,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就算宋舞霞真的不喜歡陸博濤,以宋、丁兩家的身份,宋舞霞即便斷發不嫁,也不可能選擇丁文長。她不禁又想到了很早之前自己的猜測,丁文長會不會是那個早該死亡的嬰兒,而宋太傅執意要女兒下嫁,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事。
長公主心中不安。如果那個嬰兒還活著,那麼他才是大楚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如今的皇上雖然讓很多人敢怒不敢言,但他繼位多年,早已坐穩了帝位。如果……
她不敢往下想,突然對跟隨的侍從揮揮手,命大家退開,對著宋舞霞說︰「孝和,你回答我一句實話,你為什麼決定下嫁丁大少?」
「為什麼?」宋舞霞抬頭看著她,無奈地說︰「如今翠羽生死未卜,我隨時可能失去雁翎、雀翎,連累其他人,而我又不想躲躲藏藏,心驚膽顫地過下半輩子,所以順應太後的要求是我唯一的選擇。不過,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決定,我讓姐姐帶我去見丁大少就是為了問問他的意思。」
「你見他就是為了問他是不是願意娶你?」
宋舞霞毫不猶豫地點頭,「結婚畢竟是兩個人的事,牽扯甚廣,如果他不願意,我只能另想其他辦法。」
宋舞霞說得理所當然,因為她信奉平等、自由的婚姻。即便她努力想融入這個社會,想用這個社會的思維思考問題,但從小接受的教育早已深入骨髓。
這些想法對生長在帝王家的長公主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在她看來,宋舞霞願意下嫁,丁文長就該感恩戴德,就像當初她選擇了駙馬。「如果他不願意,你會另想什麼辦法?」長公主試探性地問。
「那……」宋舞霞語塞。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听雨閣門口。長公主正欲推門,之前去湖對面查看情況的太監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長公主,听那邊的太監說,是丁公子不慎落入了湖中……」
「什麼?」宋舞霞驚呼。
長公主望了一眼門內,將信將疑地問︰「邊上的人下湖去救他了嗎?。」
「有,但大家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落湖的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