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晴隨江湖上功夫名家詭隱門門主苗壽松習武多年,感覺和反應早就靈敏非常,杜冷尚未抽刀之時,她已經感覺到從他身上和眼中散發出的殺氣。
盡管腳上未愈,她卻在電光火石間,身法敏捷地躲開杜冷劈下的這一刀。
「杜冷,你為什麼對我痛下殺手?」說這句話的時候,盧晴把被後的短槍抽出來橫在胸前。
「夫人知道你背叛她,特派我來幫她清理門戶的。」杜冷的聲音不高,象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
他長得又高又瘦,一道長長的刀疤從左眼上下經過他的鼻子斜斜地貫穿過他那張蒼白的、又瘦又長的臉。他長著一雙長挑的眼楮,從這雙眼楮里散發出寒冰一樣冷漠的神情,里面似乎包含著對一切生命的蔑視。
而杜冷此刻看向盧晴的目光正象是看一個死人。
盧晴對範氏毫無二心,對她交代的每件事情都盡心盡力去辦,也小心仔細地服侍、守護這個女主人。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樣忠心,在範氏心里的地位一定會高于其他下人。沒想到就是自己最忠于的主人現在卻派人來要她的命。
憤怒交加之余,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一向對夫人忠心耿耿,傷還沒好就急著趕回去向她復命,她不能這樣對我。」
「忠誠還是背叛,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著。我只听主人的吩咐。她要你死,你就必須死。」杜冷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一雙眼楮里再次散發出殺氣。
說話的功夫,他手中的刀再次砍向盧晴。
盧晴手中的短槍被張瑩的劍削掉槍頭,她現在只能暫時把手中的槍當成棍棒使用。
眼看這一刀就要砍到時,她舉起手中的短槍相迎。
杜冷雖然是馬府第一功夫高手,盧晴的身手卻也不低。頃刻間,兩個人刀來槍往,十招已過卻仍勝負難分。
每次杜冷出手殺人都是在十招之內取人性命,可現在,眼看著在過了十招卻沒傷到盧晴分毫,他心中一急,手上的刀式越發狠辣凌厲。
盧晴本就腳傷未愈,她是不想丟命才拼全力同杜冷搏斗。一條槍如同暴雨梨花。
又斗了二十招後,杜冷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可盧晴的體力卻漸漸不支,因為奮力搏斗,牽連到腳傷復發,她的腳心開始鑽心般疼痛。額頭上也滲出冷汗。
杜冷使出一招倒踢金鉤,正踢到盧晴的腰上,盧晴一個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我命休矣」知道自己在劫難逃,盧晴認命地閉上眼楮,頭頂傳來杜冷冷酷的聲音︰「我這就送你上路。」
她甚至閉著眼都能感受到刀風拂過臉頰時生疼的感覺。
就在杜冷的刀離她的脖子還有不到一寸的距離時,幾枚飛鏢從不同方向向杜冷投來。
杜冷躲閃不及持刀的手腕被一枚飛鏢擊中。
高手之間的較量容不得有一絲遲疑。盧晴乘著這個間隙對著杜冷就是一槍。
這一槍正中杜冷的左腿膝蓋,听撲的一聲,杜冷的腿骨從中間斷裂開。他疼得怪叫了一聲,揮著手中的刀再次砍向盧晴。
黑暗中銀色的光芒一閃,一道鋼絲索纏住杜冷的刀,接下來就听一聲少女的清嘯,杜冷的刀就月兌手飛了出去。
接下來,柳樹後轉出一個身穿夜行衣,蒙著黑色面紗,身形苗條,體態婀娜的女子。
「杜冷,你這個人助紂為虐,殺害無辜,今天痛失左腿也是罪有應得。」女子的聲音婉轉清脆,听著大概在十五六歲的年紀。
「死丫頭,你竟敢暗箭傷人?」杜冷又疼又氣,月光下,那張帶著刀疤的臉顯得極為猙獰。他知道少女的身手絕對在自己之上,此刻,除了能做到用眼神殺死她外,他一句難听的話都不敢說。
「杜冷,本姑娘要你的性命易如反掌,你不逃,是想杵在那兒等死啊?」蒙面女子的嗓音甜美,可說話的語氣卻冷漠之極。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張瑩的護衛兼婢女雪竹。
雪竹扮成老婦人每天給盧晴換藥療傷並且暗中監視她的舉動。
張瑩早就知道盧晴會逃,也想充分利用這個人,讓她和範氏反目成仇。
適逢範氏在被萬蟲環伺的同時還派人殺死盧晴,而盧晴也恰巧這個時候要逃月兌,張瑩讓雪竹故意放走並跟蹤盧晴。又派人把杜冷引去和她踫面。
所以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當杜冷要殺死盧晴時,雪竹會出手救下她。
盧晴得救後一定會對範氏恨之入骨,也一定會想辦法報復範氏。待她們狗咬狗自亂陣腳之日,也是張瑩開始反擊之時。
這救盧晴還是一項技術含量很高的任務。時間拿捏得要剛剛好。救得早了,盧晴對範氏的仇恨程度不深,救得晚了那她就會真的被殺死,那樣她們主僕反目的目的就沒達到。所以,雪竹只能在盧晴即將被害的時候出手相救。
盧晴在瀕死的時候,忽然獲救,她一定對救她的人感恩戴德,這個時候雪竹順理成章地取得她的信任,也會順理成章地控制、左右她的行動。
書歸正傳,見雪竹要放走杜冷,盧晴大叫道︰「不,不能放他走。」
剛才對杜冷的那一擊已經耗費了她所有體力,因此,在杜冷的腿折斷後,才沒繼續施出殺招要杜冷的命。眼看著有人能置杜冷于死地,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杜冷此時嚇得三魂少了七魄,也顧不得執行範氏的命令,他連落在地上的刀都沒顧得揀起,拼著全身力氣,托著一條斷腿向快速向遠處逃竄。
盧晴想起身去追趕,可是,她的腳傷開始發作,再加上剛才搏命廝殺,身上的力氣用光,她只追了幾步路就跌倒在地。
雪竹走過去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盧晴對雪竹謝道。
月光下,雪竹看清楚盧晴的真正面容。
這個女子生得比較秀美。或許那種瀕死的恐懼還在心中未淨,她的臉色蒼白,白得沒半分血色,眉眼淡淡的,整個人象是從畫上拓下來的,沒有一絲鮮活之氣。
雪竹知道,詭隱門的功夫比較陰柔,習練者的身上的氣場同正常人不同,他們大致都沒有什麼鮮活之氣。
「郡主果然是聰明絕頂,一切事情都在她的預料之中。」想起張瑩的布局,雪竹眼中不經意地露出一絲笑意。
「姑娘言重了。」雪竹頷首道。
盧晴絲毫看不出面前的少女就是給她療傷換藥並掩護她離開的老婦人。
生死之間轉了一圈,她對這個救命恩人心存感激。
寒暄幾句話之後兩個人漸漸熟識,就此攀談起來。盧晴把她和範氏之間的仇怨都告訴了雪竹,雪竹也很適當地表現出對她的同情。
當雪竹問起盧晴今後的打算時,盧晴知道範氏不會放過自己,同時她也想報復範氏,而她此刻腳傷未愈,又找不到藏身之所,一時間頗為躊躇。
躊躇了半天,她跪下來懇求雪竹收留她。
雪竹一臉為難地推托搪塞了一會,最終還是耐不住她的懇求,答應留她在身邊……
見雪竹答應收留自己,盧晴心中不由得歡呼雀躍。
雪竹低下頭把嘴角那絲笑意掩去,心想︰「盧晴下一步該如何報復範氏,我會按著郡主的意思一點一點開導她的。」
……
月朗星稀。一縷縷薄得近乎透明的雲在黑色的天幕上飄過,那輪皎潔的明月也被掩映得忽明忽暗,這忽明忽暗的月光漫過碧瓦紅牆,越過飛檐斗拱,透過紫華園精美的雕花窗欞,直照在反射著淡淡浮光的花梨木長案上。
長案上擺放著一個小巧精致牡丹花型鎏金燭台,上面燃著碗口粗的香燭,在燭台旁邊整齊地筆墨紙硯,以及各種碑帖。張瑩端坐在案後,照著面前碑帖的一筆一劃仔細地書寫著。
此刻,她那雙烏黑碩大的眸子露出的神情柔和而專注,一抹清淺的笑意不經意地掛在嘴邊。那樣子恬靜而可愛。仿佛外面那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絲毫與她無關。
忽然,外面隱隱傳來一陣車輪聲,還有人喊馬嘶聲,以及搬運重物的號子聲。
不等張瑩發話,趙氏憤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郡主莫驚,奴婢這就帶人出去看是誰在外面喧囂。誰敢在這里撒野,奴婢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這些天關于張瑩是妖孽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的,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趙氏和王氏以及原來公爵府的下人氣憤不得了。而對于外面的嘈雜聲,趙氏以為有人公然來這里挑釁,她氣得柳眉倒豎,帶上幾個護衛和侍女氣勢洶洶地向外走去。
也不知道趙氏用了什麼辦法,她出去交涉之後,外面就安靜下來。著安靜的氛圍一直到持續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張瑩吃過早飯,就听見外面傳來侍女們的竊竊私語︰
「听說了嗎?昨天住在東面的劉縣丞搬走了。據說買他的宅邸的人是一個年輕公子,那公子長得玉樹臨風、儀表不凡。」
「劉縣丞家的那個宅子是老宅,誰這麼沒眼光?」
「听劉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說,那個買宅院的人雖然外表俊美不凡,卻是缺心眼的,他昨天象個魔怔一樣,直眉楞眼地闖進去,非要從劉縣丞手里買下他的宅院不可。並且出了三倍的價錢,讓人家當天就給他騰房子……」
「嗯,所以昨天夜里劉縣丞才不得不搬家,還弄出那麼大動靜。」
……
趙氏的聲音在眾人背後響起來︰「女孩子少在背後對鄰居的事說三道四……」
幾個侍女嚇得落荒而逃。
對于這些事情,張瑩只是一笑置之。
當她帶著護衛、侍女走出華芳園大門時,裴耀騎著馬耀武揚威地從她面前經過。
自從他們兩個人起爭執之後,他還是頭一次出現在張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