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同上路,蘇雪林出手闊綽,沿襲了一貫奢華做派,兩架雙騎馬車大搖大擺地橫掃街巷呼嘯而過。如此行了三日,他們便成功地變成了京畿附近百姓們新的飯後談資。
薛藍田窩在車廂一角,蘇雪林嫌棄她的衣服太寒酸。非得給她安了一件月白織錦,梅花暗繡的華袍。一年多沒有穿這麼華美的衣服,一時間真的還有些不適應。
蘇雪林斜倚在靠墊上,慵懶地說道,「你知道麼,上元的名士們最注重的就是儀容。他們出門前一定要把垂發高高的束起,玉冠擺正,廣袖曳地,必要時還會擦上香粉口脂。真正的錦衣玉食,奢靡的生活啊。」
薛藍田一听,撇了撇嘴角,一臉厭嫌,「口,口脂?我了個去,這上元的男人都這麼~餓怎麼說呢,這麼陰柔?嘖嘖嘖,你不覺的一個男人還擦香粉很惡心麼?還是他們體臭真的很難聞,用來掩飾?」
蘇雪林懶懶道,「怎麼話到了你口中都會變了個味兒呢?」
薛藍田白了他一眼,「自古名士真風流,刻意裝扮的人大多都是沒有自信,真是又腐敗又浪費的國度啊~看來還是世安正常點。」
蘇雪林扶了扶斜到一邊的玉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薛藍田得意一笑,「那是還有,把你扇子借我。」
「干嘛?」蘇雪林小心地護住扇子。
「你不覺得咱們這個馬車又擠又熱麼?」薛藍田無奈地說。
蘇雪林環顧一下周圍環境,點點頭,「你說的不錯。看來,我得換一輛更大的馬車了。」這架馬車上,除了蘇雪林和薛藍田之外,還有舒少白主僕和小竹。至于馬車嚴重超載的原因,是這個樣子的︰一這是蘇雪林的車,蘇雪林自然要拉薛藍田一同坐,而小竹要和薛藍田一起坐,語卿又要和小竹一起坐,而舒少白作為語卿的少主,自然也要坐上這輛車。所以這原本寬敞的馬車一下子擠了五個人,比另一架隨從乘的馬車還多了一人。
而自從蘇雪林來了之後,舒少白又恢復了原來清冷寡言的姿態,沉默地守在馬車一角閉目養神。小竹和語卿靠在一旁秀恩愛。薛藍田則和蘇雪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也算熱鬧。
再有半日他們就將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上元了。
小竹靠在語卿的懷里,兩個人不時耳語一番,薛藍田看得頭皮發麻,閑閑拉開轎簾一角,轉首看著窗外的素雪河山,「我說,你們兩個注意點,能不能考慮一下單身人士的感受。」
此話一出不咎于一記驚雷乍響,眾人的目光全都逡巡到了她的身上。薛藍田回瞪道「我說錯了麼?」
小竹低笑道,「沒錯,藍田姐您說的真對。」
舒少白輕輕抬了抬微闔的雙眸,微微勾了勾嘴角。
薄暮向晚的光,游曳于淒淒衰草間,青霜遮蓋了草葉原本的顏色。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駛進了月行國的帝都——上元。
上元,和它的名字一樣,是個充滿詩意的地方。到處是流彩華燈,亭台畫舫;寶馬香車,鬢影衣香。街道上皆是緩步而行,玉冠錦袍,豐姿優容的翩翩公子;還有金釵橫插,霓裳曳地的清秀佳人。這四國果真一國比一國富裕,一國比一國風雅。
薛藍田第一個跳下了馬車,不得不佩服蘇雪林先前的決定。若不是換上了這一身月白錦袍,站在這車如流水的街道上,簡直就是格格不入。看著周圍錦衣夜行的人們,不由嘆道,「這里的人都真有錢。」
蘇雪林接著下來,「呵,上元可是整個八荒房價最貴的地方,能住在這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窮鬼。」
薛藍田撇撇嘴,「我感覺自己就是從鄉下來的」
蘇雪林笑道,「放心,包在你表哥我身上。走,咱們一會兒到流雲齋喝酒去。」
薛藍田眨了眨眼,「上元也有流雲齋?」
蘇雪林又把折扇輕搖起來,「那是當然。」
一行五人向著流雲齋行去。
如今接近年節又接近皇帝的壽宴,各國的貴族公子都漸漸匯聚于上元。各個酒樓歡場日日爆滿,流雲齋自然也成了貴族雅士們聚集交友的會館。他們到達的時候,一樓的大廳中已經擠滿了人。
薛藍田看著擁擠的人潮,怔怔道,「這麼火爆,咱們還能有位置了麼?」
蘇雪林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在櫃台前交了名帖,掌櫃見到名帖就像是見到了祖宗,立即殷勤地把他們一行人向樓上的雅間引去。
薛藍田斜覷了一眼蘇雪林,「老蘇,沒想到你還挺有能耐的。」
蘇雪林單挑眉梢,嘴角高高揚起,「那是,這流雲齋是我開的麼。」
薛藍田驚道,「啊,蘇雪林,原來流雲齋是你家的地盤啊,怪不得我以前怎麼吃你都不心疼。」
蘇雪林得意地笑,打開折扇一步一搖地走著。不期,迎面走來了一群翩翩公子。兩路人在廊上相遇,紛紛停下來見禮。這是一個充滿禮儀的優雅而矯情的國度。
對面為首的一人沖著蘇雪林輕輕一揖,「黃者金,白者玉,高者山,下者谷,姓者蘇,字伯玉。人才多,知謀足。蘇兄之名,久仰久仰。」
郁暖煙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蘇雪林,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改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字號。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轉型走才俊路線了?
卻見蘇雪林輕輕振袖,還了一禮,談吐優雅端正,一股子倜儻風流。「原來是寧襄侯家的賀蘭公子。久聞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真韻才風流,儀表不凡。」
那賀蘭公子擺出一副謙遜的姿態,骨子里卻透出一股目中無人的傲氣。「哪里,哪里。」眼風掃到蘇雪林身後卻是微微一怔,薛藍田正在閑閑四顧,完全沒有注意到賀蘭公子目色中瞬間泛起的璀璨漣漪,「不知這位小???」賀蘭公子淡淡一頓,改了口,「不知這位公子是?」
薛藍田未覺有人叫她,直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對面有一隊人馬都在定定看著她,不禁一怔。賀蘭公子謙遜有禮地又問了一句,眉目和煦如春風。「不知這位公子是?」
薛藍田笨拙地回禮,「在下薛藍田。」
賀蘭公子更是驚喜,「原來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杏林醫仙,薛先生。」
薛藍田雙頰微紅,「賀蘭公子過譽了。」
賀蘭公子溫溫一笑,「明日我等要共游上元,不知薛公子可有閑暇同去?」
薛藍田正猶豫不決之時,一直藏在暗影里的舒少白忽然攔到了她的身前。玄色袍子在璀璨燈火里晃出幾道冷光來,「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恐不能與眾位同游。」說罷,便領著薛藍田直直向著雅間走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蘇雪林向著眾人賠了一個禮,也隨著他們同去了。
賀蘭公子望著薛藍田漸行漸遠的背影往返留戀,不禁幽幽贊道,「真是個傾國傾城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