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回到怡景山莊時已接近傍晚。綠桑看到她便說,太後已經派人來了三次,請她回來了馬上就過去。她換了身衣裳,稍作梳洗,立刻上了軟轎。
太後宮中,丁文長低頭站著,滿心焦急。他一早就進宮了,可得到的消息卻是宋舞霞遲遲未回怡景山莊。他一直在太後跟前,壓根就沒法得知外面的事,擔憂著她是不是又陷入了什麼麻煩。
關于昨晚的兩批躲在暗處的黑衣人。以他們的身手,行事手段,他覺得想要殺人的可能是皇帝派去的,至于另外一方,他覺得可能是太後派去的,可又覺得太後不應該有這樣一批形同暗衛的人馬。他本想試探性的問一下,可經歷了那麼多事,他早已發現真正的太後並不是那個喜歡听他說行商故事的老人,不敢貿然開口。
「孝和剛剛派人來說,她已經回來了,馬上就過來,你可想好怎麼說了沒有?」太後突然開口。
丁文長急忙點頭,說做錯的是自己,他只能用真心向宋舞霞道歉。他相信她心地善良,一定會原諒他的,而他們的婚事也會如期舉行。太後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答案很滿意,問起了婚禮籌備情況。
按照太後的意思,婚禮的流程由禮部全權負責,所以婚禮的籌備太後應該比任何都清楚。對這點丁文長再清楚不過,于是只說了自家的準備情況,說他們準備把家里最大的院子做成新房,只等挑好了黃道吉日就開始粉刷屋子。而婚禮當天,他家會大擺流水宴。
太後笑著听他描述著,不多會錢公公進來說孝和郡主到了。
按照預先設計好的台詞,宋舞霞告訴太後自己誤了出城的時間,所以回了昌平王府。因為蘇四娘留著她吃午飯,所以耽擱了回來的時間。
太後無言地听著,把目光投向了丁文長。待她說完了,笑著接話︰「其實今日央求哀家找你的是文長,是他有話對你說。」
「原來是這樣。」宋舞霞不咸不淡說了五個字,徑自低著頭,不再言語。
丁文長站在一旁,發現宋舞霞從始至終都沒瞧自己一眼,不禁有些奇怪。他哪里知道宋舞霞正為他的兩個妾室生悶氣,又覺得是他騙了她。
丁文長想了想,以為她只是在演戲,便釋然了,上前向她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道了歉,說前天是自己說錯話了,其實他並沒有其他意思,希望她不要再生氣了。
宋舞霞冷冷地說自己當不起他的道歉,但並沒再次提起出家的事。丁文長再次道了一個歉。宋舞霞沒有應,轉而對太後說︰「娘娘,孝和昨日想了一晚上。娘娘賜婚完全是為了我著想,我卻枉言出家,是我太過任性,請娘娘原諒。」
「你能想明白就好。」太後笑著點頭,目光在丁文長及宋舞霞身上來回。昨晚發生的一切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她以為他們兩個已經言和,可看宋舞霞的態度,她雖同意了婚事,但依然在生氣。太後把目光投在丁文長身上。
丁文長悄悄看了一眼宋舞霞,他發現她的生氣太過真實,他覺得她絕沒有這樣的演技,但一時想不出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了。
三人各自思量著,門外傳來了太監的尖細的聲音,叫嚷著「皇上駕到」。
宋舞霞頓時緊張了。可這次不同于前天,她的坐轎,隨從就在院子里,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可她真的不想面對鄭晟睿。
丁文長也知,昨晚皇帝沒有達到目的一定很生氣,他不能再出現在他面前,火上澆油。低頭對太後說︰「娘娘,在下先行告退,不打擾您和皇上用晚膳了。」說著給宋舞霞使了一個眼色。
宋舞霞何嘗不想告退,可她現在從院子出去,坐上轎子,一定會踫上鄭晟睿。此刻她心中懊惱得要命,只恨自己不該為了趕時間,沒有把轎子停在外面。
太後看著把想法都寫在臉上的宋舞霞,心中嘆了口氣,沉聲說︰「既然你有事,我就讓人帶你出去吧,至于孝和就留在這里用晚膳吧,飯後也好陪哀家說說話。」
言畢,錢公公已經上前對丁文長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前腳剛走,鄭晟睿後腳就跟了進來,宋舞霞急忙上前行禮。他說了聲︰「原來清兒也在。」便扶她起身了,隨後走到太後跟著叫了一聲「母後」,眼楮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對著太後說︰「朕突然想起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陪太後用晚膳了,今日朝會散得早,所以就到母後這里蹭一頓晚膳。」
「哀家知道你有這個心就成了。」太後笑著拍了拍鄭晟睿的手,「彤兒帶著霖兒他們日日都來。」她又指了指宋舞霞說,「還有孝和,如今她住在怡景山莊,也經常來陪我說說話。我剛剛還留了她在這里用晚膳。現在皇上您來了,待會加上彤兒,那就更熱鬧了。」
宋舞霞笑了笑,低頭不敢言語,總覺得鄭晟睿的目光不停在自己身上游走,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能更加努力地忽略他的存在。
太後和鄭晟睿也感覺到了她的緊張。鄭晟睿眼中的陰霾又深了幾分,突然問︰「清兒昨日怎麼突然回昌平王府了?」
宋舞霞表情一窒,急忙點頭,把預設的理由又說了一遍。鄭晟睿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淡淡地說︰「怡景山莊離昌平王府雖然不算遠,馬車也要一個多時辰,旅途勞頓,以後若是要取什麼東西,大可以派奴才過去。」
「是啊,哀家也是這麼對孝和說的。哀家讓她住在怡景山莊就是為了免除那些人情往來,好好休息的。就說這次,她昨天才回去,今天一早,她的堂嫂姜氏還有懿安都去找了她,差點讓她趕不及出城。」
太後的話讓宋舞霞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她在昌平王府見了什麼人,她並沒告之太後,她卻說得這麼詳細,擺明了一直在監視她。她鎮定心神,笑著說她們只是與她說了幾句閑話,是因為她自己想找幾冊古籍,所以誤了時間。
鄭晟睿看著太後與宋舞霞之間的一搭一唱,暗自思量著。他突然到來當然不是為了陪太後吃飯,而是得知宋舞霞來了,這才匆匆趕來。至于原因,很簡單,派去刺殺丁立軒的人回來告訴他,他們在郊外看到一個女扮男裝的人。雖然看得不真切,但體型很像宋舞霞。如果這人真是宋舞霞,那麼她就和丁文長在荒郊野外過了一晚上。孤男寡女,又是荒郊野外,他的瞳孔不自覺又陰暗了幾分。
「……皇上,您怎麼了?」
太後的話語拉回了鄭晟睿的思緒。他笑著說︰「朕只是突然想到太傅一向愛讀書,那些古籍,應該都是太傅留下的吧?。」
宋舞霞急忙點頭回答︰「清兒不記得了,但據大哥、大嫂說,書房的書籍都是父親留下的,他們一直沒動過。」
太後在一旁听著她的話,問道︰「哀家也早就知道你的父親收集了很多古籍,想必他也寫下不少感想吧?。」
宋舞霞不解其意,如實答道︰「這倒沒有,至少清兒沒見過父親的文字。」
三人又斷斷續續說了一會閑話,陸妙彤就帶著兒子、女兒來了。吃完晚飯回到怡景山莊,宋舞霞只覺得整個背都濕了。太後的監視,皇帝的試探讓她筋疲力盡,她整個人窩在軟榻上,只想好好睡一覺,連澡都懶得洗。
一盞茶之後,她正迷迷糊糊間,綠桑在她耳邊說︰「郡主,金公公奉了皇上之命來了,送來幾本書,還有皇上的口諭……」
「口諭?」宋舞霞一下子睜開了眼楮。她不知道怡景山莊有什麼過去,但自從她搬來這里,鄭晟睿從不到山莊煩她,也從沒有派人過來。今天突然讓金公公帶了口諭過來,如果他命令我去他的地方怎麼辦?恐懼讓她月兌口而出︰「就說我睡了,不見。」
「郡主,金公公說得清楚明白,是皇上讓他見到您之後當面對您說出口諭,若您不見,這豈不是……」
宋舞霞知綠桑說得在理,只得慢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讓她幫著整理衣服,頭發,心中想著萬一鄭晟睿真讓她去御書房之類的地方,是不是可以找太後求救。想到太後,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得若有誰違逆了她的意思,恐怕她的手段比鄭晟睿更可怕。
待金公公見到宋舞霞的時候又是一盞茶之後。他恭順地遞上了鄭晟睿讓他送來的幾本書,笑著說︰「老奴打擾郡主歇息,真是罪該萬死。」
「我還沒歇下,沒事,只是不知皇上讓你傳什麼口諭給我。」宋舞霞問道,已經做好了隨時裝病的心理準備。
金公公依舊笑著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口諭,只是皇上怕您已經休息了,所以才讓奴才這麼說的。皇上是想對郡主說,若郡主想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事,就請今晚悄悄去一趟御書房。」
宋舞霞馬上想到了張子善說的那事,搖頭道︰「明日的事明日自然就知道了。若這並不是皇上的聖令,我想去休息了,今日坐馬車實在太累了。」
「郡主。」金公公依然笑著,平靜地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從來都沒有皇上得不到的東西,有些東西一旦得到了,也就不會那麼執著了,郡主也不會那麼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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