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牢,言不離又將自己送進了這里。
當我來到的時候,他的情況並不比上次見面的時候好多少。上一次,鮮血染紅他整個身子,但他的精神還是好的,他還是努力地保全自己。而現在,他卻是將自己送來這骯髒的地牢里受糟蹋,他的臉色已經變成灰白,看來受到的打擊不輕。
「你又受傷了,這一次看來我連琵琶骨都不用替你穿了,你都是沒力氣逃跑的。」我微笑著向走去,談話間的熟稔仿佛是真正的好友。
言不離撩起眼,慘淡地看了一眼,又垂了下去,似乎身上的傷真的讓他沒有了力氣去多看我一眼。他受的傷很重,但我不會替他療傷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我還沒有那麼傻地分不清敵我。
「言不離,你是一個聰明人,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我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言不離虛弱地喘了一口氣,道︰「因為我想不出……現在的我還能做什麼了。面對一直都沒有轉世的妲己,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硬下心腸,把她當作一個魔、一個敵人來對待,這樣的我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指揮軍師應該有的理智與判斷,所以我放下了天庭……」
「可是你放下了天庭,來這里並不是一個理智的選擇。」我坐在獄卒搬來的大椅上,看他這麼狼狽,叫人扶他坐下。我道︰「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的。」
「看得出來,」言不離笑了笑,道,「你連冷板凳都給我坐了,一看就知道今天來是來說好話的,不是來說惡言的。你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這樣也不枉相識一場。」
「先說你想要我幫你的吧,我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神仙。」
「我不是神仙……」言不離運起了功,緩緩給自己療傷——這家伙真夠大膽的,居然敢在我面前運功療傷,不,應該說是放肆地把我當作運功護法了。我允許他這麼放肆,但是他並未對我掉以輕心,並沒有將心神完全地用到療傷上,他分出一半心神來和我說話︰「現在是你有事求我,你就不怕我加大籌碼?」
「有些怕,但談了再減價也可以的,再說了,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大抵能猜得出來,而且我相信你的籌碼會在我可以談判的底線的。」我微笑︰「難道你沒有听說過嗎?在我們魔界最流行的話就是‘和神仙做交易最好了,因為他們的籌碼總是非一般的不等價地低’。」
「我要見妲己,一次就行了。」
「可以。」我道,這可真是非常簡單的要求。我看了他一眼,渾身的傷恢復得極慢,人暫時還是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我道︰「我可以讓你見她一面,但是後果如何,我無法保證,你也許會死哦。」
言不離搖了搖頭,他伸手撫模離心口最近的傷,那個傷口很深,血腥味也是最濃的。他道︰「這一爪,她應該十拿九穩要掏出我的心髒的,可是她沒做到。」
我道︰「原來你這一次見面是有十足的把握要從我身邊帶走紅蓮了?真是很會談籌碼。」
「那你同意不?」言不離笑了笑,雖然虛弱,但是笑得還是很自信。
「同意。」我微笑著,心里已經做出了壞打算。我道︰「那現在可以說我的事了吧。」
言不離道︰「我說了,能幫我一定幫,只要不要太難。」
「不難的,只是一個問題而已,我只要你能到如實回答就好了。」
言不離思索了一下,笑道︰「我們提出來的條件看起來都不太難,你問吧。」
我道︰「我哥哥失去了法力,就連武力都失去了,失去的原因是全身的經脈徹底廢掉,沒有辦法恢復,我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讓他恢復的方法。言不離,你是上古的智者,記憶延續了無數世,見識廣闊無人可比擬,我想你應該有辦法的吧?。」
言不離低頭思索了一陣,道︰「我不是大夫,但是我會盡力去幫你的,讓我見你哥。」
「好。」我點點頭,站起了身,今天的談話已經有了結果。我轉身離去︰「把你的傷養好,我再帶你去見我哥,不過你是否能讓他恢復,我都會實現我對你的承諾。」
沒有了我在旁,言不離很安心地療傷,我吩咐了獄卒,等言不離傷好之後就帶他來見我。他的傷好得很快,走出監獄來見我只過用了半天時間。
「傷好了?」我問他,言不離微微一笑,道︰「沒好全,但是不會妨礙和你哥見面的。」
「好。」我微笑著點點頭,言不離是一個很守信的人,他答應我的一定會盡力去辦到,我只是沒估到,他居然會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見紅蓮。
我傳了哥哥,他進門的時候並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但是看見言不離坐在我身邊的時候,臉色冷了一下,似乎是認出這個人就是將虛境破壞掉的人。
「哥哥,這位是言不離,是個大夫。」我這麼介紹著言不離,言不離對我的介紹很不滿,但他沒敢發表意見。
哥哥對他充滿了敵意︰「我認識他,是他破壞了虛境,讓紅蓮發狂的。一個大夫,是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的。」
「如果大夫太普通,我怎麼敢讓他為我哥哥恢復法力呢?」
哥哥听了我的話,臉色大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言不離,臉色又變了好幾回,最後他咬牙道︰「我不需要」
我道︰「哥哥,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恢復法力的嗎?。」
哥哥道︰「但如果幫助我的人是他的話,就不用了。」
「為什麼?」
「因為……」哥哥欲言又止,止了之後就沒有再開口了。
「因為他和紅蓮牽扯太深,對嗎?。」我開口,看哥哥的表情我就知道說得很對。我道︰「哥哥,先讓他看一下吧,他和紅蓮的事情只能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這些小輩插不了手。」
哥哥無動于衷。
「哥,坐下,把你的手伸出來。」我看到他還是沒動,就道︰「這是命令。」
于是,哥哥像個小孩子一樣,委委屈屈地坐下了。
言不離好笑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我怎麼就沒有見過你把我當作長輩來看過?」
我不屑地哼了一聲,別過了頭。
言不離的手指搭在哥哥的脈搏上,微笑慢慢地僵住了,眼神變得深沉了。
「怎麼樣?」我問。
言不離沒有開口,哥哥卻是明白地抽回了手,怏怏道︰「和其他大夫一樣,束手無策了唄。」
言不離沒有開口。
我明白他有話要說,但是是私下說的。我送走哥哥,才問言不離︰「我哥哥有辦法恢復力量?說吧,不管是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要他恢復。」
言不離笑笑,道︰「他經脈毀得很徹底,要恢復也非常的簡單,只要把他人的力量充進他的體內,就可以了。」
我嗤之以鼻︰「這個方法是所有方法中最不管用的了,我們有嘗試過,也選過許多合適的人,可是不管是多麼強大的仙將還是魔將,都沒有一個是成功的。」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符合條件,」言不離道,「別以為什麼人都可以,像你哥這樣毀得徹底,幾乎跟死人一樣的經脈是誰都能行的。你很久沒有去人間了吧?在人間,人們已經發表了許許多多的學說,其中有一點就是說血型。你知道嗎?人的血並不是一樣的,不同血型的血無法相容,甚至排斥,如果強行把另外一個人的血充到另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就會因為出現排斥現象而死掉。這道理是一樣的,你哥哥到現在還沒死掉,真的是很命大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有合適的力量,我哥哥就可以恢復了?」
「基本上、理論上就這樣的。」
「這一點我們也想過,哥哥的力量屬風,我們找了一千名力量屬風的人,可是都沒用。」
「你還是沒明白我說的。」言不離微微一笑,道,「適合你哥哥的人,不止是要風屬性,而且還要血緣最濃烈的,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要足夠的強,強到可以分一部分力量來恢復他的經脈,而剩余的部分與他全盛時期完全等值的力量,才可以。」
我愣住了。
言不離猛地湊近我,微笑︰「請問你哥除了你,還有哪位親戚最適合呀?」
居然指的是我。
我後退了一下,拉開了與他的距離,我道︰「我哥有血緣關系的人不多,我爹和我,力量都比他強,符合了你說的條件,但也都不符合。我爹力量是屬木的,我屬火,哥的力量來源于他的母親,我們的力量都不適合他。」
言不離道︰「力量屬性這種東西可以轉換的,小丫頭,如果你願意把你的力量送給你哥哥,我就能幫你轉換成能充進你哥哥身體的力量,屬性雖然會有所變化,但只要克服了前期的不適應,往後就沒有問題了。」
「真容易。」我微笑地表示︰「但我不會給的。」
言不離發出了嘲笑︰「之前你還說無論付出怎麼樣的代價,你都要你哥哥恢復的?」
我道︰「對,我說過,但是我不會送出我的力量的。」
「那看起來,你並沒有多愛你哥哥。」言不離冷冷地嘲笑著。
我搖頭,輕聲道︰「不是說有多愛,就要付出自己的一切的。我和你不一樣,還沒有到達因為感情而失去理智判斷的地步,我還知道我對魔界有多重要,在這個時候對魔界有多重要,你若是想要我失去力量,讓魔界變得不堪一擊,那是不可能的。天庭將要攻下來,我不可能在這種關頭放棄魔界的,你的算盤打錯了。還有沒有其他方法?」
「沒有。」
我沉默。
言不離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
沉默許久之後,言不離道︰「你現在應該兌現你的承諾了,讓我去見她一面了。」
「當然。」我微笑,看到他開心地笑著,我就壞心地想,他待會兒是否還能笑出來。
一個時辰後,地牢里充斥了言不離憤怒的大叫︰「魔主,你這該死的小丫頭說了讓我見妲己一面的,你居然就真的只是‘見一面’」
遠遠地看一眼,也算是見面啊。
我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