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後,一個人闖進了我修煉的山谷。
是信使。
「公主,主請您辦一件事。」信使恭敬地交出信件。
一百年了,我避世已經一百年了,一百年後再見到人影並未讓我有熟悉懷念的感動,而是厭煩。因為他的到來不止是打斷我的修煉,還提醒著我外界的煩擾還在等著我。
我接了信件,打開,閱讀,然後一個響指將信件燃盡。
「我知道了,把事情辦妥之後,我就回去。」我微微仰頭,平淡地交待著這將會把我的回復帶回的男人。
「主還想知道,您什麼時候回去?」
「最遲三日。」
于是三日後,我把信中交代的事情辦完,變回一百年前的模樣,歡快地回到了熟悉的家。
路上,第一個見到的是青琉叔叔,他是特意來等我的。
一見到我,他歡快地迎了上來,笑得很開心。我不禁在想,是不是我不在的這一百年里,他都沒有笑得像現在這麼開心過。
「哎呀呀……」他蹲下來拍我的頭,大咧咧地笑道︰「怎麼一百年不見了,小妖兒還是這麼小?你這一百年可有在好好修煉麼,怎麼個頭都不見長一丁點兒?」
我微微笑著,自然不會告訴他這只是變化之術。今生我以鳳凰之身重生,身體的成長代表著力量的成熟,如今我卻以一百年前的孩子模樣回歸,那當然讓他著急了。我听得出他笑聲之下掩藏的著急,感謝他雖然著急,卻依舊只是輕松地打趣,而沒有向我施壓。
「也許某一天,小妖兒就會突然爆發長大了呢。」我含笑著敷衍他。
他呵呵地笑著,嘴拙的他現在估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吧。
「爹爹呢?」我繞過他,徑直地向書房走去。這事不用問他,我也知道這個時候,爹爹會在書房里辦公。
「在書房呢。」他呵呵地笑著跟了來。
我不想對他說不用再跟著我了,畢竟他是惟一一個來接我我的人。對于他,我永遠只有愧疚,是我將他引入了魔界,讓他一個光明磊落的神將墮落入所有人都仇恨他的魔界中,而我卻又不能給他任何補償。
對他,除了愧疚,依舊是愧疚。
這個時候,爹爹在辦公,哥哥在軍營練兵,而平日里最親近的紅蓮阿姨就不知道此時會在何處了。我在的時候她會來到我身邊,卻沒有人能模得透她的行蹤,包括爹爹。
進門,我便微笑著叫道︰「爹爹,我回來了。」
爹爹從幾疊小山高的公文中抬起頭來,一樣微笑︰「回來了呀。」
「嗯。」我點頭應道,向他走去。而身後的青琉卻不住地抱怨︰「你女兒回來了也不知道去接一下嗎?這句‘回來了呀’算是怎麼一回事?!」
我和爹爹一笑,搖搖頭,不語。我坐到爹爹旁邊,而爹爹又埋首于公文之中了。
青琉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爹爹卻似乎置若罔聞一般,解決公文的速度依舊不見有所減緩。我在一旁忍不住微笑,我不在的這一百年中,這只聒噪的青鸞不會閑得發悶,就一直來找爹爹嗦吧?
——瞧起來似乎是的,因為爹爹似乎已經習慣了。
坐了不久,七訣哥哥進來了,似乎是被爹爹召回的。他進門見到我,愣了一下︰「妖兒?」
我應了一聲︰「七訣哥哥好。」
他看著我,有點兒想笑,但是這個冰塊哥哥太少笑了,一時半會兒的扯不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于是他以著一個十分別扭但是卻很友善的微笑來對著我︰「妖兒,歡迎你回來……呃,你怎麼還是這麼小個子?這一百年來你真的有好好修煉了嗎?。」
我笑著搖搖頭,不語。
爹爹突然緩了一口氣,從公文山中站起來,抬頭對哥哥道︰「七訣,軍營怎麼樣?」
七訣哥哥向來都對爹爹很忌憚,爹爹一發話,他馬上恢復了那公事公辦的冰塊臉︰「兵強馬壯。」
「好,很好。」爹爹贊了兩聲好,又道︰「去把所有人召來,開戰事會議。」
七訣哥哥和青琉似乎都明白了什麼,臉色均是一凜。七訣哥哥應了一聲「是」便退下去辦事了,青琉似乎想要阻止什麼,卻被爹爹給叫住,分派它事。
我嫌看著大人辦公無聊,跳下高椅,徑直往門外走去。
「妖兒你要去哪里?」身後傳來爹爹的問話,我頓下腳步,回頭答道︰「我去給爹爹佔位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百年一輪的仙魔大戰,要開始了呢。
到那個時候,我有的是機會接觸那天界九天的神祇,有的是機會與他對決,親手殺死他。
按著記憶往議事閣走去,一路上,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好听的聲音。
我的耳力太過出眾了,不想听到的卻听到許多,于是只好把听到的當作一場場笑話。
「是那個孩子。」
「是啊,她回來了。」
「她回來做什麼?」
「也許是主的意思……」
……
「什麼身份尊貴的公主!我們連她是打哪里來的都不知道,她不過就是主撿回來的雜種罷了!」
「噓!別亂說話,主既然說她是,那她就是了!你不瞧見她和當年的蝶姬長得很像嗎?說不定她就是主和蝶姬生下的孩子。」
「哼,就算是蝶姬的孩子,主又何必賜予她相同的名字?」
「也許是紀念……你也知道,主對蝶姬向來是照顧有加的。」
「……就算是蝶姬的孩子,那蝶姬算是什麼身份!不過就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雜碎罷了!」
——真是听不下去了!
我一個錯身,出現在那說廢話的人的身後,和他聊天的同伴看見我了,頓時識趣地閉了嘴。那人也意識到怪異,一回頭,我便伸手遞出了我的殺意!
「妖兒,你在做什麼?」青琉傻乎乎的聲音傳了來,我頓下,收回了手,落回地面。歪歪頭,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在問議事廳怎麼走。」
眼神,卻一直森森地盯著那說廢話的人。他被我盯得臉色越發怪異,也不吭一聲,于是我無奈地問他︰「喂,議事閣怎麼走?」
他似乎被我給嚇到了,話說不出來,伸出來指示方向的手一直在顫抖。青琉走上來呵呵一笑,對我道︰「妖兒,反正我順路,我帶你過去吧。」
「好。」我應允了。跟他走不遠,身後就傳來一聲啐︰「天界來的雜碎!」
我不動聲色地跟著青琉往前走著,思量著下回再見到那不知分寸的笨蛋時,再取了他的性命。
——若不是在青琉面前,我一定當場取了他的命!
魔界議事閣。
魔界大臣們蜂擁而入的時候,我就坐在爹爹的位置上,等著他們。
爹爹的位子是魔界中最至高無上的,所以他們看到我這麼一個不懂事的毛孩子坐在這至高無上的位子上時,他們火了︰「下來,誰準你坐在那里的?」
我勾起微笑,懶得理會他。
爹爹來了,憤怒的大臣們便立即轉向他投訴我,爹爹面對一堆人的怒訴,僅是皺了皺眉,轉頭過來看我︰「妖兒,你為什麼坐在哪里?」
爹爹問了,我自然要回答。當即,我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道︰「我來給爹爹佔位子呀!爹爹,妖兒佔到的位子好不好?」
爹爹忍俊不禁,過來抱住我,把我放到膝上,笑道︰「妖兒好眼光!不過,這里本來就是你爹爹我的位子。」
我淡淡一笑,懶散地靠在他懷里,就不再發一言。
許久不見的紅蓮阿姨走過來,咯咯笑得動听極了。「小妖兒,你的眼神讓我越發的喜歡了……」她留下一句莫名的話,也不再多說,就在爹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了。
她一坐下,參加此次議事的大臣們也坐下了。
魔界的軍事議事開始了,爹爹雷厲風行地分派著各人事務,各人紛紛表示不解與不滿,因為爹爹這次頒布的行令對于他們而言,太過苛刻,太過急切了。
他們不解,是不明白為何爹爹會突然變得如此苛刻和急切。
懂的人,表情各異。
七訣哥哥本是一冰塊,看不出來。
青琉叔叔臉色黯淡了。
這麼多人中,唯有紅蓮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笑得傾國傾城。
——仙魔之間的戰爭,準備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