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昏暗。
我淺淺地睡著。
一縷清潔蓮香飄進，驚醒了我。睜開眼，那艷絕三界的白衣女子正坐在我床頭，轉頭巧笑倩兮地看著我。
許久……沒有見到她了，我突然覺得恍然。在軍營中混太久了，突然升起了平時都未曾有過的念頭︰這個美艷卻又清純如蓮般的女子，如此月兌俗出塵，戰爭與殺戮並不適合她。
可是，就是這清純如蓮花般美好的女子沾上的血色比任何人都還要多。
我爬起來︰「紅姨。」
紅姨淺淺地笑著，卻沒有打算和我廢話，而是簡單明了地挑明了來意︰「你爹令我潛上九天去探探哪 的虛實……我不想去。」
所以想來找我替她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我不能正面地拒絕她，只能不動聲色地婉拒︰「爹爹命我明日出兵迎戰九天火神。」
紅姨紅唇一嘟，輕輕敲了我幾下腦殼，嬌嗔道︰「你這個小壞蛋，和你爹爹一樣沒良心！你小時候，紅姨沒少疼你吧？現在來求你辦件事，你都不肯，哼，出去混了三年，翅膀硬了，就不听紅姨的話了？」
「沒有……」
又是玉指一戳︰「說話那麼少做什麼？學你爹爹沒良心就算了，可也別學你哥哥說話少少的呀！沒良心就已經很不好了，要是再變成沉默寡言的冰塊，看你以後怎麼嫁出去！」
我不嫁……
嘆了一口氣，紅姨的言行舉止就好像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子，不過實際上她本來就是如此，都是和爹爹一樣，不樂意安分接受命令的。我能勸她回去，乖乖地上九天去辦事嗎？也許是可以的，可是一看到她的臉，便怎麼也無法忍心拒絕她了。
那不是法術的魅惑，而是這天地間沒有人可以拒絕這個可人兒的一顰一笑。
她太美，美得太美好，令人只想好好保住她的美好，不願讓這美好碎去。
所以沒有人拒絕得了她。
「青琉。」思索再三，我終于決定了︰「我的副將青琉曾是九天戰神之一，他對九天的路熟悉得很，待會兒我就傳令下去，令他上九天一探。」
美人兒頓時眉開眼笑︰「這才乖~」
「紅姨，哪 的情報不是在情報處備案完全的嗎？發生什麼事了，讓爹爹命你上九天去探他的事？」我疑惑地問，現在已經答應了替她辦事，應該是可以問問怎麼了吧。
天界四大戰神︰羽族火神，水族龍王，二郎神楊戩，三太子哪 。
前兩者是天生仙族，雖然對天帝俯首稱臣，但卻與天帝不怎麼親。與天庭關系最親切的是楊戩與哪 ，他們才是天庭的忠實守衛者。前兩者與後兩者最大的區別並不是天生身份的區別，而是，前兩者無論死了殘了哪一位，只會令天界的戰線崩潰一時，而後兩者無論死了殘了哪一位，則會直接動搖到天帝的統治！
若是火神和哪 擺到爹爹面前，任憑爹爹選一者處置，恐怕爹爹會選的是後者，若是能直接動搖到天帝的統治，那比戰爭獲勝還更賺到。
可是哪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引起爹爹這麼重視，連許久不出山的紅姨都被請出來了。
紅姨道︰「小妖兒，你記憶中哪 三太子是怎麼樣子的人？」
記憶中？
前生的還是今世的？
前生記憶中，我記得他是火神焚天的好友，常溜出九天，到羽族玩鬧。也許前生我是蝴蝶的緣故，我對以蓮為體的他很親近。親近雖然親近，但他是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大人和孩子總是很難走到一塊兒去的。
而今世記憶中，他也依舊是火神焱的好友，也是偶爾跑來羽族玩鬧。在羽族時，我看起來比他年紀少一些，又愛玩，很容易就玩到一起了，也一起闖下不少禍事。
哪 是與所有神仙不同的，在他澄澈的眼中，我看不到仙與魔的界限……
想到這里，心里莫名一動，不禁笑了出來。
也許……這麼多神仙中，我最不想對陣的就是他了，因為他的眼中沒有仙與魔的界限……而我，永遠都記得有這麼一個陪著我一起玩樂的童年好友。
我感謝他，在羽族之時，所有神仙都拿著敵意的目光監視我，唯有他眼神清澈，願與我一起玩，也願在我受到欺負時，挺身而出，把那欺負我的人狠狠揍一頓。就憑這份感激與感情，我不願與他對陣。
「他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我低聲輕語，升起一絲暖意。
「可是他長大了。」
紅姨的話一出口，我驚愕地抬起頭。
哪 長大了？
那個從上古時期至今都未曾長大過的孩子長大了？
我的身體成長即意味著力量的成長，當我成年之時，力量就會成熟穩定下來。可是哪 不同，他在七歲時死去，令他永遠都停留在了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力量是成熟的，可是樣貌卻不成熟，心理也不成熟……可是現在他為什麼長大了？
紅姨看出了我的疑惑，輕輕一笑，道︰「所以主才命我上九天查看一下哪 突然長大的原因。」
出于對兒時好友的關心，我忍不住多問了︰「紅姨，依你看，哪 為何會突然長大呢？他從上古時期至今，可都沒有變化過一次，為何現在會突然長大呢？」
紅姨掩嘴一笑，笑得揶揄狡黠︰「為何，也許是情竇初開了吧。」
「情竇……初開？」我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我怎麼記得在羽族與哪 玩耍的時候，曾和他談起過男女私情的事，他還不屑一顧呢。他就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根本不明白大人感情的事兒，怎麼會……呃，好吧，我承認，我根本無法把這個眼神清澈的孩子和感情牽扯到一起。
紅姨咯咯地笑起來，很幸災樂禍︰「鼎鼎大名的哪 最大的缺陷就是永遠都長不大，你方才也說了，他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那長不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心理不成熟，你說……讓一個孩子成熟起來，能是什麼原因？」
我臉抽了一下，好像……有這麼一個說法。
「我真好奇，那個能令幾千年都不長大的哪 長大的女子究竟是什麼人。」紅姨咯咯地笑著。
她好奇，但是居然不願去打探，那很反常。
「紅姨，既然你這麼好奇，為什麼不自己上九天打探呢？」
「我才不想見那哪 小鬼。」紅姨眼一瞪，氣鼓鼓地又來戳我的腦門︰「我才不要去見那個用我的心頭血重塑身體的小鬼！看一次就討厭一次~！」
我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我知道哪 的身體是用蓮花做的……對了，紅姨是步步生蓮，我從來沒有把他們聯系在一起過呢，畢竟一個九天高神，一個九尾狐妖，怎麼看都是無法聯系在一起的。
不過……哪 身上的蓮花香味的確與紅姨身上的蓮香很相似。
再不過……
我驚疑地打量紅姨，我知道她的年紀遠遠大過爹爹，可是我沒想過她居然是上古人物！
果然是老狐狸呀……
紅姨這只老狐狸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狠狠一拍我的腦袋，道︰「以後不許叫我姨，知道不？！」
「叫紅姨不好麼？」我疑惑。
她一嗔，道︰「好什麼！以前你年紀小，不懂事，我給你叫，可是現在你都那麼大個了，再給你叫，我就老了！」
我沉默，難怪沒有听過爹爹叫過她一聲師姐，原來「姐」字也顯老了，難怪……不願我叫「姨」。
（果然，年紀大了傷不起呀）
「不叫紅姨，那叫什麼？」
「叫我名字——紅蓮。」
「好，紅蓮……」
紅姨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就要離去。我趕緊拉住了她，討好地對她笑笑︰「紅姨，今晚你陪我睡睡好不好？我好想你……」
她本來因為我喊了一聲「姨」而嘟起了小嘴，見我哀求，又不忍地放軟了心。她嘆了一口氣，化回原形——一只一人大的九尾狐狸鑽到我床上。我歡呼地撲上去打滾，小時候最喜歡在紅姨毛茸茸的狐毛里打滾睡覺了！
「死丫頭，別揪我尾巴！」耳邊傳來紅姨吃痛的警告聲，我嘻嘻一笑，卻不放松她的尾巴︰「姨，你有九條尾巴，給我抱一根嘛~~」
「哼。」
我呵呵一笑，抱著她尾巴呼呼大睡。
鼻子癢癢的，壞紅姨，別用尾巴掃我鼻子~！
「別弄……」別弄癢極時，我不高興地揮手掃開那在我鼻尖作亂的尾巴，迷迷糊糊地說道︰「別弄，紅姨……妖兒好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迷糊間，听到紅姨用鼻子哼了一聲，腦袋好像被輕輕戳了一下。「你這狡猾的丫頭，居然把我當作護衛了！」
一夜安睡無夢，天亮時我醒來，身邊已經沒有那雪白無暇的身影，卻依舊有蓮香縈繞鼻尖。
閉上眼，似乎還能听到她離去時的輕聲祝福︰「希望你能獲勝。」
嗯，我會活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