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性烈的水妖
黃泉說︰「哪吒，我喜歡你。」
她是笑著說的。
笑得坦然純真，毫無後悔。
她是認真的。
即使木訥如哪吒，他都明白了，崇尚武力的水妖除了強大過自己的人，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黃泉的眼里又怎會放得下司掌凡人姻緣的月老呢？她來，不是為了祈禱月老的恩賜，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她的愛。
「何苦呢？」哪吒理了理劉海，面容不為所動，眼神卻沉靜而又憐憫，就像一個慈悲的神仙，為眼前之人將要面臨的災難而心生憐憫。
他的憐憫對于黃泉而言是殘忍的，但她仍然堅持微笑，即使落敗她也要保持她的驕傲，這樣才是她。她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滿天神佛我從不放在眼里，為了證明我自己，我可以以最激烈的方式證明自己，因為我不怕。」
哪吒沉默了，仿佛在嘆息。
黃泉仰望著他，無奈地苦笑︰「你真的好無情，我以為你是因為喜歡碧落所以才對我無情的，可是沒有想到你是誰都不愛，你是根本就沒有感情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你只會放縱我的任性，我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小孩子的胡鬧罷了，所以即使我對你說上一千遍、一萬遍的喜歡你都不會相信的。哪吒，現在，你相信了嗎？」。
相信了，可是相信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又不會為她動心，為她毀了自己。
「黃泉，你這樣做只會毀了自己，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哪吒冷漠地道，「你說聲之前所說的話都是玩笑吧，回頭我會同月老知會一聲，讓他睜只眼閉只眼，當做事情沒有發生，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你也沒有觸犯天條。」
「我不」黃泉叫道︰「我不會否認這一切的我走到這個地方來，以月老為證，就是為了向你證明我的心意，你可以不接受，但是絕不能抹殺我的心意」
「你這樣會毀了你自己」哪吒皺起了眉頭，壓低了聲音︰「我不接受你的心意，那你的一切就只是枉然，為了這個枉然，你就要違反天條，背叛天界，這樣有什麼意義？」
「我不在乎，天界算是什麼東西，神仙都沒一個好東西背叛就背叛了，我才不怕。」
「縱使天帝派下來誅殺你的人是我也無所謂？」哪吒的聲音難得的尖利起來︰「我和你說過，天界有無數違反天條的仙人就是死于我手」
「我無所謂，」黃泉笑了，笑得有絲痛快，「我們水妖天性冷酷無情，若是真愛上了，便會死纏到底，當一個水妖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水妖的時候，她會纏著他，若那人真的絕情決意到底，便會第一時間殺死她，又或者被她用武力強迫——這就是我們水妖。我們不怕死，做事也只憑心意，這也就是你們仙人將我們視為‘妖’的原因」
「哪吒，我今日既然敢向你證明我的心意，我就沒有怕過與你一戰。我知道我敵不過你，但若是要死，我倒甘心死在你手中。」
哪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水妖的性烈他早有耳聞，也深有體會，只不過沒想到黃泉竟會烈到此等地步。
「我會殺了你的，黃泉」他低低地怒吼，「快把你的話收回去」
黃泉哼笑一聲，碧綠如海的眼眸冷冷地折射出她的嘲諷，她用笑容拒絕了哪吒的好意，哪吒的眼瞳一下子眯了起來，是震驚，也是動容了。
天空忽然降下神光，落在姻緣石旁，是一名手持長戟、身披銀光甲冑的天將，他的視線落到哪吒的身上，冰冷無波動的聲音響起︰「三太子，天帝有令，命你立即處死違反天規的水妖王黃泉。」
天庭的辦事效率真是難得一次的快，還是說從他來到人間，一切都在天庭的監視中？哪吒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已經隱隱不想執行天帝這個無情的命令了。
黃泉再冷笑，她站了起來，雖然沒有後退一步，卻已經對哪吒散發出了淡淡的疏離與仇視。哪吒看見這樣的黃泉，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剛與黃泉初始的時候，她便像是一頭護衛領土的小獸，對入侵領土的敵人展露著她的敵意。
他看著這樣的黃泉，比看著她一步步走上月老山，向月老磕頭——更不爽了。
天將看了一眼黃泉，覺得她已露出妖相，一身鮮血淋淋的樣子似乎已經已經瀕臨虛月兌，成不了大事，便好心地給哪吒建議︰「三太子，小將曉得您與水妖王交好，不忍執行天帝之命，若是您不介意，小將願為你代勞。」
哪吒拉下了臉，但是對于他這個面癱而言，拉不拉下臉都是一個樣的表情，然而天將卻莫名地感受到了他的敵意，瑟縮了一下。他不悅地瞪了天將一眼，轉頭看向黃泉時，眼神和聲音卻放柔了︰「黃泉，你現在把你的話收回，我便可以把你方才所做的一切都當做沒有發生。」
那不是公然違背天帝的命令麼？天將愣住了，這話差一點就吐了出來，但他更奇怪地看到那放肆任性的水妖王竟然驕傲地翹起下巴，朗聲道︰「我不」
那語氣、那眼神、那姿態——哪是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他忽然想起了天河水妖仙的天性，他們驍勇善戰，鮮血只會激發他們的野性與戰力，不管這鮮血是他人的還是他們自己的。現在看這水妖王的神情，顯然是打算負隅頑抗到底的了。
他瞧見水妖王挑釁的眼神只落在哪吒身上，而沒有注意到自己，當下忍不住打定主意，趁水妖王不注意，一舉取了水妖王的性命，完成天帝的命令
主意一打定，他暴喝一聲，趁水妖王毫無防備之際，長戟猛然刺出，直挑水妖王的要害。水妖王預料不及，雖然神疲精憊，但仗著一身的好武藝，還是勉強地躲過了這要命的襲擊。她躲得太狼狽，長戟沒有刺中她的心口，在她躲開之際，變刺為劃，在她的手臂上割出了一大道血口子。
她手臂上的細鱗干燥得幾乎蛻皮，這一受傷讓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細鱗已經不復往日的堅硬，可以抵抗神兵利器的傷害，也讓她注意到了自己身體的狀況，不由得大驚失色。
天將看明了她的神情，知道她是明白這場戰斗她的勝算有多低，不由得心中一喜，再接再厲
哪吒站在一旁，本來打算冷眼旁觀，打算讓這丫頭吃個虧，然後再讓她收回之前的話的。但是看到天將竟卑鄙地襲擊黃泉，看到那觸目驚心的血紅口子和黃泉掉了一地的干燥細鱗，他突然爆火了︰這丫頭要欺負也只能是自己高興了想欺負就欺負，想蹂躪就蹂躪的是不？你丫的跑出來傷我的人是毛回事？回去了肯定去查你丫的底細，看你在那個統領手下辦事，我不去你頭兒哪里鬧怎麼可以
所以哪吒一怒之下，竟然沒有想到這是天帝命令，還有什麼天規戒律，立馬沖上去，一腳把沖上去的天將給踹到一邊去，一把拎了黃泉就遁跑。
他不知道把黃泉拎到哪兒了，總之覺得安全了才停下。他把黃泉丟到一旁，忽然吧天帝命令和天規戒律給想起來了，這才驚覺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
這是公然地袒護黃泉，公然地違背天帝命令他雖然知道天帝已經下了命令，但若黃泉認錯，他倒是可以回天庭給她求個情，可以免她一死，可是……可是他究竟做了什麼？
黃泉錯了，可是他竟然陪著她一起犯錯
你別誤會——哪吒轉頭，剛要對黃泉解釋個所以然，忽然就看見她睜大了碧綠的雙眸，傻愣愣地看著自己，那呆愣愣又認真的模樣竟然不同以往的囂張跋扈，有著說不出來的可愛。他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
黃泉認真地看著他，眼神有著強行按捺下去的激動與渴望，她問︰「哪吒，你救我是不是因為你喜歡我了？」
「不……」
「你若不喜歡我，那就不要救我，我是死也會拉著那個礙事的天將做墊背，再死在你手中的，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你。」黃泉說著，竟然有點兒生氣了。
哪吒听了，臉一抽，听听，這是什麼話呢？死也要拉一個做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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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面癱，你若是要殺我，現在便就動手吧。」黃泉喚出三叉戟，做出了備戰的姿態，看得哪吒臉一抽，這丫頭做事怎麼和她說的完全不一樣呢？都做好心理準備受死了，還拿著三叉戟做什麼？死前還要打一架才甘心？這什麼邏輯
一個時辰過後……
冷風蕭瑟，干涸的血巴巴地粘在身上，又被冷風一吹，黃泉突然覺得冷了。她不耐煩得沖靠在大石上一臉沉思的哪吒嚷道︰「死面癱，你到底打不打？」
哪吒揮揮手，像是打發小孩子一樣道︰「別吵，我在想事情呢。」
黃泉倒。
「你現在身體不好，過來，」哪吒拍拍自己的腿，道︰「先睡一覺，你睡醒了，也許我就想好了。」
「……」這，究竟是打，還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