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不知想到了什麼,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囑咐桔梗道,「老夫人這邊還是麻煩你替我盯好,若是秦夫人下回再來,記得差遣個小丫頭偷偷來報個信。至于柳絮……她向來是老夫人身邊得力的,若是沒有確鑿的錯處,我也沒有理由去動她,否則倒徒添了三叔的猜疑。」
桔梗點了點頭,「小姐放心,我什麼都不做,也不和柳絮爭執,也不與她對著干,更不干涉她,只將她的一舉一動呈報給您听就是了。」
桔梗向來是個通透慧達的,這份聰明讓沈棠很是滿意。
沈棠笑著說道,「上回我答應過你,放你回南邊和老子娘團聚,但老夫人這邊卻始終月兌不開你。我這樣想著,若是你父母兄長願意的話,倒不如將他們調回來,左右都是我們侯府出去的人,在府里也都有深交故舊,真的做起事來也不含糊。」
她見桔梗的神色頗有幾分驚喜,便笑著將桔梗的手按了下來,「你先別忙著回復,這幾日就先給南邊去一封信,等問過了家里人的意思再作答也不遲。」
南邊雖然自在,但對于自小在京城出生長大的桔梗爹娘來說,卻總是有諸多不如意之處,因此他們當初才會舍得將桔梗一個人送到老夫人身邊伺候,所圖不過就是有朝一日老夫人能夠將他們一家人想起來,重新召回京城去。
桔梗是知道爹娘心意的,但兩個嫂嫂卻是在南邊娶的,哥嫂那邊總也該問清楚了再說,想著她便略有些凝重地點了點頭,「恩,我盡快將家里人的意思問清楚,再請小姐作主。」
到了第二日,沈棠按著與莫伊汐約定的時間,與沈楓一塊坐著馬車到了青鳳樓,莫氏兄妹早已經在包廂之內等候多時了。
沈棠也不含糊,將來意簡明扼要地對著莫氏兄妹說了一遍,莫伊汐听了臉色的表情便有些急切,她忙問道,「那可知威王現在的情形如何?」
沈棠搖了搖頭,「被困迷陣,生死未卜。但以我的推測,威王活著的機率大一些。」
若是威王已經死了,那麼游牧部落大可將他的尸首丟出來,這是打擊西疆士氣最快最好的方法。
莫延神色凝重,他緊鎖著眉頭說道,「這迷陣很是高明,乍看之下有些像雙魚陣,但細細地琢磨卻又不是,恕我眼拙,一時間看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麼陣勢。」
沈楓听了表情便更沉重了一些,他低聲對沈棠說道,「大表哥自小就對陣法頗有研究,若連他也說不清楚,那這京城之中,我還真想不出誰能破解這迷陣的了。」
莫伊汐的眼眶不由含了淚水,她滿目期待又充滿懇求地問道,「大哥,這陣法雖是不曾見過的,汐兒一時也猜不透。但威王的生死,大周的安穩都系于此陣,咱們再自仔細看看,試著解解吧。」
沈棠點了點頭,「莫大哥,我听說道法自然,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找到了入手的點,然後抽絲剝繭,總有機會破了此陣的。」
莫延嘆了一聲,「若光憑我一人,定是難解開這關鍵的,若是沈大小姐能將她請來,或者還有一線希望。」
沈棠抬了抬手,認真地問道,「不知道莫大哥所說的人是哪位,沈棠定然竭盡全力將他請來。」
莫延的臉上忽然帶了幾分羞愧,他苦笑著說道,「楓弟方才確實是謬贊了,這京城之中,我對陣法的研究並不是最高的,忠勇伯世子的大小姐李蓮蓮雖然年方十一,但卻承襲了其外祖父衛國大將軍的一身本事,對排兵布陣有著獨到的見解。我曾有幸在衛國大將軍府與蓮蓮妹妹一起較量過,說來慚愧,我雖然虛長了她好幾歲,但卻技不如人。」
沈棠想起了李蓮蓮那張嬌憨美好的小圓臉,她是世家貴女中難得一見到就覺得可親可愛的,想不到還有那等本事,但隨即她又想到趙譽那等自負的人,惟獨對這個表妹另眼相待,李蓮蓮的本事,倒是令人期待了起來。
她想了想,將自己的名帖遞給了碧笙,又迅速地照著沈榕所作的圖依樣畫瓢地復制了一份,「去一趟忠勇伯府,務必將這圖遞交到李大小姐手里。」
碧笙如風一般地離開了,莫伊汐有些不甚明白,「棠姐姐為何不直接將蓮蓮妹妹請到此處來?」
沈棠笑著說道,「蓮蓮畢竟年紀還小,若是發了帖子去請,必須得到大人的同意,這層層關卡下來,她能到這里怕要晚上了,再說此事不必明言,她願意不願意動彈還未可知。還不如直接將圖送過去,若是她有解了,自然再好不過,若是她只不過有些想法,卻還未成形,定然心癢難耐,倒省了這團功夫了。」
她並沒有料錯,不過半個時辰多時辰,李蓮蓮便跟著碧笙到了青鳳樓的包廂,因為榮福的關系,她後來又與沈棠有過幾次交往,倒也算得上熟捻,因此見了沈棠便喳喳呼呼地道,「棠姐姐,這陣法好生新奇,這是你從哪里弄了來的?」
沈棠也不瞞她,將過程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我听莫大哥盛贊了你一回,來跟姐姐說說你的見解,看看到底是不是浪得虛名。」
李蓮蓮傲嬌地將頭昂了起來,「這陣法看起來雖然有些古怪,但說穿了卻簡單之極。莫大哥你看,這乍看之下是個雙魚陣,只不過比之雙魚陣又多了長蛇陣的頭六甲陣的尾。」
莫延點了點頭,「這我也看出來了,只是正因為如此,才不好確定這陣到底是何陣,又似九曲連環,又似金鎖穿心,再看過去卻又成了個四不像的。」
李蓮蓮笑著說道,「蓮蓮看到的卻仍舊是個雙魚陣,只不過這雙魚陣穿了外衣,又怕冷戴了帽子而已。」
莫延的神色有些震動,他緩緩地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不錯,用破長蛇陣的法子破這陣頭,再用破六甲陣的法子破那陣尾,最後再用破雙魚陣的法子來破這陣心,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只是,陣眼又在何處呢?」
李蓮蓮指著圖上的一點笑了起來,「陣眼就是這蛇頭。」
這麼一說,便是沈棠這樣不懂陣法的人也能約莫看明白了,莫延自然是喜不自勝,他迅速拿來紙張筆墨,將破陣之法嗖嗖地寫了出來,然後遞給沈棠說道,「威王若是順利得救,當記蓮蓮妹妹頭功。」
沈棠拿著紙卷認認真真地向李蓮蓮行了個禮,「蓮蓮妹妹的功勞,姐姐會跟太後皇上稟告的。」
李蓮蓮嬌憨地笑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若是棠兒姐姐非要謝我的話,倒是多請我去月桂園住上些日子,我要每日都嘗到碧笙的好手藝。」
她前月陪著娘親去來看榮福郡主,在月桂園吃了碧笙一碗桂花紅豆羹後,就念念不忘了起來,直到這會還記著。
沈棠自然是答應了下來。
等送走了李蓮蓮,屋內的氣氛忽然有些凝重了起來,莫延有些為難地說道,「原本是該我去走這一趟的,但家父最近臥病在床,府里的事務都移交到了我手上,怕是有些抽不出身子來。」
莫伊汐道,「便父親安好,大哥也不能去。嫂嫂過幾日就要生產了,這頭一胎至關重要,偏偏不巧嫂嫂最近不小心動著了胎氣,大哥你還是應該在府里呆著。」
沈棠本來是想派鬼衛將解法送去西疆即可,但隨即想到了莫延說這話的用意來,陣法是瞬息萬變的物事,此時它還是穿著六甲陣外套,戴著長蛇陣帽子的雙魚陣,但說不定等親眼所見時,又成了另一種模樣,因此還是需要一個略通陣法之人親自前去,到時候也好隨機應變。
沈楓听了便有些躍躍欲試起來,他沉吟著說道,「棠兒,不若我去」
沈棠有些為難,一想到昨日看到大伯母的神情,她是絕對不肯讓沈楓去以身赴險的,但此時莫延無法前去西疆,能想到略通陣法的人,也只有沈楓一個了,若他不去,真的也想不到還有誰能走這一趟。
她遲疑地開口,「西疆遙遠又危險,大伯母那該如何交待?」
沈楓一時有些語滯,他沉沉地說道,「瞞著她……便是了。」
沈棠搖了搖頭,「該如何瞞?瞞不過的。」
這時,沉默良久的莫伊汐忽然出聲說道,「我去」
沈棠和莫延同時驚呼道,「什麼?」
莫伊汐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堅定地點頭,「我去。」
她拉住沈棠的手說道,「棠兒姐姐,你是知道的,太後雖然不曾下過明旨,但卻對不少人提及過要將我指配給威王,甚至連信物都已經賜下,我和威王的事差不多算是定下來了。若是威王有何不幸,我的下場多半便是青燈古佛一生,再沒有別的可能,因此威王的生死,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是干系一生的幸福。」
她繼續說道,「我雖然不如蓮蓮那樣精通陣法,但也跟著大哥學過不少,若是這回我真能將威王救回,還解了西疆的燃眉之急,那對我而言自然是不用說了,對泰安侯府也有莫大的好處。」
她轉身對著莫延說道,「大哥,這局,值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