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寒霜一直覺著這人應該就是自己的師父——人稱「岷川劍俠」的李煜彥。泱泱岷江,峨峨蜀山,惟蜀有才,奇魂磊落,李煜彥便是這蜀中名士、岷川奇俠之一。
寒霜初時追來,只是因為好奇,到得後面,看了這人的身手輕功,卻是心中暗暗起了懷疑。可面巾揭開,這人卻不是師父。
但見這人方頤濃眉,滿臉虯髯。朦朧天色下寒霜看不清他的膚色,但是隱隱覺著這人的目光與其相貌十分不搭。若論相貌,那分明是一粗豪漢子,可單看目光,卻又透著些南國麗水溫潤下的渺渺淺川,溢著些溫文內斂的氣息。寒霜既感奇怪又感失望,怔怔半晌不語。
「姑娘看過後,在下便要告辭了。」那人見寒霜不語,先道。
寒霜回過神來,深覺失禮,抱了一拳,朗聲道︰「謝過壯士,寒霜魯莽,尚望勿怪。敢問壯士師承何宗?」寒霜暗想︰「你的身手如此之好,莫不是和師門有些淵源,若是的話,我打听些師父的消息也是好的。」
「‘天山居士’門下‘十步殺’便是。」那人答了即走,也不多言,一眨眼功夫已奔出數里。寒霜本想追趕,但再無理由糾纏,遂愣在原地怔怔出神。驀地耳畔傳來那人言語,只「姑娘速回」四字,由內力送出,遠遠傳來。寒霜一望,孤寂蒼涼的漠漠晚空下,哪里還有那人身影,可這四字卻猶如在耳畔說來一般,既不震耳也字字清晰。寒霜心生佩服,贊道︰「這人內功修為,深不可測。」
寒霜彳亍獨行,心中念道︰「‘十步殺’,江湖上哪里聞過這人名號,莫不是隨口捏來,哄騙于我罷?」轉念又想︰「或許是我多心了,‘天山居士’是西北名宿,天山一脈也是西域門派,和我蜀中無半點淵源,我不知曉原也是不奇怪的。」
「可是,師父到底去哪里了呢?蜀中一戰之後為何沒有半點消息,為什麼我又總覺得那‘十步殺’像極了師父?」寒霜想了想,又搖頭獨語︰「不會是了,師父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那‘十步殺’卻是粗豪狂傲,自負之極,哪里有半點相像。」
寒霜苦笑一聲,快步回宮,不知怎的,一路上竟有幾句小詩,在胸中反復回響。寒霜吟哦出來,竟是——「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是李白的《俠客行》,全詩五言二十四句,句句豪情萬千,使古時燕趙豪杰形象,翩然字里行間。
「好個‘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我可是沒有那樣的自由了。」寒霜清嘯一聲,步如流星,又躍進了紫禁皇城的森森朱門。
寒霜跳進咸福宮後院,便打算自回宮女房換過一身衣服。奔跑了這麼些時候,寒霜濕了半幅衣袖,腳底也沾滿了黃土。
「你打哪里回來?」才到宮女房外,寒霜突聞一人厲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