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大選的宮殿選在了和漱芳齋相鄰重華宮。經過層層篩選此時留下來的秀女比起當天進宮那會子那是少了足足一半有余。能留到現在的不足原先的一半了。三百多個秀女,給分成了五人一組,由宦官接引這進大殿待選,其余的則繼續留在了漱芳齋各自的房間中等著。
直到現在鄭月蟬這才第一次來到了漱芳齋自己的房間里。房間在漱芳齋的東暖閣里,里面一共主了九位秀女。按說這里都是大興縣里出來的秀女,就算是平時不認識,那在縣衙集訓一個月的時候也該是相熟了的。但是鄭月蟬卻是完完全全是個異類。
見到她進來,那些個秀女個個臉色都起了變化,雖然說她們一直好奇,為什麼自己房間內的一個鋪位一直是空著,這些天里閑暇的時候私下沒少議論,然後得出了結論,必然是那個傳說是陳太後的弟子,那天給接走的那位……要說她們心里沒有嫉妒,言語中沒有泛酸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嫉妒又怎麼樣呢?人家就是有這樣的背景。
很多人都已經認定這九嬪之中那人必然是已經佔去了一嬪。有自認姿色過人的少的對此恨恨,但是更多的那是滿心的歡喜,畢竟這一個貴人是出在了大興縣了,自己這種姿色不出眾的現在既然進了宮,有個本縣的貴人,也能在宮里好過一點不是嗎?飛上枝頭人人都想的,但是並不是人人有這本錢的,能在宮里過的稍微好點,便是大部分秀女唯一的心願了。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眼楮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乖乖的,這讓原本高舉了手臂想要和她們打招呼的鄭月蟬只能是尷尬的笑笑,然後訕訕的放下了手臂。NND這里比帶了幾萬人出去打架還讓人惶恐……女人……宮里的女人果然是個個猛于虎也這個時候她倒是徹底忘記了自己也是女人,現在也算是宮里的女人之一。
正當她大感吃不消,準備溜出去透透氣的時候,這時候卻見有人遠遠的對著她一笑,還走了上來,拉著她的手,一臉幸喜的說道︰「這位想必就是鄭家的月蟬妹妹了?」
鄭家的月蟬妹妹?看來是個熟人,只是自己怎麼對她沒什麼記憶呢?但是這俗話說的反手不打笑臉人,不管怎麼說她也是第一對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不管出于什麼原因,咱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嗎?于是,慌忙推起一臉的笑容︰「這位姐姐,小妹正是月蟬,姐姐是如何認出妹妹的?」說完,直覺的酸得不能再酸了,NND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說這般堪比山西老陳醋的話了?難道以後在宮里自己天天要這麼說話?窩靠,天上馬上打個雷把自己劈死得了。
那秀女掩嘴輕輕一笑,細細的打量了鄭月蟬幾眼,微微一笑說道︰「妹妹認不出來倒是應該的,當年姐姐見到你的時候你才七歲大。姐姐要不是事先知道鄭叔叔家也有人參選也必然認不出來。」
叫鄭老爹,鄭叔叔那麼想來多少也有一些瓜葛,只是自己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家中竟然還有這門親朋,那秀女拉著鄭月蟬在她的炕邊坐了下來,這才說道,原來這女子還真和她家有那麼一點關系,卻是她的女乃女乃是竟然是當年鄭老太爺庶出的妹妹。而她本人姓高名月清。
有了這層關系兩人少不得要好一些,這沒過多久,鄭月蟬便開始向她打听了,這次大選,大興縣有沒有姓鄭的姑娘入選?如果有住在那個房間?能不能幫著引薦一下……
此言一出只見這房間里頓時靜得就算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怎麼回事?是不是自己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正當她在疑惑的時候,只听得房間內這群如花似玉的秀女,爆發出震天一般的笑聲。
高月清更是拉著鄭月蟬的手笑呵呵的說道︰「你不就是姓鄭的嗎?不就是大興出來的嗎?」。
鄭月蟬後知後覺的連連搖手︰「我問的是,別人,別人,除我之外。」
這時候一個胖胖的很是富態的帶著一臉嬰兒肥的秀女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別人?那還有別人?整個大興姓鄭的也就你們老鄭家,當選的秀女也只有你一個」
「啪」這只有你一個,鄭月蟬當即猶如是剛剛經歷過九重天劫的那些上古修士一般,當真是給雷的外焦里女敕。心心念念計算了這麼多,卻始終把自己給忘記了難道……難道自己便是那個可憐的鄭皇貴妃?不但自己一生都沒能當上皇後,兒子也不能當上太子,最後……最後自己的兒子還會給那個該死的食人族余孽李自成活活的放在鍋里煮熟了吃掉?窩靠這結局也太TMD悲劇了吧不要堅決的不要,姐說什麼也不要進宮!
思緒起伏,鄭月蟬的臉色也隨之不停轉換著,那胖胖的很是富態的秀女,嚇的退了回去,高月薪只是一臉擔憂的看這鄭月蟬,搞不清為什麼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平平常常的話去讓這個小表妹如此的失態……
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這大興出了個太後的徒弟叫鄭月蟬早在她們集訓的時候便就傳開了,現在這鄭月蟬如此的光景,卻是讓她們心中揣揣起來,別到時候太後娘娘見了心疼,以為是自己等欺負了她去,一並遷怒了,那以後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正沉默間便有宦官過來領人,先給點到的秀女多同時吸了以後口走了出去,而鄭月蟬對這些始終不聞不覺,只是在那里發呆,慢慢的消化著剛才得來的消息,這……這實在是太過于震撼了
三百多個秀女,人數實在不能說少,待到輪到鄭月蟬和高月清兩人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早過了午時了,這時候泰半的秀女早就已經回來,只有寥寥幾十個人,仍然在這各自的房間里等著。
而鄭月蟬始終沒有回過神來,就算是當那接引的宦官唱到鄭月蟬的名字的時候,她還是失魂落魄的,猶如是行尸走肉一般。高月清見了只能幫著攙扶著一同朝那重華宮走去。
在跨過漱芳齋的門檻的時候,鄭月蟬的腳一下子撞到了,疼痛終于讓她清新了過來。喜得那高月清,一連說了幾聲阿米豆腐。
鄭月蟬對著那高月清道過謝之後,便推了她的攙扶,整了整衣容,用著最是標準的步調,跟在了她的身後,走了進去。鄭月蟬想的很明白,這既然是這樣了,自哀自怨那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解決不了絲毫的問題,好在自己也不是原來的那個鄭月蟬了,這消極對應可不是她鄭月蟬的風格。
鄭月蟬隨著那四名大興的秀女走進去,便听得一旁的接引宦官的口令,一起對著那厚厚的珠簾到了個萬福。便一起站起身來,垂手站立在一旁,阿等著司禮監的宦官唱名,然後一一上前單獨參見。唱名的太監鄭月蟬原本以為會是馮保,但是一看卻明顯的不是,只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宦官,想來像馮保這樣太監老祖宗也不會輪到這差事。
「大興縣,高氏之女,高月清,年十七。」
高月清婷婷裊裊的站了出來,走上前幾步,道了個萬福,便在那里站定了。
「大興縣,王氏之女,王小春,年十一。」
鄭月蟬在後面偷偷的抬眼看去,卻是便是剛才道破了天機的那個甚是富態的秀女。只見她雖然是按著那些教養嬤嬤的要求努力的保持著儀態,但是這衣角裙邊卻是微微的抖動,雙手緊張的用力的擰著,就連那修剪得宜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也絲毫不覺。
鄭月蟬忍不住撇撇嘴,想來那些個秀女,據多這般的情形,便沒了看下去的興致,倒是對那珠簾之後那幾張椅子上的人起了興趣,自己那師父肯定是在內的,那個朱翊鈞那個小跛子當然一定會在那里面,不知道這小跛子長的什麼樣?一想到這小跛子將會成為大明唯一一個給扒開了墳頭的皇帝。最後好像尸骨都給敲得粉碎,消散在明十三陵的大山之中……真是一個倒霉的皇帝啊
偷偷的抬起眼皮子,朝著那看去,果然,正前方坐著一個人頭戴著冕,上面掛著珍珠做成的十二疏。卻是恍恍惚惚中看不真切窩靠鄭月蟬頓時火大,對著他暗暗的豎起了中指,NND你這是來選秀女,不但隔著珠簾還在眼前擋這麼個玩意兒,你看得見麼你?既然看不清朱翊鈞這小子的長相,那就退而求其次,看看那和最後也給挫骨揚灰的王皇後也一樣,
誰知這右邊的兩個座位上盡然空著,沒人坐……真是奇怪,而左邊鄭月蟬早就看過了,那里坐著的是她的師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抿著茶……自己這師父對茶還真實情有獨鐘啊,只是自己怎麼就喝不出什麼好來呢?
正看著呢,不知不覺中在鄭月蟬前面的那幾個秀女都已經向前走過了,這時候那宦官終于唱到了鄭月蟬的名字,「大興縣,鄭氏之女鄭月蟬,年十四。」
「到」鄭月蟬正看得起勁,猛然听的有人叫自己名字,習慣性的回了一聲「到」這話一出口,便感覺到了不對NND這是皇帝選秀,可不是前世軍隊里點名……囧
果然,整個重華宮的大殿里一片寂靜,但是鄭月蟬看得出出,那些人都在不受控制的聳這肩膀,想來他們忍得很辛苦吧這要是換了別的秀女出了這麼一出,就算是不一死了之,那也是羞愧難當。可她不是別的秀女,而是鄭月蟬,臉皮比城牆還厚的鄭月蟬。當即也不以為意,很是隨意上前站定了,干脆還落落大方的看向了珠簾後面的那個小皇帝,這走近了幾步總能看得清楚一些了吧……
眼前的人影看著還是很恍惚,但是感覺怎麼這麼的眼熟呢?見過?不可能啊,自己雖然是這宮進來過幾次,但是絕對沒見過這個叫朱翊鈞的倒霉鬼啊正疑惑著,就听得外面有宦官大聲的唱和道︰「慈聖皇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隨著這兩聲唱和,鄭月蟬只能和那些個秀女,宮女,宦官一起雙手放在腰間屈膝蹲了下來,口中念念有詞︰「慈聖娘娘安康,皇後娘娘安康!‘心中卻忍不住月復誹,這老妖婆早不來玩不來非要等輪到姐的時候過來,這不是存心了和姐過不去嗎?
李太後快步走在這大殿上,輕笑道︰「姐姐原來在著,皇帝也在啊,那真是太好了,免得一會讓妹妹多跑一趟了。」說話間,一個火紅的身影,在大殿上閃過,留下香風一片……
「咦……這是難道是這次的秀女?」鄭月蟬因為正好輪到她參見,此時正站在了最前頭,正好擋在了珠簾的前面。李太後一眼便看到了。
「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的瞧瞧,哀家的媳婦長什麼樣。」李太後伸出手指,輕輕的抬起了鄭月蟬的下巴,放眼對去,迎接她的是一雙靈動的眸子,眸子里沒有絲毫的怯意,只有那深深的玩味和打量。李太後心中頓時一陣厭惡,甩開了手。
「妹妹,看得怎麼樣?這女子可否入得妹妹的眼?」珠簾後面傳來陳太後不緊不慢的語聲。
李太後嫣然一笑說道︰「入得,入得。這次的秀女個個如花似玉,那還能不入得呢?」轉過頭對著朱翊鈞調笑道︰「如此艷福,皇上可要當心身子。」
說話間便丟開了鄭月蟬在宦官的服侍下坐進了珠蓮里邊。王皇後也跟著走了進去,隨後鄭月蟬便听到了那王皇後給陳太會還有朱翊鈞那小子請安的聲音。
「妹妹,早上听說妹妹傳了御醫,身子可是有些不爽利?」陳太後淡淡的問道。
「謝謝姐姐的關心,只是……」李太後眼楮一轉,未語人先笑︰「這御醫可不是給妹妹自己傳的。姐姐……妹妹這邊先向你道喜了……」
「喜?呵呵妹妹說的也是,這大選之後宮中便多了九個媳婦,確實是大喜。」說到這里陳太後話音一轉說道︰「只不過對皇上來說,妹妹你身體安康那才是最大的喜事。」
「正是,正是娘娘身體萬安,才是社稷之福,朕之福。」
這皇帝的聲音這麼這麼的耳熟?難道自己在那听過朱翊鈞這小子說話?鄭月蟬此時越發的迷惑了起來。
「姐姐,這話說的妹妹這回可真是來向姐姐道喜的。難道姐姐還舍不得給妹妹我喝杯喜酒?‘李太後笑得越發的得意了。
「也好,那姐姐便听听,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能讓妹妹你能這時候親自跑來和哀家道喜。」
「姐姐,你快要做女乃女乃了」
「 當」一聲,有茶杯翻落在了金磚之上,清脆悅耳。鄭月蟬忙偷偷的把頭歪了幾許,看了過去。
只見李太後坐在起恰才那右邊空著的椅子之上,一臉的笑意︰「姐姐,這是怎麼了?太過高興了?」
陳太後身後的小荔子忙指揮了宮女上前收拾。這期間陳太後抬眼看看一旁的王皇後,說道︰「皇後有身孕了?」
「不可能」寶座上的朱翊鈞一臉的鐵青。
王皇後的臉上神色變幻莫測,此時冰冰冷冷的回道︰「回母後的話,不是兒臣。」
陳太後把眼光再次投向了李太後,定定得看著她。
「咯咯……姐姐,本來就不是皇後有身孕,是我宮里的一個宮女有了身孕。」說著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翊鈞說道:「皇帝可還記得當日慈寧宮中一小宮女?」
見她提起這個,朱翊鈞的臉色頓時刷白,要說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最讓他不想提起吧,就只剩下這個。至今晚上他還經常被噩夢驚醒。
這些事情陳太後當然也清楚,她一臉擔心的額看向了朱翊鈞。朱翊鈞對著她輕輕的搖搖頭,強自鎮定的說道︰「慈聖皇太後,還有秀女正等著應選,娘娘要是有什麼是還是等大選結束之後再說。」
「也好正事要緊」李太後咯咯一笑,指著鄭月蟬說道︰「那秀女,走過來讓哀家再仔細瞧瞧。」
朱翊鈞臉色一僵,隱隱帶著怒氣說道︰「母後這位鄭姑娘已經選過,不用再看了吧?」要說剛才他還想把鄭月蟬叫過來給她一個驚喜的話,現在他那是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去面對鄭月蟬的。
陳太後也感覺到朱翊鈞的不安,出聲說道︰「妹妹這是姐姐那不成器的徒弟,妹妹當真要叫過來再瞧瞧?」
「既然是姐姐的徒弟你啊原本當然是要好好的看看。」說道這她頓了下,話音一轉輕笑了一聲說道︰「也罷,既然這孩子入了宮,也就不急在一時。還是先讓那些秀女都選過之後再說。」
雖然不知道剛才上面的那幾個神仙在打什麼啞謎,但是鄭月蟬明顯的感覺到這里面的水很深。絕對不是自己這個粗線條所能想得到的,雖然對不能現在便看到朱翊鈞那小子到底長什麼樣,但是正如那李太後說的那樣,既然進了宮,那就不急在一時,往後多的是機會。至于白頭宮女一生都見不到皇帝一面的人,那絕對是有的,但是也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隨後在她們這組秀女中的最後一個秀女唱名之後,她們便給帶出了重華宮,返回到漱芳齋。一路上鄭月蟬始終在想,這朱翊鈞那小子的聲音怎麼听著那麼耳熟……
而那些高月清她們幾個卻是一等到那接引的宦官走了之後便開始興奮的議論起來,對她們來說,這能見到皇帝,皇後,還有傳說中的兩宮皇太後娘娘,那是值得大說特說的事情,特別是那個慈聖太後娘娘。
這原本坊間她的傳說本就很多,一個小宮女現在成為天底最尊貴最榮耀的那兩個女人中的一個,這本身就是一個傳說。是所有宮女們最大的勵志傳說。而她們這些秀女,當初知道自己要應選之後,家里人或多或少都會說到關于這慈聖太後娘娘的故事,勉勵她們。在她們的心里未嘗不想復制下慈聖太後娘娘的故事,讓自己在將來也成為她這樣幸運的女人。
一時間這李太後那些在坊間的傳聞,充斥著整個的東暖閣。鄭月蟬仿佛也是興致盈然听著她們的這些八卦。什麼九蓮菩薩轉世啊等等……
听了半天卻是沒有一條真正有用的信息,不由的她回想起剛才那李太後進來之後一直在重復的那句話,她是來道喜的,有人懷孕了。鄭月蟬掐指一算,果然這按著歷史原來的軌跡,這朱翊鈞的皇長子似乎也就是應該在這個時候懷上的。好像是李太後那老妖婆宮中的宮女,最後給封了個恭妃,然後最後給萬歷的孫子把她和朱翊鈞合葬在了定陵……最後的下場也是挫骨揚灰……
那自己呢?鄭月蟬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當初自己就是在到安葬在鄭皇貴妃的娘娘山上游玩的時候,突然間地陷,醒來卻是穿越成了九歲的鄭月蟬……難道說……自己的前世真的是那個鄭皇貴妃?要是……要是現在去娘娘山,自己會不會,能不能穿越回去?
這個想法在她的心中頓時生便生了根,自己還能不能回去?能不能?可惜的是,自己知道的太晚了,要是早在沒有進宮之前,想到這個問題,那麼自己便能找機會親自去那娘娘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但是現在……一入宮門深似海,那那麼容易出去?
那些個電視,電影上,小說里,都把皇宮描繪成了菜市場,這只要是躲在什麼送菜的車上便能進出皇宮了。屁真要是這樣,這皇帝倒是好刺殺了,那有那麼多皇帝活那麼長五百年之後剩下的那個紫禁城,其實只是原來的內城,大明那會子的紫禁城光外門便有九道門。原本神武門後面的這景山,這北海,那都是屬于皇宮禁地的外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