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困難。
她制定計劃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可是,她沒有想到,這苦,也不是一般的難吃。
首先是硬件問題。
她本來就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力氣有限,加之一直被嬌生慣養,連抓通緝犯都有別人幫忙。她就是一個典型的腦力勞動者,也就和狄懷仁打架的時候會用點力氣,哪里做過這麼大的勞動量。
擔架的藤條是背在肩上的,不這麼做,她根本無法將擔架拖動。可是後續的問題便是,藤條在她嬌女敕的肌膚上蹭出血泡,又將血泡磨破。在這整個過程中,她又必須避免自己因為疼痛溢出聲來讓狄春知道,因此,火辣辣的感覺讓她幾乎將自己的唇咬破了。
其次的問題便是環境。
因為他們要順著小溪走,因此,地面根本就不平,時不時會出現石頭,或者是水坑,必須要繞道。有時候還要倒轉回去,走了不少冤枉路。
她以為狄春一點都不知道,卻沒有發現,狄春痛苦的幾乎想要自殺了。他愛的人,他心疼的人,搖搖一輩子第她好的人,卻因為他在受著痛苦,這種感覺,真是比凌遲還要讓人難受。好幾次,他都想要出聲,想要她停止這種對她的折磨,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算了。可是話到口邊,看著她咬牙堅持的模樣,他又猶豫了。
她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如果開口,只會讓她更加的固執,恐怕連偷偷休息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狄懷英尋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地面有一塊石頭,正好可以拿來休息。將狄春搬運到石頭之上,她舒緩了一下疼痛的背和酸軟的腰,才將火石拿出來點火。
經過這些天的鍛煉,她已經很熟練起火,添柴,甚至還會烤蘑菇來吃了。只是因為缺乏調料,味道有點怪。
他們兩人並不嫌棄,而是邊吃邊鼓勵對方,然後,將篝火弄得旺旺的,兩人圍著火堆,開始休息。
別看狄懷英想個女超人似的,可是她也會害怕。一到晚上,就要挨著狄春,才能在這荒郊野外睡著。這次也不例外,她靠著狄春衛受傷的左臂,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看著天上的明月,狄春輕輕嘆氣,努力側正身子,讓她更舒服一些。
狄懷英無意識的動了動,身子一歪,順著他的手臂,滑在他的腿上。幸好他受傷的地方是左小腿,而不是大腿,不然,她這身子一砸下去,這腳就廢了。
就著火光,他溫柔的看著狄懷英的側臉。她的眉頭微微蹙起,想來在夢中也怎麼舒服,他嘆息,伸出右手慢慢的撫模她的臉頰,她的眉頭,直到她恢復平靜。
第二天一早,狄懷英照舊準備上路的時候,遠遠的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
狄懷英臉上一喜,有人
狄春卻皺眉叫住她,壓低聲音道,「英兒,來人不止一個。」
狄懷英此時也听出來,臉上變了變,拿不定對方究竟是好是壞。听距離,並不是很遠,她將狄春拉到灌木叢後,又偽裝了一下對狄春道,「春哥哥,我去看看就回,不是我叫你的話,千萬別出聲。」
狄春自知幫不上忙,點頭對她說道,「英兒……你小心些。」
狄懷英點點頭,飛快的潛出去了。
幸虧這個崖底,草多,灌木叢也多,她貓著腰,集中精神去听那些人的聲音,辨別了方向,偷偷潛過去。
來人穿著統一的服裝,簡單利落的武者打扮,手里拿著劍,此時劍沒出鞘,都用劍柄當探路先鋒,不停的橫掃身前的野草。典型的地毯式搜索啊。
看著架勢,她也拿不準是不是來救他們的。萬一是那三個人的同伙,她這麼貿貿然的沖出去,跟找死有什麼區別想到這里,她壓低了身子,豎起耳朵听他們說話。
「你們說能不能找到?」其中一個憋了許久,終于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他們從山谷進口開始搜尋,到現在一無所獲。
「不知道。」另一個人悶悶的回答道。
「不是說是從絕域掉下去的嗎?能找到的,恐怕只有尸體了。」
沉默了一會兒,最開始說話的又問,「這個人是殿下什麼人啊,為什麼非要找到她?」
先前說找到尸體的人回答道,「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殿下的心思,全長安都知道了,你這個傻帽竟然還問為什麼,難怪你混跡了這麼久,還是小蝦米一個。」
問話的人不滿意了,咋咋忽忽起來,「你這麼說話呢,你要是個大人物,為什麼還跟我們一起?老鴉笑豬黑,自己不覺得。」
「你認為你事豬?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啊。」那人哈哈大笑起來。
「你……」
狄懷英听得滿頭黑線。看來不是來殺她的。再不出去,外面幾人恐怕要內斗。輕輕咳嗽一聲,狄懷英從草叢中站了出來。
見到她,那幾人就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一樣激動,只差對著天引吭高歌一曲了,先前差點吵起來的兩個家伙,還興奮的抱作一團。
狄懷英後來才知道,原來,太子殿下許諾,如果找到她的話,獎勵白銀十萬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既然不是來抓她的,她趕緊帶著他們,往狄春藏身的地方走去。也虧得來了他們,如果不是他們的話,狄春的治療時間還會繼續往後拖延,說不定還會留下病根。
有人幫忙,這路走的輕快多了。小溪也越來越寬,越來越深,最後,竟然漸漸的匯成了一條河。
漸漸地,河邊有了人家,一輛裝飾別致的馬車停在河邊。
狄懷英的步子在看到馬車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不過,還是走上前去,對馬車里面的人行禮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李承乾從馬車里面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又看著抬著狄春,皺眉道,「還好無事,上車吧。」
他的眉宇之間,如往日一般,帶著桃花的勾魂,卻不知怎麼的,狄懷英此次見他,發現他眉宇間多了一絲愁緒。不過她既然決定遠離她,就算是看出來了,她也應當裝作沒看見。
狄春傷勢很重,又拖延了這麼些天,不幸中得萬幸,傷口因為她處理的及時,還沒感染,只不過,要恢復之前的樣子,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了。長孫無忌得知消息,急忙親自帶人過來,將狄春接回去,狄懷英就陪在狄春的身邊,哪里都沒有去。
走的時候,看到李承乾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不過又止住了。狄懷英低頭,尋思著他會說什麼。不過,隨即又笑,無論他說什麼,對于她又有什麼在意的呢。
李元芳得到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趕來了,正好在回府的中途遇到。他二話不說,鑽進馬車里面,將狄懷英抱的死死的,久久不撒手。
狄春在一旁輕咳,「我還沒死呢。」
李元芳剛抬手想要像平常那樣推他,又停住了。「念你是個傷患,我也不欺負你了。不過,等你好了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又看著狄懷英,「你看看你的樣子,真是不像話。還有,我讓你待在府中,你怎麼跑出去了。」
狄懷英低頭看自己的穿著,破爛的襦裙外面罩著一件男人的外衫,這還是找到他們的那幾個人中掠奪過來的,的確有些不倫不類。笑笑了事。她曾經一度擔心武媚娘的事情,听說她當天失蹤了,後來是被靜王李治找到送回皇宮的,她才放下了心。這次的經歷,讓狄懷英身心遭受了很大的創傷,以至于她很長一段時間里面都要失眠,必須要守著狄春才能入睡。她背上的被藤條磨破的傷,也養了半個月之久,甚至還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痕跡。
別人都欺負到她的頭上來了,如果不還擊,那還真不是她的性格。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仔細的想了一遍,她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在她不在的這幾天里,李元芳已經將藏人的絲綢店調查的一清二楚,只等與狄懷英的商如何救人。布莊里面高手如雲,救人的話,只憑著李元芳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南陽火沒有走,還可以讓他幫忙,可是他現在已經離開。
不過,李元芳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建議。當初在太原的死牢之中,與李元芳交手的那位青衣人倒是個很不錯的人選,只是這個人歸屬于長孫無忌,不知道他會不會忍痛割愛,借上一借。
老師的東西,就是學生的東西,老師的人,就是學生的人。心里敲著這種算盤,一面暗暗懊惱之前怎麼沒有想到,一面在想著說辭,狄懷英敲響了長孫無忌的書房門。
見到是她,長孫無忌放下手中的筆,關心的問道,「你身上的傷好了嗎?狄春的傷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他的關心讓狄懷英心中一暖,「沒什麼大礙了,謝謝關心。」
「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他看著她,一副什麼都知道的神態。
狄懷英笑道,「什麼都瞞不過大叔,我的確是有事情找大叔你,希望大叔你能同意。」
「什麼事?」
「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