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著千斤重的鐵鏈,抽噎著跟在冰逸後面走去牢房,那沒良心的小混蛋有我替他拿著鐵鏈了,走得特別的輕松歡快。
到了木牢里,他就沒那麼輕松了,木克水,活該克死他。
獄卒將我和他關了起來,我把鐵鏈重重往地上一擲,頓時讓他苦了一張臉。
千斤的重量,對我而言只是小事,對他而言卻是打死也扛不動的。
看著他,我就一陣氣憤,頓時氣不過,上前狠狠一揪他的臉,使了全力地去擰、去揪︰「死小孩!要你說謊你不會說啊!騙一下你就可以活下去了啊!笨啊你?!」
「餓八能便啊……唔唔……」
見他有話要說,我便放開了他,他踉蹌地跌坐到地上,鼓著紅腫的臉,不斷地揉啊揉,兩眼小淚花的不斷閃啊閃,揉了半天也不見能說出一句話來。我于心不忍,坐到他身邊,伸手替他揉揉臉,那帶著的法術的手掌所過之處,他的臉很快就消腫了。
我嘆了一口氣,布置了結界,讓外人無法窺探,才低聲到︰「現在可以說了吧?。」
冰逸一怔︰「說什麼?」
「為什麼在大殿上否認?」
「那你為什麼認為我是預言師?」冰逸反問。
「你……」我氣結,頓了頓,道︰「你平時不說,可是我是唯一一個與你最親近的人了,你還當作我真的什麼都不懂嗎?冰逸,你不說謊,很少說謊的,我們平時在一起搭隊打牌,敵隊的人問你有多少張王牌時,你都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來……」我苦笑一聲︰「不過沒多少人相信就對了……冰逸,你不怎麼說謊的,為什麼在大殿上,卻說謊了?」
「因為我真的不是預言師。」
「騙人!」
「我不說謊的,妖兒,你知道的,我只是說出來的話……沒有人相信而已,但實際上,我真的沒有說過謊。」
「我知道……」我痛苦地閉上眼,卻有咬牙否認︰「不,你說過謊的!那日父親召見你,你說了什麼?你記得嗎?你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你明明就是去和父親談條件的,你怎麼可能不記得?!可是你回來居然告訴我,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不知道了!你這個騙子!」說完,我狠狠地擰了他一把。
他痛苦得扭曲了一張臉,卻不敢吱一聲。等我松開手,他才哭喪著臉去揉被我擰痛的大腿,小聲道︰「我出了門,真的不記得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記性差……」
這混小子!
「你就老老實實告訴我吧,你究竟是不是預言師?」我不死心地問︰「反正你明天就要死了,死之前說個真話都不行麼?」
冰逸無奈道︰「我說的就是真話了啊,我真的不是預言師呀。」
「胡扯!」
他嘆氣,聲音壓低了︰「妖兒,你知道何為預言師嗎?。」
「不用掐算就能看得見未來的就是。」
他苦笑,道︰「那哪算吶?掐算不需要借助任何法器,只需五指即可算出未來。而預言則是需要的,它需要借助祭壇、星象、法器才能施展,你可有見我踫過這些東西?」
「沒有……」祭壇是需要特意準備的,蛟龍族內並沒有合適的祭壇,可是若不是預言,為何冰逸卻像是看破了未來一樣?「別騙我……」再開口,聲音已弱。
冰逸再一次苦笑︰「我真的沒騙你。再說了,你可知道預言師有諸多禁忌的?縱使看到未來,卻不可去做更改,否則將會遭受到命運的反噬。我若真的是預言師,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阻止你多回,那我豈不是早就死翹翹了?」
「這個……誰知道!」我氣惱地 嘴道。
冰逸哈哈地笑了一會兒,突然彈了彈我的額頭,道︰「逗你的,丫頭!」
我一怔,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冰逸呵呵一笑,頭湊近我,清澈如泉水般的聲音傳進了我腦里︰我的確不是預言師,但我的確能看得見未來,不需要借助任何東西。
我又是一怔,剛要說話,腦里又傳來冰逸的聲音︰噓,別開口,這是心靈交流,別人听不到的。
讀心術的一種?我皺眉,但冰逸卻立即明白了我的想法,回道︰是讀心術沒錯。
我忍不住罵道︰你這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無恥啊!有讀心術的人最無恥了!
他頓時無奈了︰我這是天生的,你以為我就想啊,我只要靠近人,我就能听見了,我才不想呢,死妖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罵我笨!
我氣惱地叫回去︰你本來就笨!
越想越氣,我狠狠擰了他一把,道︰笨死小孩,既然你能看到未來了,現在那麼鎮定,是否說明你早已經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冰逸很無恥地一笑︰哈,不知道啊~!難道你不知道預言師可以看見別人的未來,唯獨是不能看到自己的麼?哈~
于是我又狠狠地擰了他一把︰既然不知道,干嘛還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笨蛋!
他回道︰我也不想……可是妖兒,你想想,做一個預言師壓力多大啊,要是一不小心說錯話……咳咳,那可就是一堆人死亡了呀。
是這樣沒錯。我嘆氣,但隨即一想,又繼續擰他︰死小孩,反正你都能看得見未來了,那和預言師有什麼區別?在大殿上承認一下會死啊!難道你不知道你說「不是」,就是說我撒謊了?你不知道那會讓我多難堪?
氣不過,又揪著他的多打了幾下!打得他眼淚橫流,尖叫討饒的聲音在我腦里橫沖直撞,撞得我眼前一片金星。我昏了一下,清醒過來時,冰逸已經掙月兌開了。我怒瞪他︰得啊,你小子,原來還有這異能!
冰逸呵呵一笑︰保命的、保命的。
那刺腦的聲音顯然無人能擋,我不禁在想,這死小子是不是每一項異能都是強大得沒人能抗拒。
這麼一想,就看到冰逸笑得更無恥了,我無奈,那看來是真的了。
我泄了一口氣,問道︰既然是保命的,那明日可否能保你一命?
冰逸道︰別把我想得太強大了,對付你父親一個人是可以,可是你要我面對一堆人……哈,怎麼可能?
是哦,明日行刑,一定有許多人在場的。我黯然,如此說來,是真的沒辦法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放過焱呢?你明明知道他是天界的火神,若是放過了他,那就是魔界的叛徒啊!是罪無可赦的啊!
因為我不想妖兒你後悔。
我怔住了,冰逸……放過焱……是因為我?
我笑出來,怒了︰他死不死的,關我什麼事!我恨不得他馬上就去死!我絕不會後悔的,絕不會!
冰逸眨了眨眼,道︰妖兒,你不覺得在一個……咳,一個會讀心術的人面前撒謊……咳,很不明智嗎?別打我!
我還沒揚起手,他倒是先有所防備地抬手護住自己了,看到他這樣,我頓時僵住了——是啊,他是知道我生氣了一定會打他的,所以才先做了防備……呵,他都能讀出我的下一步舉動了,那還能有什麼不知道的?
所以,撒謊,真的假不起來。
冰逸見我半天都沒有打下去,便安心地放下了手,看著我,眼神清澈如鏡︰妖兒,我不希望你後悔。
我黯然,我泄氣,我無奈。
在冰逸的面前,我無所遁形。
能騙他什麼嗎?不過,實際上我自己也不明白啊。
我直直地看著那如明鏡一般的眼楮,問︰你告訴我,我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究竟……是想他死,還是想他生?
冰逸沒說話。
我失落道︰我知道了。
嘆口氣,我挪到冰逸身邊,靠著他道︰為什麼我喜歡的不是你呢?
冰逸回答︰還好不是我,不然我就慘了。
簡直討打!于是我又掐了他一頓。
知道不能再向以前一樣隨意開玩笑了,一想到明日的行刑,我便無論如何都無法高興起來了。我嘆氣道︰死小孩,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月兌身吶?
冰逸無辜地眨眨眼,道︰我對上的是整個魔界,我是很想逃啊,可是我逃不了。你爹爹實在太強了,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當初就不要去做那種傻事啊!你是傻瓜嗎?
哈哈,當時就想著你高興,就不小心做了嘛,哈、哈……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心虛,弄得我越來越難過。垂著頭,我做了決定︰冰逸,我要救你。
他卻似乎早已料到一般,很無所謂地搖搖手,道︰沒事,不就一條命嘛,小意思小意思。
這種態度真是氣人,我狠狠一拍他,道︰別老是這麼無所謂!別太把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了!我不許你死,你知不知道?
你是為了我才犯下滔天大罪的,我怎麼可能容許你死去?!
我喚出鳳鳴劍,就要斬斷那沉重的千年玄鐵,卻被冰逸阻止了︰不用了,妖兒,死了就死了吧,這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我怔怔地看著他,驚訝地看到他溫柔坦然的微笑。
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冰逸微笑道︰
從小,我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我的能力很詭異也很強大,詭異到所有人都不敢接觸我。他們懼怕我的讀心能力,沒有人會喜歡把自己的所有赤果果地展露在別人面前,我也不喜歡,可是沒辦法,只要一接近,我就能听到他們所有的話,所有。
我無法阻止。
漸漸地,我學會了偽裝自己的這項能力,我假裝什麼都听不到,什麼都記不住。漸漸地,就真的什麼都「听不到」、「記不住」了。
可是除了這項能力之外,我還有一個能力——我的眼楮能看到一個人的生與死,不需要任何做法預言,只要看到那個人,我就能看完他一生的命運。
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是我卻無法阻止,只能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
我不想再听到大家的心聲,也不想去面對無法阻止它到來的命運,這樣活著,我已經很累了。
所以,放過我吧,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