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地輕描淡寫,可又這樣地復雜沉重。
沈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幽幽地一嘆,過了良久才低低地說道,「你再多擔待一些時日,離百忍成金,花開春暖的那日不太遠了。」
六公主挺直著身軀,面色冷靜,淡淡地說了一聲,「嗯。」
她微微側過了身子,狀似隨意地抬起了手來,在眼角處輕輕擦了一擦,然後笑著點了點頭,「大表姐,你還請自便,我去里頭陪陪母妃,這一別許久,以後再出來也不容易,還有許多話都不曾跟母妃說完呢。」
沈棠看到六公主的眼角分明還停著幾朵淚花,那淚漬在六公主平靜冷淡的臉上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她暗自輕嘆,這些日子來,六公主一定受了不少苦,手上也沾了不少血,方才那幾句平淡的話中,蘊含了多少動魄驚心,自己是可以想像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六公主今年才十二歲,年紀太小,不宜*房,若是將來三皇子登基之後,或許還有別的法子可想。
她點了點頭,淺淺一笑,「公主去吧。」
在回安遠侯府的路上,榮福笑著問道,「方才我尋了你好幾次,都不曾見到你人影,去哪里偷著玩了?」
沈棠微笑著答道,「瞧郡主說的,這皇宮大院哪里是什麼能偷著去玩的所在?若是不小心犯了禁忌,可都是要掉腦袋的。我方才不過是見著了六公主,與她多說了幾句話罷了。」
榮福的眉頭微挑,「六公主脾性大變,原來跋扈任性又魯莽的翩翩,竟然成了知書達禮,雍容嫻靜的貴夫人,倒是讓我好生吃驚。可一想,定國公夫人向來是個不饒人的,羅渠這小子又過于功利,後院還亂七八糟的,六公主嫁過去後,想必受了不少委屈。這樣的境況,若是不變,那才是怪事。」
沈棠輕嘆了一聲,「郡主倒是小瞧了六公主呢,不過短短一月多,她便已經將羅世子的庶長子養在了自己跟前,還將定國公府的事務掌管了起來,這樣的手段怕是你我都及不上的。」
榮福微微一愣,隨即便又笑了起來,「看來這人呢,果然是要經歷一些大風大浪才會長大,這樣也好,也省得皇貴妃娘娘再替她操心。」
她將這話頭擱置一邊,忽然神秘兮兮地問道,「你方才可曾見著了孟妃和劉妃?你覺得她們兩個如何?」
沈棠笑著說道,「倒是遠遠地見著了,只是看得不太真切,依稀辨得兩位都是美人,當時心里還想著,三皇子倒是艷福不淺。怎麼?這兩位有什麼問題嗎?。」
榮福將聲音壓得低了一些,悄聲說道,「我從前瞧見過皇上的原配孟王妃的畫像,听說今日見著的這位三皇子妃便是孟王妃的嫡親佷女呢,果然形容相貌頗有八分相似。皇上若是見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呢」
不管當年孟王妃究竟是怎麼死的,但她總是皇上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進來的原配,照理皇上登基之後,便該是元皇後。可皇上為了抬舉先皇後小孟氏,卻不顧宗室的反對徹底將孟王妃從宗譜玉牒中移了開去。
有了這樣的宿怨,若是皇上見著了三皇子妃,會有什麼反應確實值得人期待。
榮福繼續說道,「我母妃在的時候曾說過,孟王妃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跋扈凶惡都顯在臉上,其實心地倒是不錯的,當年的小孟氏卻一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心里的詭計卻是層出不窮的,這樣的兩個人相對,孟王妃哪里還有贏的余地?」
她瞅了瞅若有所思的沈棠,低聲嘆道,「只盼這三皇子妃不要是一樣的習性,不然……怕是又要重蹈她姑母的覆轍了,連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棠眉頭微皺,「郡主因何出此感慨?」
榮福撇了撇嘴,「閩東劉氏女,可是出了名的利害,我瞧三皇子的這位劉側妃通身上下都透著精明,絕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那位沈側妃,她是你的四妹,你也該有所了解,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庶女成為皇貴妃的左肩右臂,若說她是個簡單的,我可不信。」
沈棠輕輕一嘆,「那麼多女人,卻只有一個男人,不算計來算計去的倒才怪了,不管那孟氏是個什麼情形,三皇子的後院注定是不會平靜的。她們身在局中的都樂此不疲,我等看客又操個什麼心?」
話音剛落,榮福就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地說道,「我就說沒看錯你,果然與我想得一般,一個男人,後院卻有那麼多的女人,不吵鬧起來才怪。這也就罷了,我看那些女人卻都是心甘情願地跳進了渾濁的大坑中,不只不後悔,反而樂此不疲,斗完了一個又來了一個,于是接著斗,不知道她們圖的是啥。」
沈棠撫著有些微疼的肩膀,神思卻忽地飄遠了,她心中暗暗地想,榮福能夠這樣笑得開懷,是因為她不愛沈灝,無意于爭寵,甚至最好永遠不要見到沈灝這個人。
如果不愛,自然就沒有了那麼多煩惱。
那自己呢?若是真的順從自己的心意,嫁給了趙譽,自己還能像今日這般淡然地一笑,說著旁觀看客才能說的話嗎?
趙譽他身為瑞王世子,側妃妾侍定然是少不了的,便是自己有手段能將那些女人都一一鏟除,將他牢牢地捆在自己的身邊,但那還是最初的自己嗎?那份情意還是最初的情意嗎?
沈棠忽然覺得有些冷,這秋意漸濃的九月天,讓她覺得刺骨地寒。
榮福不知道她的心事,見她忽然沉默了下來,便有心想要調笑她幾句,這時,馬車忽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很快又便停住,車外響起了陣陣兵刃相接的鏗鏗聲。
她面色一下子便凝重了起來,掀開車簾,朗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車夫哆哆嗦嗦地回道,「稟郡主,不知道是什麼人堵住了前路,前頭已經打起來了,方才還有流箭射過來,外面甚是危險,您快進去,莫再出來。」
榮福朝著車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便看到四周落下了幾支流箭,她使了個眼色,玉兒便跳了下去,揀起了一支。
箭的形狀倒甚是普通,但所用的材料卻是不普通的精鐵,榮福仔細地看了幾眼,又拿在手中掂了掂量,然後說道,「這箭矢看起來頗有些眼熟,這份量也不輕,倒像是禁衛軍所用。」
沈棠心中微微一窒,忽然想起了什麼,面色一下子便灰白了起來,她趕忙起身,立刻吩咐道,「碧笙,你快去前頭侯爺和二少爺處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盡快來向我回稟。外頭有流箭,你要小心一些。」
碧笙點了點頭,飛身從馬車里跳躍出去,三下五下便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里。
榮福見她臉色大變,急忙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沈棠心神不定,臉上寫滿了焦急憂慮,她沉沉地說道,「此處距離皇宮不過二里地,怎麼會有持著弓弩的箭手伏擊?又是誰有那麼大膽量敢在皇宮附近動手?此時還未宵禁,街上為何一個人影也無?而且你看前面亂作一團,但我們這里卻不過偶爾飛過幾支流箭,敵人卻並不過來攻擊?那說明,敵人的目的很明確,他們要阻截的就是前面的馬車,不是祖父,不是沈灝,便是我家榕兒。」
她話剛說完,到底還是忍不住了,掀開車簾,急切地對榮福說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榕兒的馬車就在祖父後邊,他也定是受到了圍困,我要去看看他怎麼了。」
榮福一把將她扯了回來,厲聲說道,「你是急傻了?他們有精鐵所制的箭弩,刀劍不長眼,你一個嬌嬌弱弱的弱女子,便是過去了又能如何?榕兒的功夫不差,侯爺身邊的護衛也不少,或還能抵擋一陣,但你若是去了,豈不是白白送了一條命?」
說罷,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細長的竹管交給了玉兒,沉聲說道,「拿到空曠的地方將這信號彈發射了,父王與我們同時離開,想必還不曾走遠,見到這求救的信號立刻趕來,應該還來得及」
玉兒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信號彈便就離去。
榮福拍了拍沈棠的肩膀,「外面危險,你就和我在這里呆著,榕兒吉人天相,身邊又有人保護,不會有事的。」
沈棠望了眼依舊嘈雜的前方,又望了望朝她輕輕頷首的榮福,掀開車簾的手便又放了下去,她心中著急萬分,但榮福說得卻也沒錯,自己不懂武功,便是安然地去了,也不能幫助榕兒分毫,反而還會讓他分出心神來照顧自己,成為累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的廝殺聲不見減退,竟然是越來越響了,碧笙去了好久也不曾回來,便是玉兒也沒有了消息,沈棠心中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擔憂,她到底還是忍不住,焦聲對榮福說道,「郡主,我還是想去看看,不知道怎得,我這心里一直跳一直跳,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樣。」
話剛說完,她便是一愣,依稀記得六公主出嫁之前,皇貴妃娘娘也曾說過這句話,她心中更加著急了。
榮福心中也急,按說就這麼一點距離,景陽王應該看到信號立刻就過來了,但時間已經過去良久,卻不曾听到有人馬靠近,莫不是也出了什麼意外?
她想著,便將腰間的皮鞭抽了出來,拿在了手中,然後面色凝重地說道,「你一個人還是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過去,好歹這鞭子還能派上點用場。」
這時,車外傳來了低聲的呼喚,「姐姐。」
是沈榕
沈棠心中一塊大石總算上落了地,她急忙掀開簾子,跳了下去,見他穿了小廝的衣裳,便覺奇怪,拉住他的手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見他完整無缺,並不曾受什麼傷,才算是松了口氣,她焦聲問道,「前面到底出了何事?你怎麼穿著小廝的衣裳?碧笙呢,你見著她了嗎?。」
沈榕捏著沈棠的手更緊了一些,他凝著眉低聲說道,「雙福受了傷,碧笙正替他包扎傷口,我怕姐姐等得急了,所以先過來了。」
他忽然頓了頓,凝視著沈棠的眼微微一閃,隨即鄭而重之地說道,「姐姐,祖父受了重傷,又不肯讓對方知曉,因此便對外宣稱是我受了傷。我將自己的衣裳月兌給了雙福,又拿他的衣裳換上,便是因為這個道理。」
沈棠驚道,「祖父受了傷?傷在哪里?」
沈榕面色慌亂而又帶著一絲急切,「月復部中了一箭,他老人家真能下得了狠心,自己便將箭給拔了出來,又隨意用布料扎了一下,勉強還能立起來,方才還出了馬車鼓舞沈氏的護衛。」
若是家主都中了箭受了重傷,那麼護衛的氣勢便就會衰竭下來,對于本來就處于弱勢的沈氏來說,無疑會讓許多人喪失斗志,不能再繼續堅持下去。
沈棠目光微微深了一深,「祖父年邁,傷口若不是及時處理,怕容易出意外,現今這個當口,沈氏也好,你我也罷,都不能沒有祖父。榕兒,帶我去看看祖父的傷勢。」
沈榕有些猶豫,「那邊戰況激烈,流箭無眼,連雙福那樣的高手都受傷了,姐姐一個弱女子,此時過去,很危險呢」
沈棠卻搖了搖頭,「祖父不能有事,至少此時絕對不能。」
好不容易才將局面打開,此時若是祖父出了什麼事,那所有的計劃便都亂了,所有的籌謀和努力也俱付諸東流。
宗室也好,世家也罷,誰肯將身家性命全族的榮衰系于一個失去了主心骨的沈氏?沈灝庸碌無能,沈楓和沈榕畢竟年歲還小,這樣的沈氏,要怎樣才能讓人信服?
沈榕一向是對她沒有辦法的,見她堅持,便只好答應了,他低聲囑咐道,「這邊還好,等越是近了祖父的馬車,敵人就越多,到時候你就緊緊跟在我的身後,半步都不準離開。」
沈棠點了點頭,回首跟榮福打了個招呼便隨著沈榕到了前面,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因為服色分明,所以一眼就能辨認出來到底是哪方的,她看了幾眼就問道,「這些人到底是禁衛軍還是青衣衛?」
沈榕哼了一聲,「這些人雖然都是黑衣蒙面,但仔細看卻還是能分辨出來的,禁衛軍來得多,青衣衛也來得不少。禁衛軍和青衣衛不都一樣的嗎?都是皇上的人。」
沈棠心想,禁衛軍和青衣衛還是不一樣的,但這只是她心中的一個懷疑,並沒有任何證據,因此她便沒有吱聲。
在沈榕打趴下了第三個黑衣人後,他忽然驚喜地望著前方,「是景陽王的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果然,有了景陽王的人加入了陣列後,黑衣人的頹勢盡顯,不一會兒只听為首的那個高呼了一聲「扯呼」,一部分黑衣人便訓練有素地撤離開去,另外一部分卻還在不死不休地纏斗著。
沈榕跳上了祖父的馬車,一把將姐姐拉了上來,然後一邊喚著,「祖父,姐姐來了」一邊掀開車簾,好讓沈棠進去。
月色下,燭火中,沈謙的臉色蒼白如紙,他穿著深色的錦袍,因此並不能看清他月復部受傷的程度,但馬車內濃重的血腥味卻讓沈棠的心很是一緊。
她柔聲說道,「祖父,您先躺下,讓棠兒看看您的傷勢如何。」
沈謙依然在寬敞的馬車里躺了下來,全叔將油燈遞了過來,頓時車內亮堂了不少,沈棠便看到沈謙虛月復部的衣裳都已經濕透,衣衫下,祖父的月復部血肉模糊,胡亂包扎的布條早就已經濕透,正在不停地往外滲出血來。
她眉頭一緊,將布條解下,「榕兒,撕點布條來,我替祖父重新包扎一下。」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顆朱紅色的藥丸來,喂入了沈謙的口中,然後接過了沈榕撕下來的布條,重新將沈謙的傷口包了個嚴實,「這里既無藥物,燈火也暗,看不分明,既然景陽王來了,祖父您還是先回府去,讓棠兒替您處理傷口?」
沈謙虛弱地點了點頭,「也好。」
他忽然又問道,「阿全,二郎呢?怎麼不見二郎?他沒有出什麼事吧?。」
全叔的面色有些為難,他支支吾吾地說道,「二爺倒是沒受什麼傷,但他天生俱血,方才見了幾個死尸,又聞著了血腥之氣,便就……便就昏過去了。這會,正在後頭的馬車里,老奴已經派了人手去保護,侯爺就不必為二爺操心了。」
沈謙又是覺得可笑,又是覺得可氣,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過了良久,他才低聲嘆道,「若是我不在了,沈氏交給二郎,真是放不下心來,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偏偏三郎是南陽王府的女婿,將來又是南陽王的父親,這身份並不適合做沈氏的家主。」
他正在嘀咕,這時車外景陽王的聲音響起,「沈老哥,你還好吧?。」
沈謙勉強湊出身子來,「多謝王爺的支援,我受了點小傷,礙不了事。」
這臉色,這模樣,分明不是小傷那樣簡單。
景陽王眉頭微微一皺,然後說道,「這里有我的人處理,你趕緊回府去治傷去。」
沈謙剛要點頭,整個人卻忽然僵住了。
景陽王察覺到了不對,立刻將他的身子掰了過來,卻見到了一直明晃晃的鐵箭正直直地插在了沈謙左側的太陽穴上,分毫不差。
他大驚失色,忙令人去追拿凶手,一邊又急切地叫道,「沈老哥,你怎麼樣?」
全叔見狀立刻一把將沈謙扶在了自己的懷里,他哭泣著喊道,「侯爺,侯爺,您醒醒醒醒啊,侯爺」
在車內的沈棠和沈榕聞聲立刻出來,見此情形不由都胸口一窒,沈棠立刻替沈謙搭了脈搏,看了傷口處。
但這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要害之上,饒是沈棠這樣的醫術,面對這直插入太陽穴的鐵箭也束手無策,本來沈謙月復部的傷勢就已經夠嚴重了,便是沒有姓名之憂,也須得元氣大傷,更何況這雪上加霜的一箭。
沈謙這回,老命休矣
為今之計,沈棠所能做的,便是盡量拖延他的時間,好讓他有機會將未盡的遺言說出來,也好讓眾人在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後,知曉該如何行事。
她一邊在幾個重要的穴位上敲了幾下,一邊在沈謙的人中上重重捏了幾把,急聲喚道,「祖父,您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嗎?。」
沈謙終于有了一絲反應,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時間了,心中急切萬分,緊緊抓住景陽王的手,聲音嘶啞地說道,「王……王爺,棠兒……是玉斗令的主人,我死後,沈氏這副擔子,便由棠兒來接。棠兒機敏聰慧,才智無雙,便是我也常甘拜下風,你且放心,有棠兒在,我們的大事無虞。只是,她終究是個女子,將來還望王爺多加關照」
這聲音中帶著懇求,若是景陽王都棄了沈氏,那別的世家豪門,又怎會堅定地繼續與沈氏結盟呢?
景陽王臉色微變,又看了眼滿臉焦慮的沈棠,想到她那日乾元殿前的冷靜從容,終于還是點了點,「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出爾反爾之人,既然已經與你結下了盟約,便絕不會反悔,至于棠兒,我也答應替你看顧她一二。」
沈謙略安了心,轉頭望向沈棠,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此刻……才真是沈氏生死存亡之際,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也有恨,但這會卻不是時候……你答應祖父,要以大局為重,一定要保得沈氏……平安」
沈棠面色凝重地說道,「祖父放心,輕重緩急四個字,棠兒一向都懂的,我答應您,竭力保得沈氏平安。」
沈謙又對著老淚縱橫的全叔說道,「回去後……便將那信物交給大小姐,以後要听大小姐的命行事,若是有人不服……你知道該怎麼做……」
話剛說完,沈謙握住景陽王的手便是一松,身子徹底地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