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安全地抵達了羽族境地,在入境之時,受到了羽族人的熱烈歡迎。我對這些熱鬧不感興趣,在焱想要帶著我出去炫耀一番,公開我的身份之時,我拒絕了,心神不寧地折騰了這麼久,我這小孩子身體可是累壞了,于是拒絕了焱之後,我鑽回了馬車里呼呼大睡。
那些羽族人,我不樂見。
不知車外的歡呼聲響了多久,我在那歡呼聲中淺淺入睡,只知道過了不久,耳邊在沒有了嘈雜聲,又過了不久,我被人搖醒了。
搖醒我的人自然是焱。
我挑挑眉,問道︰「到了?」
焱的臉色有點擔憂,有點尷尬,看著我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很是古怪。他點點頭,道︰「到了。」
我打著呵欠,讓他把我抱出去,出去了之後,我才知道了他變得那麼扭曲的原因——隨風。
隨風顯然是認不出我這個殺妹凶手,眼神僅有一瞬停留在我身上,就重新移回了他兄弟身上。他張開雙臂,給了他兄弟一個熱情的擁抱︰「歡迎回來,焱。」
他平時這個擁抱是沒什麼,可是如今我是被焱抱在懷里的,他這一個擁抱就結結實實地把我夾在了中間,難以喘氣,于是我不高興地揍了他一拳︰離我遠點。
隨風這才注意到有我這麼一個叫囂著的小孩子,也許天界的仙女都太過溫柔賢淑了,他沒有見過像我這麼不溫柔的女孩子,頓時感到奇怪了吧。他皺著眉,揶揄道︰「焱,我知道你這一次去東海是為了迎娶氤氳公主的,沒想到妻子沒帶回來,就先帶了個女兒回來呀。」
焱尷尬地咳了幾聲,道︰「這個……隨風呀,這個孩子是龍主的女兒,就是我這次結親的對象。」
隨風愣了︰「氤氳公主有這麼小麼?」
焱繼續尷尬︰「這不是氤氳,這是氤氳的妹妹,她叫……」這時他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湊到我耳邊低聲問道︰「龍主沒有給你起正名麼?」
「沒有。」我亦低聲回答,在人間的那些日子,霖鏡不是沒有想過要給我起一個新名字,可是這個有完美要求的男人翻了一個多月的字典,愣就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字,于是我的正名就這麼先擱著了,于是我就帶著狀似乳名的「寶寶」兩字過了三個月。我無奈極了,難道我這一生都與好名字無緣?
于是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好如實道︰「這孩子乳名叫寶寶,龍主還沒給她起正名呢。如今她已經成為我的未婚妻了,等她成年之後,婚禮就在羽族內舉行。」
隨風一直在打量我,俊眉是越來越皺了︰「焱,如果我沒看錯,這孩子好像是個凡人吧,她……」
「特殊時期,特殊情況,特殊處理。」焱含笑道,「天帝那邊,我過些日子會去稟報的。」焱似乎覺得夾在兄弟和兄弟的仇人面前很是尷尬,就道︰「別說那麼多了,現在我可是一身的傷,你再讓我站著和你說話,我可撐不住了。」
隨風臉色一變,抓住了焱的手,緊張地上下打量,道︰「你怎麼了?在東海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沒事,只是差點送命了而已。」焱輕描淡寫地撥開隨風的手,談笑自若道︰「這個,長老會和你解釋的,現在你能讓我先去休息麼?」
隨風點點頭,伸手過來就要接我,讓焱好去休息。焱卻躲開了他的手,對他搖搖頭,示意是不會放手的。然後,在隨風的目送下,焱吹著得意的口哨聲,走回了自己的住處。
然而,回到他的住處,依舊並不能如他所願地撲到床上,抱著我就睡,因為他忠心的屬下隨風太過擔心他的傷,就自行傳喚了族內大夫前來診治,為了不阻礙他們的診治,我被人抱到了一邊玩,但我的眼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焱——我就愛看他像是條死魚一般,躺在床上,像砧板上的死魚一樣任人上下其手。
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回頭,對那個一直在想著勾搭我說話的隨風,我正襟危坐且正義凜然地開口︰「老爹說,乖寶寶不能和陌生人說話。」
隨風囧!
開了一句口之後,我就再也不理會隨風了,趁著他發愣的當機,我跳下椅子,跑到焱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再也不放開了。那些大夫拿我沒辦法,就只好忽略我,徑直地對焱道︰「羽主,您的身體被寒氣入體太重,又沒得到及時地驅趕;而且還曾被執法仙人重傷過,全身的經脈、肺腑受損過重;還有心口附近的心脈被利器所創,雖然皮肉愈合了,但心脈的創傷卻未痊愈。這幾日還請羽主靜心休養,不要太過操勞,屬下會給您開藥,也會定時過來為您療傷。請您放心,十日內,您的傷必定痊愈。」
跟過來的隨風听完了,眉頭皺得厲害,他低聲問焱,聲音里卻有著隱隱的怒氣︰「你這是怎麼了?去一趟東海,怎麼比你上一次戰場還傷得厲害?這龍族也欺人太甚了吧!」
重傷的人卻沒有他這麼在意,而是捏著我的手在玩︰「沒事的,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十日過後,我又生龍活虎了,你不要因為這個太記恨龍族才行,畢竟我此行的目的可是為了結盟,為天界鞏固防御陣線。」
隨風道︰「那你至少要告訴我,傷你的究竟是誰?你告訴我了,我就不遷怒于龍族,是非曲折,我還分得清。」
焱道︰「我與龍主約定好了,此事就當沒發生過,那傷我的人現在也不好受,她現在已經廢了,成不了大氣,你就不要再記在心上了。」
隨風不依︰「你告訴我,傷你人的名字。」
焱有些惱了,皺起眉,沒有再像剛才那樣好聲好氣地說話了,他抬起眼看隨風,道︰「此時就當沒發生過,你不許再提,我受傷的事也不許傳出去,這是命令!你若有空閑,便替我上一回九天,把我和寶寶的婚事稟報給天帝,就算是給我這趟的任務做個終結。」
隨風看了一眼我,也知道這是一個苦差事,道︰「仙凡不得通婚,你這樣做是違反仙規!」
「那如果天帝降罪,你就告訴他,三百年前,我的前生是為何退掉與氤氳的婚事的,如今就是為何退掉的。如果天帝問起我的傷勢,你就如實以告,我也不在乎你多說嚴重一些。總之,你就是要告訴他,氤氳那種女人,我娶不了,為了完成帝命,我只好迎娶氤氳的妹妹了。如果他還是要降罪,那麼我也只能和先與凡人生下寶寶的龍主一起受罰了。」
呵,這話說得強硬,天帝若真的要降罪,那可真的是要把這一次想要挽留住的將才霖鏡給推開了,在這種魔界兵臨三層天的危狀下,他才不會為了天規而降罪于霖鏡和焱。更何況,焱也說明了拒絕娶氤氳的原因——沒有人,會希望娶一個三番兩次殺害自己的女人。
不,是有的,我想要謀殺焱的次數可比氤氳多許多。
想到這一點,我按住了他反復玩捏我手的大手,輕輕地把頭靠了上去。
焱撫模了幾下我的頭,就對隨風揮揮手,道︰「你下去吧,大夫說了,要我好生靜養,不可太過操勞……這十日內族中的事務還望你替我好好打理了。」
隨風只好無奈地退下。
我輕輕地笑了,這些礙事的人總算都走光了!
焱卻沒有我這麼輕松,他發出了沉重的嘆息,低聲問道︰「妖兒,你殺了隨心,現在可有一絲後悔?」
我抬頭,看見他皺緊了眉,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我知道這是我們之間梗著的一道心結,而且已經梗了很久了。
我嘆息地低下頭,把臉靠在他手背上,輕聲道︰「我不後悔我做過的任何一件事,我也不會勉強我自己的心意,所以我現在跟著你來了羽族,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不是懺悔自己的罪過。我們之間隔著的血仇實在太多太多,若真的要細數每一件事,那我們就真的永遠都走不到一起了。焱,你知道我現在願意跟著你來羽族是意味著什麼,如果你現在要把我帶到隨風面前,請求他的原諒,我是毫無反抗之力的。你要知道,我現在可是把我的一切都交到你手中了,包括我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他低喃著把我擁入懷里︰「我好高興,你會願意為了我,放棄了魔界。」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衣服和紗布底下,就是我刺的傷口,如今它就伴隨著焱的心跳,在我的手下輕輕地起伏著。我把頭靠到他肩上,閉上眼道︰「也放棄了我的命。」
隨風是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