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大院子里什麼事情傳的最快,那麼就要屬這流言了。八卦這類的事情,到了那里,都會成為眾人茶余飯後的資談。
這不,也不過就是一頓飯的功夫,柳煙兒要走的事情就已經變得眾所周知了。一時間,原本破落荒廢的院子,瞬時變得人聲鼎沸了起來。
看著絡繹不絕的來人,柳煙兒突然覺得有點諷刺。關系好的不好的,此刻居然都能送上一點東西來。哪怕是不樂意,也笑著對著自己。這小院子荒廢了許多年,可曾見過這般光景。
忙碌了整整一晚,柳煙兒看著堆在桌子上那些實用的不實用的東西,讓連生和月華歸了類。不能用的等到明兒出了府,立刻換了銀錢,實用的便留著。柳煙兒不喜歡出門的時候大包小包帶上一堆東西,輕裝上陣才是真理。
半夜的時候,柳煙兒輾轉反側,許是要離開這里興奮的睡不著覺。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出去後自己的計劃和勾畫的藍圖,心中激動。
扣扣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柳煙兒從巨大的幸福感中拉了出來。起身開了門,看著連生煞白的小臉和李嫂能夾死蒼蠅的眉頭,柳煙兒心中咯 一下,莫不是自己要離家的夢想要破滅了。
「姐姐,你快快去看看月華啊。」帶著哭腔,連生凌亂著頭發,拉著柳煙兒向著樓下跑去。低頭看著那對雪白的雙足,這微冷的夜里,竟是連鞋子都沒有顧得上穿。
就這麼被連生抓著來了他們的屋子,只見月華臉色鐵青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偶爾抽搐的身子證明著她還活著,只是卻是離死不遠了。
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柳煙兒掃過整間屋子,看到桌子上放著的糕點盒子後,腳步一踉蹌,險些沒氣死。這丫頭,居然把自己讓丟去喂狗的點心給私藏了!
「都給我出去!」手指蜷縮在一起,柳煙兒上前幾步模了模月華冰涼的身子,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
「小姐,連生求求你了,幫月華叫個大夫吧。她只是太貪吃了,連生求求你了。」自己和月華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此刻看著自己的好姐妹命懸一線,連生頓感五內俱焚,難受的不知說什麼好。
「我說都給我滾出去!我自有辦法!」眼神凌厲的如同鷹眸一般,綻放著漣漣的冷光,讓有些失去了理智的連生一哆嗦,恢復了神智。
李嫂見柳煙兒動怒了,趕忙拉起連生連拖帶拽的走出了房門。關好門後,去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有些濕潤。誰能猜想得到,平素里待人和善的小姐會有那樣的目光。
柳煙兒模了模月華的額頭,將手指探到了鼻息之下。自己也沒有辦法,只是現在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從懷中將那瓶藥水拿了出來,用力掰開了月華的嘴,二話不說灌了進去。
抓著月華的手揉搓了一番,看著漸漸退去的青色,暗暗呼出了一口氣。四姨娘,好個狠毒的女人,竟然真個是要置我于死地。站起身來,柳煙兒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變得有些僵硬了。看著還有一兩個時辰便要天亮了,什麼都沒說走了出去。
「小姐,怎麼樣,月華她……」揮了揮手,柳煙兒疲憊的揉了揉額角。「沒事了,不過是吃多了而已,今天的事,誰敢吐露出一點風聲,就給我仔細著你們的皮!」
李嫂站了起來,見到不似在說笑的柳煙兒,心中有數,喏喏的答了一句。連生是大抵猜出了些什麼,只是看著柳煙兒不想說話的樣子,再次恢復到了以往的淡定。
「小姐,天色還早,您先去睡上一會兒,連生收拾完了就去侍候您洗漱。」將柳煙兒披在身上的衣衫拉了拉,連生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你去看看月華,要是還可以。那麼就今天走,要是不可以……」沒再說什麼,柳煙兒閉眼嘆了口氣轉身上了閣樓。希望自己的計劃,不會就這麼破產了才好啊。
看著自家小姐有些落寞的身影,連生也知道這次機會是小姐期待了很久的,咬了牙沖進了屋子。而李嫂卻是看了看兩邊,心里也有些戚戚然。這院子,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月華,月華,你給我起來!」連生看著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月華,掉著眼淚死命的搖晃著。
揉了揉眼楮,月華慢慢拉開了眼皮。「連生,一大早上的你抽什麼風啊。」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毫不猶豫的抽在了月華的臉上,連生看著自己的手,哇的一聲大哭的撲到了月華的身上。「你這孽障,你先寫壞了小姐的好事啊。」
斷斷續續的將事情說與了月華,小丫頭嚇得早已經面無人色了。只是自己中了毒,現在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不止是她覺得奇跡,就連連生也絕對有些不可思議。
「許是小姐久病成醫了,你忘了以前我們一生病,小姐總能告訴我們該吃一些什麼藥的。」連生拿著毛巾給月華和自己擦了臉,小聲說道。
「連生,我收拾完了,這就去小姐那里請罪。好姐姐,月華求你了,待會幫我說幾句好話吧。我真個是嘴饞覺得那東西扔了太過可惜,這才,這才……」拉著連生的手,月華急切的說道。
嘆了口氣,連生點了點頭。「你我是姐妹,我怎麼能不幫你,只是你犯了丫頭的忌諱,哪里有奴婢違背主子命令的啊。」
「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向是聰明的,你就給月華指個明路吧。」說著,月華就要跪下。
「起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拉這月華,連生抿了抿唇,「你去小姐房門前跪著吧,小姐是個軟心腸的人,只要你真心認錯,一定不會生你氣的。更何況,小姐這次救了你的命,以後你的這條命就已經是小姐了的,這種糊涂事,絕對不許在做了。」
如搗蒜頭一般點著頭,月華收拾完了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了柳煙兒房門外。連生打了水,看了一眼月華,推了門進去。
「小姐,時候不早了,該……」話沒說完,就看到柳煙兒已經坐在了窗前。
轉過頭,臉色有些不好,看著月華進來勉強笑了笑。「那個死丫頭,怎麼樣了?」
「已經完全沒有事情了,跟沒事人一般,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個時辰了。」知道柳煙兒怕是一宿沒睡,在擔心月華,連生心里又欣喜又心疼,為柳煙兒打理著頭發,輕聲說道。
哦了一聲,柳煙兒對著連生道︰「今天不穿那青色的了,那那條淡紫色的來吧。」看著連生為自己梳的頭發,柳煙兒隨手拿了一支綴著紫色寶石的簪子插在了頭上轉頭說著,竟在沒有提月華的事情。
連生此刻亦不敢多嘴,將那衣服拿了來為柳煙兒穿在了身上,而後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刻的柳煙兒紫色紗裙,長發飄飄,一張精致的臉卻是如同白蓮一般。素顏朝天,連生很想問還要不要擦些脂粉,只是又覺得,那凡塵的脂粉怕是會髒了這張臉。
「下樓吧,去叫昨天大娘帶來的那兩個僕役,讓他們去將行李裝了車,我們一個時辰之後準時出發。」看都沒看跪在門口的月華,柳煙兒徑直向著繞過了月華下了樓。
坐在桌子前,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看著大氣都不敢喘的李嫂和連生二人,柳煙兒心里有了些計較。平日里自己卻是太慣著這兩個丫頭了,這次要是不敲打一下,以後出去了,怕是遲早會因為這個壞了事情。
柳煙兒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夠好好的,要麼也不會費了心思來敲打。只是此刻月華卻是三魂丟了兩魂,茫然的跪在那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眼淚跟珠子似地不斷掉下來。
連生心里也著急,眼看就要走了,要是小姐真個不要了月華,那以後這丫頭該怎麼在這院子生存下去。
「小姐,行李都裝好了。」過了沒多大的功夫,就听到一個粗里粗氣的大漢在院子外面叫了一聲。
柳煙兒推了碗筷,走了出去。看著那五大三粗的漢子,眯了眯眼楮,又將頭轉向了另外一個蔫了吧唧不吭聲的男人。這兩個人一身的補丁,一看就是在這院子中沒什麼地位的人。清心是得了老夫人的話,帶著這兩個人來的。哼,給自己塞了兩個廢物過來麼?
「以後你們就是我的人了,我柳煙兒沒那麼多的規矩和臭毛病,你們只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認清了自己的主子是誰,我管飽你們不會後悔跟著我就是了,可是若要生出了幾分小心思,就別怪我下手沒情分。」語氣很輕,這話柳煙兒是笑著說的,說完沒事人一般的走了,只留下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看得出兩人眼中的駭然。
回了閣樓,柳煙兒招呼了一聲。「還跪著做什麼,收拾東西走了。」說完自己先一步進了屋子。
只留下久久沒有回神的月華和一臉驚喜的連生兀那的站在門口,歡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