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名字即是結緣,那我們此世的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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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我站在他的面前,他對我的叫喚無動于衷,看來真的是睡熟了。
「娘親……」最後一次叫喚,他都沒有醒來,我沉默地抽出匕首,迅速地刺了下去!
他驟然醒來,抓住了我的手,一瞬間房間亮了起來。
「呵……」我歪著頭看著他,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我好奇地等待著。看到我拿著匕首對著他,他不應該憤怒嗎?為什麼眼神還是平日里的淡漠?沒有生氣,這又是為什麼?我饒有興趣地笑了,難道他真的對我永遠都不會再生氣了嗎?
「這一回……不再是夢游了吧?。」他皺著眉頭問我,但話語中卻沒有責怪,似乎早已料到。
我笑著回答︰「第一次是真的。」
他哼笑一聲,松開了手。
我垂下手,知道錯過這次機會就不會再有下次機會了。我抬頭仰望他,靜待他的發落。
「我說你都跟我睡了那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很淺眠的嗎?又或者……」他勾起微笑,低聲問道︰「你是故意放我一馬?」
我輕聲微笑︰「誰知道呢?」
「你想殺我。」他平直地敘述著︰「所以你一來到魔界,就是把我引到大殿上,而不是引來這里,那是因為你知道那個時候魔界正好是議事上朝的時間,把我引去那里,不啻于引羊入虎口。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以勝算而言,在大殿上取我性命可比在這里容易得多,為什麼你卻還要多此一舉?」
「誰知道呢?」我繼續微笑,回答模稜兩可。
很奇怪的,我的刺殺沒有讓他生氣,但是我的回答卻讓他生氣地皺起了眉。
「呵呵……」寂靜的房間里,只有我低低的笑聲。
「今天晚上不會讓你活下來的。」我飛起來,平視著他火紅色的眼眸,緩緩地抬起了握匕首的手︰「不會讓你……再回到天界的!」
他嗤笑︰「就憑你這小小的身體和這把……」他的目光移到我手上,更加想笑了︰「這把小刀子?」
我歪頭,這把自然不會是小刀子了,可是它現在的這個模樣配著我「小小」的身體會更適合。可是天界的貴賓都已經開口了,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然是不能讓他看輕了,一揮手,手里的匕首便回復了它原本的模樣。
「鳳鳴劍!」他的眼神凝重了。
我兩只手握住鳳鳴劍,無奈道︰「變回原樣就太重了……但是還好,還能使用。」
揮劍——!
他輕易地閃開,微笑︰「不夠快。」
那語氣就像在指點一般,听得我心里堵得慌。不夠快那是自然的啊,這麼大一把劍,我提得起來就不錯了!
我們打得很無趣——我打他閃,我打得吃力,他閃得輕易。
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就像一個什麼都不懂,拿著一把劍亂砍的小孩子,不多時,已經氣喘吁吁,手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了。
拿著這麼大的一把劍,能揮動就已經不錯了,哪里還能談得上技巧……
他落在遠處,發出低低的笑聲。我氣惱地靠著劍喘氣,充滿殺意地盯著他,卻拿他毫無辦法。
此時,此刻。
寢宮已成廢墟。
他低低地笑著︰「破壞力真強,也不虧你在我這兒吃了那麼多鳳凰真火。」
我恨恨地咬牙!
寂靜的夜里突然傳來咯咯的嬌笑聲,我皺起眉,是紅蓮?
仰頭,幾個人影在黑夜中顯露出來,邪魅,冷酷,充滿殺意。
爹爹,哥哥,紅蓮,青琉!
四人各守一方,封住了所有退路。
「夜都這麼深了,火神還這麼精神,吵得人家都睡不著覺呢。」紅蓮掩面輕笑,嬌羞的模樣仿佛鄰家小女孩的打趣。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諸位在此已守一夜,都未曾睡下,怎麼能算是被在下吵醒?!」
原來,他早已有察覺,在房中只是並非睡熟,而是假寐。我忍不住嘲諷地笑笑,還以為他只是被驚醒……還以為他真的會在我面前熟睡……原來一切都是我太自以為是!
爹爹從背後搭上我的肩,我回頭,看見他溫柔的面容。
「夠了,妖兒,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我激動地反對︰「不!我要取他的性命!」
爹爹輕輕一笑,手搭上了我的鳳鳴劍︰「若真想殺他,何必使用這麼累贅的武器?」
「……」我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如今,一對四,可不是大殿上的那以一敵眾那麼簡單了……
這里的任何一人,都是魔界最頂端的高手,都有與鳳凰一戰的實力,這一次,你怎麼逃月兌?
我被留在後方,作為觀眾觀看這一場高手的對決。
鳳鳴劍已經變回短小精美的匕首,我掛在腰間,興趣索然地觀看著他們之間的對決。
仙魔不兩立,自遠古以來便是如此,他這一次的只身來魔界,魔界的人怎麼可能會輕易放他離去?
我只遺憾,到最後不是我親手取了他的性命。
所有人纏斗在一起,我目前的修為還不足以看清他們所有的動作。在黑色的夜幕下,他們的光芒卻是極其明亮的,爹爹和哥哥是偏黑色的紫,在黑夜中看得最不明確;紅蓮的是白色,一動之間猶如許多只靈狐躥動;青琉的自然是青色了。
我看不清他們之間的爭斗,卻清楚地明白一件事,紫、白、青三種光色形成了緊縛的牢籠,不見一點空隙,而被捆縛的火……逃不掉。
爹爹是疼我的,但若要他就此放過魔界的大敵,交予我處決,那是做不到的吧。
我嘆息,到最後還是不能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驀地,一道藍光闖進了爹爹們的包圍圈,也許是始料不及而鬧了個措手不及,爹爹們的攻勢一下子頓下來了。
——霖鏡!
我驚訝他的出現,他扶著火神站在包圍圈中,一身是血,卻又笑得灑月兌不羈︰「要來到這里,還真不容易呀!」
他的傷是一路勇闖魔界的證明,我頓時明白了,以往是我太看輕了他,沒想到他居然能一身浴血地闖到這里來,而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他笑道︰「真是抱歉了,我們天界不懂事的小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現在我可以帶他走不?」
紅蓮掩面微笑︰「不可以。」
他苦惱地撓撓頭,好像現在置身的不是戰場,而是好友的聚會。「那真沒辦法了。」他低喃著,眼光移向了青琉,眼神溫和︰「許久不見了,听說你叛離天界,成了魔將,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青琉臉色黯淡,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現在的局勢是二對四,依舊是我們佔據優勢,可是不明白的是所有人都一動不動。也許這是僵局,也也許是都在蓄勢待發。
天界的火神掙開了龍王的扶持,遙遙地望向我,氣勢不怒自威︰「妖兒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我起身,飛過去。爹爹攔了攔我,卻又放行。
「我要問你兩件事。」
「好,你問,我答。」我緊緊地握住鳳鳴短劍,也一樣蓄勢待發。
「第一件事……」他咬咬唇,問︰「你來天界,就只是為了來殺我麼?」
我搖頭︰「不是,最初不是,最初我真的是為了尋找‘娘親’而去的。」
「那後來呢?」
「後來見到了你,前生的記憶漸漸恢復,每夜都做著前生被你殺死的夢,自然是恨得想親手殺了你。」
「……」他痛苦地低下頭,再次抬頭時已忍住了所有感情︰「第二件事——隨心是不是你殺的?」
「身處天界的魔族只有我一個,她自然是我殺的了。」
「為什麼?她與你素無冤仇……」
「青鸞是你鳳凰的近親,你擁有至陽至烈的鳳凰真火,青鸞雖不能使火,但他們的生命之火卻也是極上品。而且,你認為,成年的隨心和幼兒的隨風,兩人之中我會放棄能力較弱的隨風而去冒險奪取隨心的生命之火嗎?。」
他再也說不出話了。
現在他是恨,還是痛苦?我已經不知道了,只是看到他痛苦,我就覺得比平日里任何一個時刻都還要開心得多了。
「問完了麼?」霖鏡微笑著問,「問完了我們就走了。」
七訣哥哥下意識地站好方位,守住了他們的退路。他們想走,卻也很難。
我與他對望著,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痛苦,卻不知他是否在我眼中看到了快意。
戰斗一觸即發。
我開口道︰「爹爹說過,把名字交予他人即是結緣。你一直都想听到我叫你的名字,你說,此世我們的緣是什麼緣?」
姻緣那是不可能的了,孽緣倒是可能的。
也許他也明白這一點,嘴唇動動,卻又什麼話都沒有說出。是期望,還是想阻止,我都不知道了。
「你毀我前世性命,今生我就此立誓,不管付出何種代價,必傾盡一切取你性命,令你火神之名在你這一代終結!我妖兒,今生必取你——火神•焱性命!」
吼出誓言,我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喘著大氣呆在原地,感覺眼眶濕潤。
身邊有風在動,是爹爹他們動手了。
我抬頭觀看這一場戰役的最終幕——
霖鏡架起癱軟的火神,變得如猛獸一般勇猛迅捷,甚至勢不可擋。他猶如閃電般向七訣哥哥沖去——對的,他看出來了,爹爹四人中就只有哥哥是年紀最輕,能力最弱的。哥哥已準備好迎擊,他卻半途轉彎向青琉沖去……
為什麼?為什麼挑了青琉叔叔?
「青——琉——!!」霖鏡怒吼著,聲音震耳欲聾,青琉一瞬間的失神,便被他們逃月兌了。
天界最著名的兩位戰神逃月兌了,魔界的天空重新恢復靜謐,只有戰場上的斷壁殘垣昭顯著惡戰過後的痕跡。
青琉叔叔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才低低地道歉︰「對不起……」
爹爹微笑,溫和地安慰他︰「沒事的,畢竟你並不是為我們魔界而戰的魔將,你來我們魔界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護妖兒。」
安慰過後,卻是對敵人的贊許︰「在戰場之上,我並未遇見過這著名的前龍王,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才加入戰局不過一盞茶功夫,便作下了敵我優劣勢的判斷,決定好了逃月兌路線……若是往後在戰場上相見,還得小心應付才是。」
我黯淡地垂著頭,淚水悄悄滴落。
我最不願、最不願地就是喊你的名字,因為一旦喊出了你的名字,就意味著他真的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