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八月十五,褚候退親的事兒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褚國公夫人極力想著要力挽狂瀾。可是卻終究也是無奈何——褚候心意已決,褚國公沉默不語,褚三爺也站在兄長這邊兒說是若兄長當真瞧不上這位「青絲閣」的九姑娘,即便是逆著兄長的意思,勉勉強強將人給娶了進來,日後也不過就是府中多了一個怨天尤人的哭鬧婦人罷了。
國公夫人沒了奈何,只得命人下帖子請了文家的太太並大爺跟大*女乃來,又將當日經手此事的兩位官媒也請了來。眾人寒暄落座,褚國公夫人將這退親的意思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地一說,那文太太登時就拍了桌案。
「褚夫人當日結親之時,也是你們先打探了我們家的九姑娘,上趕著到我們府上求的,原本我們也是想著這京里頭的國公府門第實在高了些,不過念在你們誠心誠意的份兒上,又兼著咱們听說你們家的這位褚侯爺是個情深不渝之人,這我們家里才商量了又商量,實在是九姑娘她自己個兒說只求尋個安穩靠實的男人一心一意過日子便可,什麼繼室填房的那些個名分都不在意,這才接了貴府的庚帖,也定了婚約。」
褚夫人忙起身安撫這位文太太,嘴上一個勁兒地陪著小心,對文太太說得這些話連連稱是。褚府請的官媒也跟著一同勸服這位文太太,才勉強按著人坐在了椅子上。
文府請的官媒見國公夫人這番舉動,那眉頭便皺了皺,「褚國公夫人,論理兒呢,這兩家兒退親總要有個講究?要麼就是八字不合,要麼就是男家兒有什麼隱衷,要麼就是嫌棄女家兒的閨女兒品行不端,不曉得貴府這一出兒是為的什麼呢?」
褚國公夫人嘆了一口氣,她掏出來一張描著黃紅顏色的帖子,「還請諸位瞧瞧,這是這個月初一我到碧雲寺中親自求的合婚帖,原來因著鶴落真人的一句話呀,我們這邊兒就輕率地上門叨擾,實在是欠妥當,這不是麼,宮里頭的淑妃娘娘上個月偶然提起說是碧雲寺新上任的住持道行高深,讓我再拿著文姑娘的八字同子銘的八字到碧雲寺中瞧瞧,這一瞧,還真是瞧出了大事兒了。」
听見褚國公夫人的話,兩位官媒都將信將疑地湊近了瞧了一眼那庚帖,只見上頭寫著,「八字沖害,不宜婚姻。」文家那邊兒的官媒撇了撇嘴,「國公夫人,這隨隨便便尋張帖子也是容易的。不過,文姑娘的名節可是大事兒呀自文姑娘上了京,誰都曉得她可是一心一意孝敬國公爺跟夫人您呀這還未曾過門兒就能做到這樣兒的女家兒,要說呢,可實在稀奇了。如今你們說退婚就退婚,那文姑娘日後還能嫁與誰家呢?」
這話一落了地,文太太拿著帕子蒙了臉就嚎啕起來,文大爺也十分氣憤,站起身沖著褚國公夫人就做了一個長揖。「親家夫人,這退親的女子自來就是死路一條,縱然不是女子之錯,世人也能用唾沫星子將這女子淹沒了頂。您府上若是這麼辦事兒,咱們文家可是不能坐以待斃。咱們府里的九姑娘,那是嫡出的掌上明珠,從小兒也是珠玉一樣兒地心疼著長這麼大的,雖說是掌管過幾年生意,卻不曾拋頭露面。」
文大*女乃見夫君如此,也只得起了身,沖著褚國公夫人福了一個萬福,「親家夫人,小婦人的夫君言之有理,九姑娘實在是個心胸豁達的好女子,若是您府上將她娶進了門兒,這家業呀只有興旺的,斷然不會有半點兒不好,再者說了,這兩個人的八字,不但貴府找人合過了,我們在江北也是不止尋了一個人給合過好幾遍呢,我們也是慮到了貴府的褚侯爺他前頭不是失過原配麼,故而是在這八字上頭格外留心過的。」
文太太听見媳婦這話,哭得愈發哀戚了,一邊兒哭,一邊兒還念叨著,都是自己這當娘親的誤了閨女兒,當日就該拼死拼活攔著,不許姑娘為著個情深的名聲兒,那麼多的好兒郎不挑選,在千千萬萬的人堆兒里就挑中了這麼一個訂了親又鬧著要退親的。
褚國公府這邊兒的官媒張口結舌也是無話可說,雖說國公夫人之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口齒靈巧些個,幫襯著自己個兒把這親退了,可如今瞧著這文家的人怎麼听都覺得人家說的佔理兒,這位官媒不由得就瑟縮了。這樣兒缺德的事兒,她可是不想干。
褚國公夫人憑借一人之力,實在是難以對抗這麼多張嘴。萬不得已,只得命奼紫嫣紅趕緊著去將長公主請來助陣。玉妍自然是知曉今日的事兒,听琴丫頭一回稟說是奼紫嫣紅求見,玉妍心里頭就明白了,這親事退得實在是不順利。
「先讓這倆丫頭進來吧。听听她們怎麼說。」听琴領了吩咐到門外頭喚了奼紫嫣紅入內,二人屈膝福了一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番,「長公主,還求您到夫人的院子里頭走一遭,那文太太跟文大爺文大*女乃實在是口齒伶俐得緊呢,加上文家那邊兒的官媒也不是個省油的等,夫人她實在難以招架了。」
玉妍端坐在椅子上,听了這倆丫頭的話,並未接話。她心里對即將被退親的那位九姑娘也是分外地同情,甚至,玉妍還有些羨慕她,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她有親爹娘、親哥嫂給她出頭,替她討還公道,不像自己,前世里是讓自己的親生父親跟與自己有一半兒血緣關系的哥哥給害了,這一世,曾經同自己最親的姐姐後來因為一樁親事反目成仇,自己喚了十載的娘親,一下子翻臉無情,連點兒最後的尊嚴都不願意給自己留下。
「本宮去勸,又能如何?難不成除了退親,竟無有別的法子了?」玉妍想這些事兒想得入神,冷不防將心底里頭最隱秘古怪的想法兒就拋磚引玉丟了出來。
偏這奼紫也是個鬼靈精的,她口快心直,也沒多想,就順嘴兒接了一句,「哎呦我的長公主呀,您打量著咱們府上還能有個爺呀?二爺要退親,就順理成章再將這位新二女乃女乃給了那位爺?便是有這麼一位,可年歲上也對不上呀,這位新二女乃女乃,都雙十的年紀了。」
嫣紅听見這話,心里頭就是一涼,忙就拉了拉奼紫的衣袖子,嘴里頭斥責道,「胡沁什麼呢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什麼爺呀,新二女乃女乃的,咱們府里是什麼樣兒的人家兒?你當過家家扮戲呢夫人還等著呢,請了長公主移駕是要緊」
玉妍瞧了瞧這倆丫頭,又想了想那位未過門兒的新二女乃女乃自上了京做的這些個事兒。低下頭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要去看一看,若是能讓她們明白強扭的瓜不甜,拼死拼活嫁入國公府,也不過就是讓年紀輕輕的姑娘白白守了活寡,其實,也不是件缺德的事兒吧?
「听琴,觀棋,你們倆隨我一同到婆母那兒瞧瞧吧?」玉妍說著話兒就要起身,听琴忙上前攔住了自家的姑娘,「長公主還請留步。」
玉妍瞧了瞧听琴,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你要說什麼,我都是知曉的,不過,事已至此,沒有婆婆在前頭沖鋒陷陣,我在這兒畏首畏尾干等著的道理。」
奼紫跟嫣紅自然不曉得長公主跟听琴這是打的什麼機鋒。她們二人也無心听這話里頭的意思,只是听見長公主說要去幫忙助陣,二人就是心里一喜。听琴實在忍耐不住,上前又緊跟了一步,「這事兒都是二爺鬧出來的,合該著他自己個兒跟人家女家兒賠禮道歉,任人家責罰才對若是公主您出面,多多少少都有些個以勢壓人的意思,傳揚出去了,公主您還,還怎麼在爺面前抬頭?」
听琴的這些話,玉妍又何嘗不曉得,她也不是要去擺什麼長公主的架子,不過,就是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勸勸文家的人,不過,听琴的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玉妍,若是她貿然跟文家的人對上,文家能不能買這個長公主的賬還要另說,縱然人家買賬,日後褚候每思及此事怕是都要覺得自己今日之舉實在有失光明磊落。
「罷了」玉妍嘆了一口氣,「奼紫嫣紅你們回去回稟了國公夫人,就說本宮身子不適。有兩句話,你們幫著本宮帶給婆母跟文太太,你們二人就跟婆母私下講,這事兒呀,,終究還是要侯爺出面給人家賠個情,再知會了親友方可。
至于文太太麼,你們就將這句話說給文太太听,就說,但凡誰家有女兒,都是盼著女兒能嫁一位意趣相投,情意深重的夫婿,若是嫁娶只是為了成就一對兒怨偶,讓自家的女兒獨守空房還要看著自己個兒的夫君妻妾成群的話,那還不如留著女兒就在家里更加自在隨意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