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孤冷的月色攜著淡淡的藍色光暈撫上了薛藍田緊閉的雙眸,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一顫,猝不及防地睜開,月色照進她幽潭般的雙瞳,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但是那美中卻暗含了一股悚然冷意。
舒少白看著她的眼眸,帶著半分欣喜,半分心疼。
薛藍田看到眼前的人,原本游離的神識卻忽然像是被什麼指引一般,忽地直坐起來,掐住了舒少白的頸項。雖說薛藍田本身的力氣不大,但是中了瞳術之後,全身的力氣全都集中在兩個手掌上,也是要命的。舒少白微微變色,眼中帶了些不忍,終是兩指疾點,薛藍田又是昏睡了過去。舒少白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再出門的時候只有紅素在門口等候。
廊上的紙燈透出昏黃晦暗的光暈,照在紅素濃麗清冷的顏上,明明滅滅,宛若夢幻。
「你在這里等我?」舒少白靜靜看著眼前的紅影,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紅素轉過身,正對著他,面龐映著火光,泛出青瓷一般的淡淡光澤,杏眸如三月輕雨,煙視媚行,從骨子里透出的冷艷。朱砂點絳,檀口輕輕挑起一絲笑意,「你說呢?」
「是你把她帶到蕭路人那里的。」舒少白眼神篤定而冷冽。
「你很聰明。」紅素輕笑一聲,「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想殺你。」
「你究竟是什麼人?」舒少白冷冷道。
「哦?你還沒猜出來?」紅素眉梢一挑,露出濃濃笑意。
「公山,龍丘還是墨台?」舒少白眼神更冷。
紅素笑意更深,「哈哈哈,我就喜歡和聰明人做生意。你說呢?」
「公山。」舒少白淡淡道。
「哦?為何?」紅素略帶好奇地盯著他。
「因為你的琥珀丸。」
紅素一聲輕笑,「呵,現在我才覺得從前真是小看了你。」忽然眼神一變,一尺紅菱陡然從袖中飛出,舒少白似乎早有準備,以指為刀,一招之後,紅綾片片飄落。
紅素卻笑了起來,「嘖嘖,可惜了我的金絲紅綾。」
舒少白負手而立,晚風吹過青衫下擺,帶出一抹倜儻風流來,「我不知道那個人出了什麼樣的價碼,竟然可以接連請來你們七大世家的人。莫非,你們真的式微落魄如斯了?」
紅素听到這話,微微帶了一絲怒氣,「七大世家是神裔,若是相斗也是家族間的斗爭,紅塵間的爭斗你以為我們會放在眼中麼。況且我若是真要下手,你以為你能敵過我?」
「你是說,你和蕭路人並非同路?」
「呵,我怎麼會和他同路?公山家的人怎麼會和他一樣甘心做墨羽盟的狗?」紅素輕蹙著眉頭,繼續道「況且蕭路人與我們不同,他不算是家族里的人,其實我也弄不懂,為何司空破會收一個外人。」
「既然這樣為什麼把藍田牽扯進來,我想你應該知道她的身份。」舒少白的眼中浮出一絲慍怒。
紅素听了這話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我警告過他,但是沒想到這小子竟敢不听我的。」
「你和他們合作就應該知道他們的目標不止我一個。」舒少白眼神幽冷,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所以我才盡我所能去保護她。」紅素煙眉微蹙,
舒少白眼神輕掃,冷嘲道,「你是說,你與他們合作是為了保護藍田?」
「不盡然,其實我是要找個可以依靠的人。雖然我們已選擇避世,但是時逢亂世,誰都想找個好的依靠不是?既然大家的身份都已經挑明,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翦翦雙瞳幽沉深鎖,直直看向舒少白。
「你找的是誰?」
紅素眼帶笑意,輕輕道,「你。」
舒少白微微一怔,此刻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為何?」
「幾番看下來,你有此資格。而且,」紅素含笑指了指天上,黛黑的天空中散布著數以億計的星子,閃著或明或暗的輝光。「你是天命所歸,公山家的計算不會出錯。」
公山家,作為七大世家守護一方的翹楚,掌握著每個人的星盤命輪,佔卜數千年來未有遺算。但是由于泄露天機太多,公山家的人大多早夭。
舒少白听後,卻未有多大的欣喜,「如此,你我算是同盟了。」
紅素輕輕一笑,「隨時听候差遣。」
「那藍田她。」舒少白擔憂地望了望屋中靜靜沉睡的人。
紅素輕嘆一聲,「恕我無能,這瞳術除了司空家本身以外只有顧家的人能解,可偏偏???」
舒少白微微有些舒展的眉又緊緊地蹙了起來。空氣中又被上了一層冷然寂寥。卻听到花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最近縣里來了個神醫,傳說很靈的說不定能幫上忙。看,我把他請來了」
舒少白和紅素二人聞聲回頭,跟在花楹身後的是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雙鬢有些微微的發白,眉目算是清矍俊朗,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卻顯得有些滑稽。
待走到近處,幾人紛紛見了禮,那中年醫士淡淡開口,「听聞此處有重癥病人,不知現在何處?」
雖知普通醫士無望,但是舒少白仍心存了一絲僥幸,迎著他來到了薛藍田的床前。
待看到薛藍田真容時,那中年醫士眼神一變,月兌口驚道,「暖煙?」
听到此話,舒少白和紅素面面相覷,「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宋涉川。」
原來這中年的醫士正是兩年前離開郁府遠走游歷的宋先生。舒少白自是知道他的身份,故竟有些喜不自勝。「原來是宋先生。」
「她怎麼了?」宋先生卻更是關心薛藍田。
「她中了瞳術。」舒少白微微一嘆。
听到此語,宋先生不禁皺起了眉頭。「什麼人施的?」
「是司空家的弟子。」一旁的紅素淡淡道。
「你們又是何人?」宋先生看著舒少白問道。
舒少白不敢再隱瞞,整衣一禮,「在下穆清徽。不過,現下處于非常時期,晚輩身份的事情還望先生保密。就算是暖煙她,也是不知曉的。」
宋先生聞語先是一驚,而後又是一禮,「原來是世子。請世子放心,宋某絕不會向人透露半分。」
「如此,謝過先生了。」
宋先生看向榻上熟睡的薛藍田,微微一忖道,「你可知她的遺針現在何處?」
舒少白從衣物中找出,遞給了宋先生,「先生可有把握?」
宋先生打開針包,挑出一枚長針,「暖煙是我從小教導大的,定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