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霍御醫,狄懷英回房去看馮饒。見到床上被包成木乃伊的男人,她有些同情的拍拍蓉兒的肩頭,就出去了,只留她一人在床前守候。
走到狄春的房間,狄春正半靠在床上看書。听到腳步聲,抬頭見到是她,露出一個溫柔寵溺的微笑來,將書放下,陪陪床邊示意她坐下,「事情忙完了?」
狄懷英輕輕點頭,看著他依舊吊著繃帶垂在胸前的右手,心疼的模模,「還疼不疼?」
狄春依舊溫柔的笑道,「不疼了,只是用不上力氣,沒什麼大事,不要擔心。」
狄懷英皺眉看了看,還是不放心,「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過了多久,半個月吧,怎麼可能不痛。不行,還是得讓廚子多給你熬些大骨湯,多補充一點鈣。」
狄春眼楮笑得彎彎的,心情很好的樣子。狄懷英見不得他事不關己的樣子,輕輕的唾了一聲,「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英兒,皇上給你的差事,時限就要到了,你打算如何?」提到皇上,狄春笑臉不再,變得嚴肅起來。
「什麼怎麼辦?涼拌唄」狄懷英無所謂的說道。
狄春郁悶垂下雙肩,「英兒」不帶這麼打擊報復吧。
狄懷英眨眨眼,心道,就讓你也體會一下這種感覺。
經過這次劫難,她心中有了某種猜測,只是她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與狄春又聊了一會兒,她就出來了。
長孫無忌在院中不遠處,背著手看天的樣子,很是深沉。看他的模樣,多半等了許久了。
「大叔。」狄懷英走過去,微笑看他。
長孫無忌回過神來,目光深深的,定定看著她,「你這丫頭,還是不肯叫我一聲老師嗎?。」見她微微嘟嘴,又笑道,「好啦,我又沒有逼迫你。這次你們救了人,有什麼打算?等著人清醒之後再說嗎?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我隨時都做好了被你奴役的準備。」
狄懷英笑道,「大叔不是猜到了嗎?不然你為何會在這里等著我。」
長孫無忌瞪她一眼,很是無奈道,「我可什麼都沒猜到,你這丫頭做事太不符合常理了,要真的去猜測你的心思,怕是要累死好了,快說吧,要我做什麼?」
吐吐舌頭,狄懷英笑的像只偷了腥的貓兒一樣。
「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有的事情都差一些關鍵的東西連接在一起,這關鍵的東西,都掌握在黑衣人身上,馮饒是個很大的突破口。希望他能早點清醒過來。哦,對了,大叔,這幾天麻煩你多調派一些高手保護他,今天千牛衛能迅速得到消息,說明對方也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馮饒被他們折磨的這麼淒慘都沒有死,說明他手里的東西對于他們很重要,只怕他們不會讓馮饒活到清醒的那天。」
這種情況長孫無忌也想到了,已經吩咐下去。
狄懷英又說道,「大叔,你府里里面的那些老鼠屎什麼時候能清除干淨啊,害的我有些事情沒法子做。」
長孫無忌微微眯眼,摩挲光滑的下巴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我的地盤,當然會處理干淨,只是,你確定是現在就開始嗎?。」
他的話換了另外一個人,可能听不明白,不過狄懷英不是蠢人,相反,她聰明的很。長孫無忌的話她听得清楚,,面色凝重的點頭,「大叔,可以開始了,這件事,該做個了結了。這結束儀式,就由你府里的肅清開始吧。」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輕松。
「哦,對了,大叔,這幾天吐蕃的使節怎麼沒有來問著要人了?我這幾日待在府中沒有出去,消息倒是閉塞了許多。」那狐狸一般的子白也不知道拿到了什麼,如果不是害怕打草驚蛇,她當時就想當面詢問。
長孫無忌笑容滿面,「他們啊,頭幾天忽然在他們住的驛館外面發現了昏迷中的娜姆小郡主,娜姆小郡主清醒之後,哭著鬧著要出去找什麼人,折騰的吐蕃使節那伙人,恨不得挖個坑埋進去。人既然找著了,當然也不會再上來找你要人了。」
「哦,原來如此。」狄懷英點頭。看來子白還是沒有回去,為什麼呢?難道真的是因為娜姆的緣故所以他不想回去?可是潛意識中,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想起不久就會爆發的戰爭,她皺了皺眉頭。
「丫頭,怎麼了?」見她神色不對,長孫無忌關切的問。
「沒什麼。」狄懷英趕緊收拾了心思,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些事情是她內心的秘密,連狄春都沒有告訴,更別說其他的人了。
長孫無忌懷疑的看看他,見她不願意說,也不勉強,只是拍拍她的頭頂,很慈祥的說道,「要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記得給我說。怎麼說我在這長安也算是有頭有臉有權勢的人,除非你惹著了皇上,我怎麼也能顧你周全的。」
他的意思是說長孫皇後也會听他的嗎?
狄懷英聞言,雙眼刷的一亮,「可是我不給長孫皇後的面子,得罪了她,你也能幫忙嗎?。」
听到她的話,他有一瞬間的怔愣,似乎有什麼愧疚一閃而過。不過,很快,他將這瞬間的表情很快以輕松的微笑代替過去,笑容滿面的揉著她的頭頂道,「嗯,我向你保證,她永遠也不會傷害到你。怎麼說我這個哥哥還是有一點威嚴的,哈哈哈哈。」說完大笑起來。
狄懷英看著他大笑,郁悶的從他的魔爪下縮回來,爬爬被揉的有些松垮的頭發,她皺眉道,「大叔,我承認你比我大,可是也算是個大姑娘了,要保持形象,你怎麼能胡亂將我頭發揉亂呢。」
長孫無忌大笑,惹得狄懷英又是一陣郁悶。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分手了。
待長孫無忌走的不見人影,她又急忙走回狄春的房間里面,面帶思索的問道,「春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狄春見她去而復還就心生奇怪,听她又問出這樣的話,奇怪的問道,「哪里怪了?」
狄懷英坐在他的床邊,眉頭不展,「這次我們奇怪的遇襲,奇怪的被太子救下,太子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也很奇怪。再就是剛才,我與大叔談話的時候,發現他竟然在愧疚,而且是因為我在愧疚。他做了什麼事情覺得對不起我?難道與這次遇襲的事情有關?」
听她這麼一說,狄春也覺得她說的對。不過,他還是勸道,「既然我們已經回來了,先別管這件事了。馮饒那里的事情才是緊要的,你不要放松。皇上雖然是個明君,可是皇上的金口一開,讓你一月破了案子,如果你做不到,他會說道做到,殺頭的。」
狄懷英胡亂的點頭,想起了什麼,轉身就走。
「英兒,你去哪里?」狄春以為她生氣了,忙起身追問,結果胸口一痛,又重重的靠回去。
狄懷英有急忙剎住腳步,嘆氣轉身回來,見他沒有什麼大礙,噌怪道,「叫你好好養病,好好養病,骨頭都沒好利索,動作不要太大,痛的是我嗎?受苦的還是你自己。我只是想進宮一趟,有些事情要問一問。」
狄春臉上一紅,不自然的點頭笑了。
其實這麼著急,狄懷英忽然想起,自她遇襲之後,她就一直在長孫無忌的府上,沒有出去,武媚娘的消息還是她听說的。當時兩個人在一起,她後來逃往別處,既然得救,那麼她可能知道追她的那幾個人是屬于誰的勢力,那麼她也就可以更加細致的推敲抓她和狄春的背後主事之人。
皇宮對于她來說,好進的很。幾進宮的人,她對武媚娘的住處熟悉的很,再也用不了小太監帶路。
路過御花園的時候,她依稀看到了李治的身影,身子不由得一僵,條件反射的往另外一條岔道走去。明明心中不覺得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可是就是不想見他。只是,他此時來宮中做什麼呢?
不管他了,她現在還有事情在身,也顧不上別人。
繞了好遠的一段路,她終于來到武媚娘的住處。
只是很奇怪的是,以前站在紅色拱門口的小太監和宮女只有各有兩個,現在卻多了幾個,遠遠看去,好像是近身服侍的幾個人。
難道她不在?狄懷英正想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並且躲在一邊。
這種情況,不能是不在,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在,而且有客人在。
如果她有李元芳那樣的高超的武藝,她就要去偷偷瞧瞧客人是誰,又有什麼秘密的事情非要做的這麼神秘。這可是武則天的秘密啊,想起就讓人興奮。
等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幸而狄懷英躲藏的地方是個死角,很少有人會從她這邊經過,所以還沒有看到她。就在她困得想走的時候,門口有了動靜。
太監宮女規規矩矩的分別站在兩邊,對出門的人恭敬的行禮。
狄懷英眼眸微微一縮,是他
竟然是靜王李治。
難怪她會再御花園那里看到他了,原來是往武媚娘這邊來。
看他的神色,似乎很愧疚又很迷茫,慌亂中又帶著惶恐的感覺。是什麼事情讓他這樣?
似乎從她被人劫持之後,好多人都不一樣了,似乎在她離開的幾天時間里面,發生了什麼大事。
李治沒有立即走,而是轉身對門口看了看,最後頹然的轉身離去。
在他離開後,狄懷英正準備出去,有忽然收回了步子。
武媚娘在門口靜靜的看著李治的背影,直到他的影子消失,她都沒有動過。這真是太詭異了。一瞬間,狄懷英腦海中浮現的就是李治在于她分手之後,與武媚娘展開了新的戀愛。可是,她有搖搖頭,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吧,畢竟武媚娘名義上是皇上的女人。
武媚娘看著李治的背影漸漸走遠,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覺得眼楮酸脹的厲害,一直含著的淚水想要奪眶而出。再看又怎麼樣呢,他與她之間又能改變什麼呢?揣著這種絕望又悲憤的感覺,她強忍住內心的痛苦和要掉下的眼淚,轉身準備回去。
「姐姐」一聲清脆的聲音叫住了她。听到這熟悉的聲音,她身子一僵,慢慢的轉身,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看著來人。
狄懷英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心底的疑問越來越大,不過她也明白周圍這麼多的宮女和太監,就算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她也不能在此處問。
「妹妹,听聞你被人劫持,還受了傷,沒什麼大礙吧。」武媚娘打量了她全身上下,見她沒缺胳膊斷腿的,舒了一口氣,「我這些日子有些事在身,一直無法抽空去看你,現在見到你還是這麼活潑亂跳的,我的心也安了。」
狄懷英拉著她往里面走,笑盈盈道,「我不怪你,更何況,我還連累你被那些歹人追,哦,對了,你怎麼樣?沒有事吧。誰救了你?那些歹人抓住了嗎?。」 里啪啦的,她問出一長串問題。
武媚娘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身體一僵,讓狄懷英很敏感的感覺到了。
「姐姐,難道那些歹人……」狄懷英往里面走的步子停下來,有些艱難的問道,「他們……」千萬不要是她心中想的那樣,不然她的罪過就大了。
武媚娘也是敏銳且聰明的人,見狄懷英有了誤會,連忙擺手道,「不要亂想,我沒什麼事。當時我在踫到了正在找你的靜王殿下,是他幫忙打跑了那些歹人,很遺憾,沒有活捉到他們,不然,也可以問問清楚,究竟誰才是背後的主事之人了。」
听到這里,狄懷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麼他們的表情都這麼的奇怪呢?
狄懷英走了兩步,腦中靈光一閃,嚴肅的對武媚娘講道,「姐姐,你讓他們在外面守著,我們進屋談,如果不出我所料,我大概知道是誰做的了。」
兩人進了房間,關了門。武媚娘替她倒了一杯茶,「妹妹潤潤喉吧。」
狄懷英點頭接過,看到桌上未動的另外兩杯茶水,裝作若無其事道,「剛剛是誰來過了啊,怎麼不喝茶就走了。」
武媚娘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哦,是靜王,不過他來了馬上就走了,所以茶都沒有來得及喝。」
听到她的撒謊,狄懷英裝作明白的樣子,還拉著她的手道,「你不要難過了,至少你們現在還是朋友。」
不在執意這件事,她緩緩的將事情的推測說出來。
「在這次事件中,抓我們的人有兩隊人,並且分屬于不同的人的指使。追我的人分明是想要我們死,當時為了逃跑,沒有來得及看那背後主事之人的究竟是誰。不過,殺人無非是分為仇殺,情殺,和見財起意,我自問在長安這麼久,沒有做過大奸大惡的事情,應該不是仇殺,而且身上的錢財也不多,也不可能是見財起意,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情殺了。」
「姐姐,你也知道,我在長安,因為感情對我恨之入骨的人有幾個,都與皇宮沾邊的女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都有可疑。長孫皇後、太子妃蘇亶女、靜王妃王月影以及蕭良娣。你覺得雇凶殺人的會是誰?」
武媚娘听後大驚,臉色變得蒼白,「為什麼懷疑皇後娘娘?」
狄懷英哼了一聲,面露不屑,自嘲道,「還不是本小姐拒絕了她的兩個兒子,對我心生不滿唄。不過,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本小姐才不會蠢到與她正面為敵,指證她買凶殺人呢。」
武媚娘松了一口氣。長孫皇後權勢滔天,除了皇上,誰還能斗得過她。不過,剩下的兩個人,怕是也難以決斷的吧。「妹妹你既然能對我說,肯定是心中有了計較,妹妹,對姐姐,就不要用辦案的那套了吧,快將你的想法說出來。」
狄懷英喝了一口茶,潤了潤有些干渴的嘴唇,「我懷疑是蕭良娣做的。」
「什麼」武媚娘瞪圓了雙眼,有些吃驚,「怎麼會是她?」蕭良娣是身懷六甲之人,怎麼可能會這麼歹毒?
「首先,我的直覺是她。因為,她對我的敵意,從知道我身份開始就存在了。第二,王月影是個聰明人,知道我在皇後面前不討喜,進不了靜王府,是絕對不會無事生非的將我害死。第三,就是咱們的太子殿下。相信你也听說了,我是被太子殿下的人找到的。太子一個字不提凶手的事情,只是問我是否安好。如果依照他的性格,絕對會將凶手留下來交給我處理,可是卻沒有,因為,對方是一個懷著他們皇家血脈的人,他不能那麼做。他能做的,只能是掩蓋真相。」
「可惜他掩蓋不住,因為妹妹這麼的聰明。」武媚娘感嘆道。
狄懷英搖頭,「可是我卻怎麼也猜不出來追逐你的那幾個人的身份。我看他們的武功,除了招式路數挺眼熟之外,其他的根本是一無所知。你再好好想想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給我仔細說說,我好再分析分析。」
武媚娘眉頭一皺,難得的大聲斷言道,「想不起了」
狄懷英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心中越發的奇怪了。
武媚娘自知失禮,又柔聲道歉道,「今日因為這件事,被許多人追問過,我都厭煩了,這才發了脾氣,希望妹妹不要生氣。不過,真的沒什麼可問的,那些人緊追不舍,我哪里還有時間來觀察他們,要不是靜王突然出現,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如果你有什麼疑問,還是去問靜王吧。不過,可能也是白問,畢竟已經有很多人問過他了。」
狄懷英半信半疑的接受了她的解釋。
「那好吧,我改天有空就去問他。」
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狄懷英準備離開。她進宮本來就是想看看她好不好,順便問問當日的情況,現在目的都已經達到,她也不再多留。
要出門的時候,狄懷英還是轉身說道,「姐姐,有些幸福是自己爭取的,不是別人施舍的。我相信你能幸福的,而不是看著他的背影默默流淚。」
說完這些,她拉開房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狄懷英知道,她一定名字自己的話。而且也一定會照做。
因為這句話,武媚娘在原地愣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最後才露出一個感激的笑臉來,輕輕低語道,「謝謝你,懷英妹妹。」這是她最真心實意的一聲妹妹。
卻說狄懷英生怕踫到長孫皇後,一刻也不耽擱的出了皇宮,直奔靜王府。也不過十幾日沒有來了,她對著靜王府的感覺,像是幾年後的故地重游。
雖然她不想見到靜王李治,可是他如今和武媚娘開始了曖昧不清的開始,她也用不著再懷揣著愧疚和不安面對他了。至少,她是放開了不少。但是,放開不等於放任,誰欺負了她,她就要討回來。
靜靜的坐在大廳里面等李治的出現,狄懷英的思緒一直都沒有停過。這里,留下了他們重逢後的一些事情,讓她不能不想。只是,現在想來,卻沒有當初的激情了,有的只是噫吁感嘆。
俗話說的好,想要忘卻一個深愛的人,就必須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她選擇了李治,無意間忘卻了現代那個他對她的傷害,成全了她與狄春。她和李治,這可能就是常人說的有緣無份吧。
沒過多久,腳步聲響起,李治很快就出現在大廳側門。見到她,他明顯很激動,想要上前一步,不過見到她冷冰冰的表情,他又苦笑一下,坐到他的主位,正經的問道,「懷英,今天怎麼到府里來了?」
狄懷英看到他眼底閃過的不舍和愧疚以及掩藏的那抹痛苦,心中還是微微有些泛疼,強硬說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靜王府,是有事情的,還希望靜王殿下能夠通融一下,讓卑職將事情辦完。」
她這恭敬又疏離又強硬的樣子,看的李治一怔,隨後笑道,「原來懷英竟然還有這麼有氣概的一面,真是讓本王驚嘆呀。不知你的案子和我的靜王府有什麼關系,怎麼查案查到本王這里來了。」
狄懷英冷哼,「卑職懷疑雇凶殺人的背後主事之人,就在靜王府里,還請王爺給卑職一個方便,好讓真凶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