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子確實比白兔子貴,可那是因為它的肉更有野味更香,而不是因為它的皮毛漂亮。
杜小魚笑笑道,「雖然我專程來賣兔皮,可白管事看來並不誠心,我這趟就當白來好了。」
見她要走,白管事就算曉得是欲擒故縱,也只得攔下,「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性急,張二,快,端些熱茶給他們暖暖身。」攜了杜小魚的手進了里屋。
「你是黃花的妹妹,咱們也算是相識的,這兔皮好商量,你倒是想賣幾個錢?」白管事笑眯眯道,「我看著也有五六十張呢,既然都拿來縣里了,你也是想賣掉的是不是?」
張二端茶上來,眼楮往杜小魚瞟了瞟,他記得每回這丫頭過來鋪子,白管事在她走後總要罵罵咧咧幾句,這回怕也好不了多少的。
「我自然是要賣掉的,」杜小魚捧著茶喝了幾口,「也不跟您繞彎子了,我就直說,這兔皮一斤五十文。」
白管事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一下子貴了一倍多!
一般兔子皮大概都在一斤左右重,也就是得要五十文錢,白管事慢慢搖著頭,「這不成,一個暖袖才幾個錢啊。」
「暖袖我也做過的,一張兔皮可以做兩個暖袖。」杜小魚眼楮亮晶晶的,「現在正是冷的時候,這兔皮雪白好看,一個暖袖就算賣五十文肯定也有人要,不就是兩斤多豬肉的價格麼,真喜歡這個哪兒會吝嗇這些錢,是不?」
白管事在腦子里飛快的盤算,若是真賣五十文,那麼一張兔皮做兩個暖袖,加上人工,棉花,七七八八扣去七十文,還能賺三十文錢。
她眼楮轉了轉,「如今棉花也是貴的,我們這兒繡房還得請人來做,人工費也不低啊……」
不等她說完,杜小魚道,「不瞞白管事,我還有些別的顏色的兔皮,全黑的,黃白的,土黃的,只不過如今數量還少,以後會越來越多,若是白管事想要,我也可以賣與你。」
她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兔皮不止可以做暖袖,也可做披風,還可以在袖口衣領瓖邊,做墊子。當然,富人家也許看不上,他們只會買狐皮貂皮的,可白管事你也知道,不管在哪兒,沒錢的人總是居多的,可他們也喜歡好看漂亮的東西,花上那麼些不太貴的錢,何樂而不為?」
白管事嘴一下子抿緊,雖然對面的人笑得活潑可愛,可骨子里分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哪兒是什麼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老道,也不知道他們家怎麼教出來的?
「所以,這五十文真不貴。」杜小魚做了結論。
白管事一咬牙,「好,我就買下這些兔皮,不過你那些其他顏色的,也說好,將來也得賣與我。」
「那是自然。」
白管事便叫張二把外面兔皮點算一下。
一共有五十八張,白管事既然曉得她養了兔子,那麼以後肯定是要繼續做買賣的,便一個大方多給了一百多文,湊足三兩銀子。
「謝謝白管事了。」杜小魚把銀子放進荷包,招呼聲李錦,兩人便出去了。
做成買賣,她心里也高興,臉上滿是笑容。
看來還是把兔肉做成成品來賣比較劃算,像那黑兔子的皮,又滑又軟,比起白色的又得貴上一些錢,可它們的肉質卻是相同的。
她走兩步又想起小販曾提到的進貢的藍色兔子,不由心里發癢,若是能把那種兔子弄過來繁殖,光是皮毛都是有大好前景的,可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去趟齊東縣?
光是等怕是不行,她怎麼也得找個時機跟家里人提一下。
成不成再說。
臨近午時,街邊小攤上的叫賣聲越發響亮。
杜小魚听到有個再喊香噴噴的水煎素包,立時來了興趣,沖李錦笑道,「走,我請你吃東西。」
水煎包的生意還挺好,圍著一大群人,輪到杜小魚買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五個了。
「都要。」她笑嘻嘻遞過去五文錢。
水煎包用油紙裝著,隔著還是燙,她一個不察,燙的齜牙咧嘴。
見她左右交換著驅熱,李錦猶豫會兒,上來道,「我來拿。」
有人拿當然好,杜小魚忙把油紙遞過去。
走了段路,等到不燙了,她才把包子用手捏著拿起來吃,味道還真不錯,餡是菠菜雞蛋做的,透著股鮮,不曉得是不是在里面澆了什麼汁,一文錢一個也真值得,難怪好賣。
「你也吃啊,很好吃的。」
她嘴巴上沾著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李錦自從見到她把石冬的糖踩得稀巴爛後,對她印象就有些不好,明明那時候都已經把石冬嚇哭了,卻還要再毀了他的糖,可見其性子的狠辣。
可這會兒分明又只是個貪吃的小姑娘……
「你看著我干什麼?」杜小魚見他一動不動,皺眉模了下臉。
李錦忙低下頭拿起水煎包吃起來。
「小魚!」
身後忽地有人叫她,杜小魚回頭一看,竟是章卓予跟萬芳林兩個人,就笑起來,「是你們啊,怎的這時候來街上了?」
「我大舅跟舅母不在家,想跟表妹去酒樓吃飯,听說望月樓來了個新廚子,做的菜很好吃。」章卓予說著想起一件事,「表妹,你不是還欠小魚一頓飯嗎?正好,相請不如偶遇。」
萬芳林輕點了下頭,「好的,小魚,我請你吃飯。」
杜小魚道了聲謝,問道,「我二哥呢?難道又有飯局不成?」
「我也不清楚,夫子剛走就不見人影了。」章卓予側頭想了想,「是了,他最近好像拜了個大夫學醫術,見著我總要把脈兩回,書院里的師兄弟都被他試過了。」又含笑看了眼杜小魚,「你最近在學著給兔子看病嗎?杜師兄上回拿了本《司牧安驥集》回去,可是給你看的?」
「是的。」杜小魚點點頭。
章卓予這時方才看到李錦,「這位是?」
「哦,他叫李錦,幫我一起照看兔子的。」杜小魚介紹道,笑起來,「萬姑娘多請一個人沒關系吧?」
「不用,我先回去了。」李錦板著個臉。
這種性子,硬叫他一起吃飯恐怕難受的很,杜小魚也隨他。
三個人去了望月樓二樓的雅間。
伙計認出是萬家的少爺小姐,忙忙得過來招呼,一邊推薦些菜式,章卓予听了幾樣,說道,「你們不是新來一個廚子嗎?叫他做些拿手的,清淡些的。」
「好咧,公子小姐稍等。」伙計給他們上了碗茶笑著走了。
萬芳林坐在對面,一些日子不見越發溫婉秀美,就是太內向了,老喜歡低著個頭,繞著手里的帕子。
「你來縣里是做什麼?賣草藥嗎?」。章卓予問。
「不是,賣兔皮。」杜小魚笑道,「之前光把兔肉賣給酒樓,兔皮都攢著呢……」正說著,就見萬芳林吃驚得抬起頭盯著她看,臉色發白,便關切的問,「萬姑娘,你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你,你,你賣兔肉?」萬芳林顫著聲音。
「是啊,不然養那麼多兔子干什麼?」杜小魚有些好笑。
萬芳林眼楮一紅,淚珠滾落下來,捂著心口道,「那些兔子那麼可愛,你怎麼,怎麼會殺了它們賣給酒樓?這,這樣不行的!」
杜小魚呆住了。
章卓予見狀也有些不知所措,半響才道,「表妹,野兔子一早就有人吃,跟豬肉有什麼區別?快別哭了,你不吃不就是了。」
誰料萬芳林哭得更大聲,「兔子又聰明又乖,表哥你也看到的,它們還跟我睡一起,天天跟我玩,又干淨,怎麼能跟,能跟豬比?不,不能吃的!小魚,你別殺它們,好不好?你要錢,那我都買下來,可好?」
見她那心疼的樣子,杜小魚都覺得自己太過殘忍了。
是啊,她可不是個儈子手麼,要殺那麼多的兔子!
「表妹,你別胡說了,我們怎麼能亂買兔子!」章卓予見勸不了,聲音不由拔高了些,「表妹,那兔子是小魚的,她想殺想賣都不關我們的事,再說,就算她不殺,別的養兔子的人也一樣會殺,你都去買來不成?」
萬芳林愣愣的看著章卓予,「表哥,你明明也說過兔子可愛的。」
「沒錯,兔子是可愛,可也,可也……」章卓予本想說也好吃,有一次去杜小魚家吃了撥霞供,不知道多美味,可瞧見萬芳林小白兔一樣的眼楮,終究是不忍心說出來,嘆一口氣,「表妹,咱們不說這個事了,好不好?反正咱們不吃就行了。」
「可是,」萬芳林又看了一眼杜小魚,低頭揪著帕子。
杜小魚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也不知道說什麼,她不可能因為萬芳林就不賣兔肉了,她又不是哪家的有錢小姐,衣食無憂,自然可以善良有愛心,遠離銅臭味。
銅臭味……
她苦笑了下,上一世的前十幾年她都在為口飽飯每日辛勞,其後幾年為了過上好日子更是累得跟牛馬一般,如今再活一世,也仍然只能這般努力吧?
不過幸好,她這次有家人,相信會比以前走得更遠更精彩!
走出酒樓,章卓予小聲歉意道,「表妹的話你不要介意,這回吃得不開心,下回我再補請你一頓。」
杜小魚笑笑,告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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