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昏,參星夕,杏花盛,桑葉白,不覺三月以至。江邊杏花初開,花落綠波,春水流香。
郁暖煙換了身碧色常服,腰間系了根深綠色的絲帶,隨風飄展與江邊垂柳相映。妢兒陪著她站在青雲河畔,看著杏花紛落,偶爾閑話家常。
「妢兒啊,你今年也有十五歲了吧。」郁暖煙手里拿了袋糖炒栗子,剝開一個隨手遞給了她。妢兒接過,放到嘴中,三四年過去了,早已習慣了小姐這般無視尊卑,便沒有了當初的拘束。
「嗯,今年八月里就及笄了。」
「哎呀,真好,我家妢兒可有什麼相中的小情人啊?」郁暖煙還是掩飾不了八卦的本質,笑眯眯地湊了上去。
妢兒臉一紅,「小姐又瞎說!」
「唉,還是改不過來啊!」郁暖煙單手支顧,滿臉無奈地搖著頭。
「小姐,你看那邊!」卻不知妢兒忽然看到了什麼,郁暖煙隨著她手指方向看去,面上笑容不禁一僵。
河的正對岸,那蘇家大少爺正當街拉著一個少女不放。那少女滿臉通紅,不停掙扎。
「又是他!光天化日的也忒大膽了吧。」郁暖煙微皺了眉頭,雖然她和蘇雪林戲稱一起過強搶民女什麼,可是蘇雪林卻是個君子,不過是和她鬧鬧罷了。
「不過是仗著蘇家權勢,小姐咱們還是走吧。」妢兒有些憂心,拉了拉郁暖煙。
郁暖煙卻死死盯著那邊,「不行,不能這麼便宜了那廝。」
「小姐,你還要干什麼啊?」妢兒眼角有些微微的抽搐。
想起前年的時候,蘇大少爺初遇出府玩耍的郁暖煙,選錯了調戲的對象。被郁大小姐偷偷下了一整袋的巴豆,以至于一天一夜都呆在茅廁中無法自拔,差一點就永垂不朽。
去年的時候,蘇家大少爺當街調戲展眉姑娘,卻忽略了在展眉身後扮作小廝的郁暖煙,于是被莫名飛來的飛針扎中了。以至于三天不敢挨凳子。
今日••••••
「小姐,今天我們沒有帶武器。」妢兒小聲在郁暖煙耳畔說道。
「怕什麼,本小姐自有妙招。」郁暖煙眼楮瞟向臨河玩耍的一群小孩計上心來。
再看對岸,那蘇家大少爺不愧是死纏爛打的高手,周圍的小廝也起哄正歡,眼看著正要得手之際,忽見一群頑童呼嘯而過。正莫名間,忽覺胯下一涼,立即肥臉變成了豬肝色。
郁暖煙臨河磕著瓜子,饒有趣味地看著對岸,見著為首的一個孩子興高采烈地拿著一條紅綾腰帶迎風招展,她甚欣慰的一笑。
沒想到蘇家大少爺今年是本命年。
于是蘇家大少爺也不追姑娘了,直接一手掩面一手提著褲子往家里跑去。還不忘讓小廝去追回那條光彩奪目的褲腰帶。褲腰帶啊,褲腰帶,可惜就這麼落入了一江春水,碧水流中一點紅啊。
郁暖煙在這邊看著笑得差點岔了氣,妢兒也在一旁忍不住笑。
過了半晌那為首的孩子跑了回來,其他的孩子也一並聚了過來。「做的不錯,以後你們就和姐姐混,保證有飯吃。」郁暖煙極豪邁地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其實那孩子也不過和她一般大小罷了。
妢兒拿出錢袋把所有的碎銀子都分給孩子們了。郁暖煙拍拍手,「走,我們去撫慰那心靈受傷的小美女去。」
說罷便領著妢兒一同向著對岸走去。
臨水邊,流雲齋二樓雅室。
青衣公子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外,身旁的綠衣少年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臉莫名。
「公子,看什麼呢?」
「那個小姑娘要挨罵了。」青衣公子涼薄的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淡淡看著走向對岸的郁暖煙。
「她不是幫了那姑娘麼。」綠衣少年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人家未必承情。」青衣公子關了窗,回到了座位上,兩指執杯,輕啜了一口,「流雲齋的‘杏花寒’,還是沒有變。」
正在這時郁暖煙恰走到了那被調戲的女子身前,看她拿著帕子,哭的帶雨梨花,我見猶憐,不由輕聲安慰,「姐姐不要哭了,那已經跑了,沒事了。」
卻見那女子從帕子的縫隙中露出眼來,斜了她一下,沒好氣地說「你誰啊?」
「我們家小姐幫你解了圍,你怎麼這個樣子。」妢兒眼中有些不快。
卻見那女子一下拿下了面上的帕子,掐了腰,「原來是你破壞了老娘的好事!」再看哪有半分之前的柔弱姿態。
郁暖煙瞬間感覺被雷劈了。「你,你說啥?」
「本姑娘好不容易盼到了這個機會全被你攪了,不行,你和我回去!」說罷一把拽住了郁暖煙。
郁暖煙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真是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啊!居然連蘇大草包都有人看上。現在怎麼辦?
「那個,姑娘,你媽找你回家吃飯!」郁暖煙一下子掙月兌了那女子的手腕,拽著妢兒就往家跑。
那女子在後面一直窮追不舍,邊走邊喊「你別跑,給我站住!你要對老娘負責!」又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河邊行人紛紛側目,「唉,現在這世道,女子都喜歡女子去了,你讓我們這些大好男兒情何以堪啊。」
旁邊的圍觀群眾深以為然。
走街串巷的也不知道跑到了那里,終于甩到了身後的女子。
「哎呀我的親娘啊,以後再也不做好事了。這都是什麼世道啊。」郁暖煙扶著牆,上氣不接下氣。
「小姐,你跑的太快了,我差點趕不上。」妢兒也是氣喘吁吁。
「好了,咱往家走吧,等等,這是哪?」一時間兩個人徹底崩潰,郁暖煙一下子跌坐到了牆角,這一天的人品爆棚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家,兩個人已經累得兩腿發軟,正要敲門,卻見蘇雪林正巧從里面出來。
看著無比凌亂的兩個人,眼神一跳,「我說大小姐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還說呢,都怪你哥!下次踫到他我絕饒不了他!」郁暖煙惡狠狠地說完,也不理他,扒著門向閣子里爬去了。
留下蘇雪林一臉莫名,搖搖頭,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