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慰了必祿氏幾句,婉貞笑著說道︰「六嫂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以六爺的身份地位,這樣的事情怕是不會有下次了。他是朝廷的棟梁、中流砥柱,輕易是不會隨便往外走的,你大可放心。」
其實又何止是載洵?就連載濤,怕也再難有機會像這樣游走列國了吧?也就是說,今後她的生活怕也只能停留在國內,北京城里,鐘郡王府中,那無形的籠子里。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些黯然。
不過,正如她對奧斯頓所說,為了載濤,她心甘情願停留,心甘情願被束縛,身的自由與心之所屬究竟誰更重要,是個見仁見智的問題,就她而言,選擇了遵循心的方向。
必祿氏卻沒有她這麼多的念頭。對她來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已經是非常正常且習慣的做法了,並沒什麼大不了的,而載洵能夠留在她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並不奢求其他。想到這里,便忍不住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婉貞見把她勸了過來,松了口氣,急忙把自己的禮物拿上來。必祿氏一見,不由驚訝地說道︰「你這是作何?六爺已經拿回來很多東西了,你又何苦去破費?」
婉貞笑道︰「六爺的東西是六爺的,這卻是我送你的禮物,也不是什麼矜貴的玩意兒,圖個新鮮罷了。六嫂你看看喜不喜歡?」
妯娌倆打開禮物,一樣一樣看過去,也把個從沒出過國門的必祿氏樂得合不攏嘴。直說了一個多時辰,才依依不舍地送婉貞離開。
婉貞本還給其他的皇室宗親和幾家親厚的大臣家室也買了禮物,卻並不打算一一送上門去。原想著趁自己招待她們宴會的時候一起送出的,現在計劃有變,也只得挑選了一些比較重要的親自一一送過去,剩下的只能派了下人送到府上,也算全了人情。
這一番折騰下來,等她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掌燈了。載濤倒是先回來了,看見她一臉的疲憊,急忙心疼地將她拉進房里,忙不迭吩咐廚房端上晚膳,又親自給她揉捏著肩膀,舒緩疲勞。
婉貞心中感激,卻並沒有讓他做下去,拉著他的手笑道︰「爺,不必了,我可沒那麼嬌貴。只是今兒個去的地方多了點兒,才會有點累。」
載濤皺著眉頭,在她身邊坐下,問道︰「不是說去五嫂和六嫂那兒嗎?還去了哪里?」
她嘆了口氣,將幼蘭說的話復述了一遍,然後說道︰「既然咱們原來的計劃行不通了,幾個叔伯家中的禮物我總得親自送過去才算妥當,因此也就多走了幾家。」
載濤嘆了口氣道︰「五嫂也是一片好心。」
婉貞點點頭道︰「我明白,所以也沒拒絕。」頓了一下,轉了話題,她又問道,「爺今兒個在宮里可還順利?」
載濤點點頭道︰「非常順利。這次我們采購成功,皇上很是開心,已經命我開始著手禁衛軍的裝備更換和訓練事宜。我們請來的洋教頭也快要到了,一切都很快就能走上正軌。」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臉,婉貞也覺得很是高興,不過轉眼想到一件事,不由又皺緊了眉頭,壓低了聲音問道︰「爺,我听五嫂說,近來皇後娘娘和瑾妃娘娘很是活躍了幾分呢想來這也是皇上允許的。照這樣看來,你說咱們是不是也應該給她們送點東西過去?」
載濤一愣,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由于皇後和瑾妃在慈禧太後時期的表現,早就令他們兄弟,包括光緒在內,都心生嫌隙。更由于後來的投毒事件,光緒對瑾妃應該是非常不待見的,因此自從他重新執政之後,雖然名義上兩人並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後宮唯二的兩名妃子,可事實上光緒幾乎是將她們軟禁了起來,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差點就被滿朝的文武大臣們給遺忘了。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們在準備給眾人的禮物的時候,也就順理成章沒想起這兩位來,以至于根本就沒她們準備禮物。沒想到不過大半年而已,回來的時候竟然大大出乎意料,兩人居然又有了抬頭的跡象,說這不是光緒的意思會有人信嗎?這樣一來,該不該補送這兩位的禮物,就成了載濤夫妻頭疼的問題。
思忖了一陣,他說道︰「還是送吧。你回頭整理一下,挑兩樣拿得出手的給她們送去,既然已經見了面,而她們又確實名義上還是我們的嫂子,總該表示一下的。這回是我們的失策了,不管怎麼說都該有所準備才是,這是最基本的規矩啊」他頗有些懊惱。
婉貞也有點尷尬。誰叫那兩位前些年就跟隱形人一樣,幾乎就是空氣般的存在呢?他們誰都沒想起來也不是他們的錯啊
安慰了一下自個兒的丈夫,她便開始尋思該送些什麼東西才好。草草吃了飯,夫妻倆都累得夠嗆,也就睡下了。笠日,婉貞便吩咐下人們將從歐洲帶回來的東西全部打開,在里面細細翻檢了一遍,拿出兩個樣人做的小玩意兒,包好了準備作為禮物送給皇後和瑾妃。
遞了牌子進去,不過半日的功夫,就收到了回音。婉貞于是帶著禮物來到紫禁城,進了神武門,剛走到御花園,便看見一身龍袍的光緒坐在亭子里,獨自面對著一盤棋。
鐘德全看見了婉貞的身影,附耳在光緒耳邊說了兩句,光緒便抬起頭,看過來。
婉貞一愣,卻不敢當作沒看見,急忙走上前來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起吧。」光緒笑著說。
婉貞站起身來,見光緒只是打量著自己,並沒有說話的打算,不由有些尷尬。瞟了一眼桌上的殘局,她笑了笑說道︰「皇上今兒個興致倒好,獨自一人在這兒下棋麼?」
光緒笑道︰「對弈對弈,一個人如何能下?正巧你來了,陪朕下一局如何?」
皇帝都這麼說了,她哪里敢拒絕,于是只好坐下來,將手里的禮物放在一邊,拿起了棋子陪光緒下起棋來。
兩人誰也沒說話。伴隨著明媚的陽光,秋天的花園中菊花盛開,清爽宜人的天氣,令人的心情舒暢。默默投入進去,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雖然朝不保夕,但卻相互扶持、默契叢生的時候,那麼的和諧,那麼的寧謐。
過了一會兒,婉貞扔下手里的棋子,笑著說道︰「皇上,臣妾輸了。皇上的棋力是愈發高強了。」
光緒笑著搖了搖頭,道︰「人生如棋、世事如棋,天天身在棋局中,總會有所提高的。朕倒是羨慕你,可以跳出棋局,悠閑度日。」
婉貞微微一笑,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在什麼樣的位子上就會有什麼樣的壓力和煩惱,只不過是臣妾的這個位子容許臣妾偷懶罷了。」
光緒歪著頭想了想,失笑道︰「你總是能說得朕啞口無言。好吧,算你贏了,去吧。」
婉貞抿嘴一笑,站起身來,墩身道︰「那,皇上,臣妾告辭了。」
光緒擺了擺手,卻在她轉身的一剎叫道︰「慢」
婉貞轉過身來,問道︰「皇上還有何吩咐?」
光緒道︰「朕只是想說一句,不用放太多心思在她們那里,沒必要。」
婉貞一愣,隨即點點頭,道︰「臣妾只是去探望兩位嫂嫂的,並無他意,請皇上放心。」
「嫂嫂」兩個字傳進耳中,光緒的心里忽然一陣煩躁,轉過頭道︰「如此就好。你去吧。」
婉貞再行了個禮,這才帶著禮物緩緩離去。
不多時來到鐘粹宮,方才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太監站在門外,看見她之後欣喜地迎上來,說道︰「奴才參見七福晉。」
婉貞點點頭,道︰「起來吧。可是皇後娘娘讓你在這兒等我?」
太監諂笑著說道︰「正是。七福晉,皇後娘娘和瑾妃娘娘已經等您很久了,請隨奴才來吧。」
婉貞心中一動,問道︰「瑾妃娘娘也在這兒?」
太監走在前面,聞言回頭答道︰「回福晉的話,是的,瑾妃娘娘時常來皇後宮中小坐,今兒個也是一大早就來了。」
婉貞愣了一下,不由打量了這個太監幾眼,見他低眉順目的,長相也平凡無奇,實在是個在普通不過的人,不禁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已經來到正殿前面。婉貞停了腳步,讓那太監前去通報,轉瞬的工夫太監出來,將她引了進去。
皇後和瑾妃果然都在座。婉貞向二人行了禮,然後說道︰「婉貞該死,竟然累兩位娘娘久候,還請兩位娘娘責罰。」
皇後和瑾妃對視了一眼,後者上前將她攙起來,笑著說道︰「七福晉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在御花園陪皇上下棋,這是正事,我們不過是閑聊而已,早一點兒晚一點兒都沒有關系,哪里有什麼久候、責罰的說法」
婉貞笑了笑,也不奇怪,裝作感激涕零地說道︰「多謝兩位娘娘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