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藍田被湘舞公主痴纏了半日,終是借著要靜心譜曲的由子把她打發了。走到客棧門口,親眼目送著這湘舞公主依依不舍地款款走遠,才終是長長地舒了一口長氣。
回過頭來,卻馬上換了副面目,怒氣騰騰地沖回到了房中,「砰」地關上了房門,然後便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女高音,「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夠不夠朋友啊竟然一個幫我說話的都沒有」
眾人均是抿嘴看她淡笑,蘇雪林身先士卒,搖著折扇輕笑道,「表妹,這麼大個艷遇,誰敢打擾啊。」
薛藍田狠狠瞪了他一眼,「艷遇你妹」隨即轉念一想,卻笑出聲來。眾人卻因這一聲笑心中頓時忐忑起來,這個鬼丫頭心中指不定又想著什麼壞主意。果然薛藍田笑眯眯地湊到了蘇雪林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我說蘇雪林,如今這里,好像就你一個單身吧。如今這麼大的一個艷遇,妹妹我便宜你了。」
蘇雪林怔怔看了她半晌,「你,你,你???」
薛藍田嘻嘻一樂,做了個鬼臉。「我好吧哦哈哈就這麼定了你可不要推月兌哦」
蘇雪林看著她大搖大擺走出房間的背影,真真哭笑不得。看了眼身旁的舒少白,深深嘆了一口氣,搖著扇子,出去了。
然而薛藍田對于湘舞公主的請求確實不敢大意,果真是把那架蘇雪林送她的「相見歡」拿出來,思索著曲目。屋子外面雪正紛揚,綿密輕柔漫天滿地,薛藍田望著窗外素雪,輕輕撥著琴弦。
「這曲子過分幽長清冷了些,當年月行國的皇帝陛下半生戎馬,馳騁疆場。最好加些金戈鐵馬的壯志崢嶸。」一抬首,卻是舒少白緩步而來,光影自他身後輕輕灑下,在青石地磚上映出一團模糊光影,淡薄的唇輕輕抿出一絲淺笑。
半生戎馬?薛藍田仔細思索著,踏馬山河,壯懷寂寞,登高而和,擊鋏而歌。嘴角自然帶出一抹淡笑,手下弦音驟然挺拔高亢起來。
舒少白听了淡淡一怔,隨即嘴角的笑意更濃了。「藍田,若你是男子,絕非池中之物。」
薛藍田停指收音,靜靜地望向他,「池中之物非池中之物我不在乎。這一世我只是想著能夠恬淡的,與世無爭地活下去。名利功勛皆是身外之物,我想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是快樂。」
「快樂?」舒少白垂著眸,俊朗的眉梢輕輕蹙著,咀嚼著薛藍田的話。
薛藍田的語氣輕松起來,「對啊,小白,你快樂麼?」
舒少白的眉眼間有些黯然,淡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可是我很快樂啊。薛藍田看著眼前的人影,心中默默念著。如畫的眉眼,淡薄的唇,漆黑的發,任何的美景在他的眼前都會褪盡了顏色。
不知不覺已是薄暮向晚的時分了,客棧里的琉璃八寶宮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街頭巷尾的新雪被從窗子里溢出的燈光染成淡淡的杏色。湘舞公主果真是個難纏的角色。剛剛過了晚膳的時分,便又來客棧里尋薛藍田。「藍田哥哥」離了老遠便听到她清脆雀躍的呼喚聲。
薛藍田一听到聲響,苦了臉,忙迎了出去。「公主殿下。」
湘舞公主卻嘟起了嘴,「不要和別人一樣公主公主的,叫我湘舞便好」
薛藍田訥訥地點了點頭,仿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公主下午讓在下譜的曲子已經基本譜好了,公主听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潤色的地方。」
「又是公主我不是告訴你要喚我湘舞的麼。」
薛藍田心中暗暗叫苦,「是,湘舞妹妹。」
湘舞公主一听,心中樂開了花,拉著薛藍田的袖子搖啊搖。「藍田哥哥譜的曲子都是好的。」
薛藍田淡淡一嘆,坐到瑟前,輕輕彈了起來。擘、托、抹、挑、勾、剔、打、摘時而肅殺崢嶸,時而低回婉轉。既有山河萬里的豪情壯志,又有兒女情長的壯懷寂寞。湘舞在一旁听得微微怔了。
最後一個挑指收音,湘舞仿佛還沉浸在剛剛的曲調中。薛藍田淡淡開口問訊,「如何?」
湘舞半是歡喜,半是憂心。「太好听了,我怕,我的舞配不上此曲。」
薛藍田淡淡笑著,「湘舞妹妹未免太妄自菲薄。」
正在此時,門口卻閑閑晃進一個熟悉的頎長身影,抬眼一看正是蘇雪林。「表弟的琴技還是那麼好。」
薛藍田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忙給他使了一個眼色。蘇雪林會意向著湘舞輕輕一禮,面上卻帶出淡淡的無奈。「公主初來乍到,這上元有很多好景致。讓鄙人帶著公主游賞一番如何?」
薛藍田興奮地在一旁幫腔,「我這個表哥啊,一表人才,韻采風流。有他陪你,公主一定不會覺得無聊。」
「那藍田哥哥不一同去麼?」湘舞眼中原本明媚的光暈忽然黯淡了下來。
「今晚我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就有勞表哥了。」薛藍田說的一本正經,心中卻忙不迭地偷笑。
湘舞公主有些不情不願,但想著蘇雪林是薛藍田的表哥,或許可以多多了解一下子薛藍田的過往是故仍是應允下來。
薛藍田送著湘舞公主出了房門,到了門口,蘇雪林忽然湊過來,趴在她耳畔狠狠地說,「等我回來跟你算賬。」
薛藍田忙換了副笑臉,「表哥倜儻風流,大人大量,怎麼會和我計較呢是吧。」
總算是又送走了,薛藍田暗暗舒了一口氣。心中卻糾結起來。到底如何讓湘舞死心呢?
這樣一個涉世未深,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怎麼能接受的了這麼殘酷的現實啊。難道要她告訴她,她這一輩子第一個喜歡上的人竟是個姑娘?哦不不不,她薛藍田還想多活幾年。還有那個秦少游哎呀,煩死了。
而小竹在一旁看著薛藍田卻是微微一嘆。難道藍田姐就一點都不明白少爺對她的情誼麼?少爺的心里又該難受了。又或許,這是一件好事,萬一少爺和湘舞公主兩人,呵,倒也是一對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