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鄭月蟬對于那個小金子公公頗有怨言,那邊朱翊鈞卻是有苦說不出來。雖然說王喜姐再次「病」了,李太後最近也沒來找他談心,似乎很多事都是在向著好的方面發展了,但是他卻笑不出來,剛剛馮保拍人來報,這內庫的銀子見底了。
朱翊鈞頓時大吃一驚,話說他登基以來也沒亂花過什麼銀子,平時就算是御膳也就是六菜一湯,有時還要跟著李太後吃素,那銀子怎麼會沒有了呢?他當即跑去馮保的院子,見馮保還躺在床上養傷,這臉上的多處瘀傷還沒有退去。心中輕輕一嘆,這個老人服侍了自己一輩子,也確實不容易了。在寒暄了幾句之後,朱翊鈞便開口問道︰「大伴,這……這內庫告急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朕最近好像沒花什麼銀子,這銀子怎麼就沒有了呢?」
馮保嘆了口氣說道︰「萬歲爺,老奴這幾年給萬歲爺當著家,前幾年萬歲爺年紀小,沒什麼花費,也是存下了不少的銀子。但是這次大婚,雖然說總體上用的是戶部國庫里的銀子,但是這內庫也是貼了不少銀子進去,別的不說,就說萬歲爺那件婚袍,李公公報了九萬兩銀子,這條子遞到戶部去,卻給王大人退了回來,說是這價戶部不接受。戶部退回來了,但這賬總不能不了,沒辦法老奴也就只能拿內庫的銀子填了上去,總不能讓說萬歲爺連大婚禮服的帳也要賴吧?向這樣的帳,這次大婚有好幾件,但是好在別的賬目也不大到也是撐了過去。」
朱翊鈞一听得撐了過去,頓時臉色稍好,長長得吁了一口去氣說道︰「撐過去了就好,撐過去了就好大婚只有一次,銀子沒了,朕以後省著點,慢慢再存下來。」
可馮保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臉色再次蒼白,馮保苦著臉說道︰「萬歲爺,這回您是再省也沒有用了內庫現在連一個銅板也沒有了。」
「怎麼可能」朱翊鈞頓是驚愕起來,大聲的說道,他怎麼也不相信這內庫什麼也沒有了。
馮保翻身從自己的枕頭底下,取出一本賬冊,遞給朱翊鈞說道︰「萬歲爺,這是去年和今年開年到現在的賬冊,您看看吧。」
朱翊鈞把賬冊手下,隨後便對馮保說道︰「朕現在沒心思看賬冊,大伴你就先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保點點頭說道︰「萬歲爺,現在您也長大了,老奴就從根子上給您仔細的說說,您這心里也好有個數。」他在喝了口茶之後說道︰「萬歲爺,這內庫在洪武爺那會子是沒有的,國庫和內庫是一體的。是後來成祖在定都北京之後,這才設立的,當時成祖想要下西洋,那些個朝廷重臣為了這吵翻了田,說什麼也不同意這國庫的銀子拿去造海船,出海。後來鄭和鄭公公就給成祖爺支了個招,在問國庫打了條子借了銀子,這才有了銀子造了船下了西洋。好在鄭公公每次出海都滿載而歸,第一次出去就把造船得本錢全賺了回來給朝廷的國庫還了回去,接下來第二第三次等賺了銀子,成祖爺就自己開設了內廷的小庫房,也就是現在的內庫。」
朱翊鈞對于內庫的設立這還是第一次听說,現在听得竟然是成祖爺當時為了存放鄭和下西洋賺得銀子才設立的,再聯想到燈會那會子鄭月蟬對他說過這海外多的是金山銀山,雖然鄭月蟬說的是斬釘截鐵,一再的保證那里肯定是有的,他心里也是相信鄭月蟬不會騙她的,但這海外的東西,看不到模不著心里多少有些虛,這時見馮保提起當年鄭和下西洋,忍不住就問道︰「大伴,你說這下西洋真的能賺到銀子嗎?海外真的有金山銀山嗎?。」
馮保很想笑著和朱翊鈞說話,但是這一笑還是扯得臉上的傷口一陣疼痛,他咧著嘴說道︰「這能不能賺到錢,老奴不清楚,但是老奴看過成祖爺當年內庫的賬冊。乖乖就在那鄭公公第三次下西洋回來的時候,這內庫光存放得銀子就有五百多萬兩,還有各式名貴的香料,珠寶等等,這些東西光登記造冊的本子就有兩個籮筐,鄭公公當時從西洋還帶了麒麟等等各式的奇物回來……」
朱翊鈞听了頓時吸了口氣,這麼多銀子……想想自己登基之初內庫只有區區幾萬兩銀子,國庫空空如野,直到現在在自己的張現在推行新政的情況之下國庫這才略顯的豐盈,這幾年的累計竟然還只是當年自己祖上內庫的私房錢,再聯想到剛才馮保可是書自己的內庫現在也是告急了,小皇帝的心里不平衡了活動了……他沉吟了半響之後說道︰「大伴,還是繼續說說朕的內庫怎麼會空了的呢?朕最近真的沒用銀子,就連給身邊的人打賞那也是很少了。」
馮保嘆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萬歲爺不急,慢慢听老奴道來,後來成祖也駕崩之後,鄭公公當時遠在西洋,沒過多久也過世了。他帶回來的那些珍寶後來也大部分隨著成祖爺下了地宮。後來的幾位祖宗因為沒什麼人能帶隊,就沒再下西洋了,當時好在有成祖爺留下的內庫底子在,這宮中的日子也過的舒坦,漸漸的這內宮的開銷就不再問國庫提取了,這後來也就成了定律,皇帝內宮開銷不得隨便從國庫提起。但是這銀子沒有了進項,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會坐吃山空,于是祖上們便開設了皇店和皇莊。因為頂著皇字,不用上稅,這皇店和皇莊從設立到現在士大夫以及官員們都極力反對,這皇店和皇莊漸漸的減少,這樣一直到了萬歲爺您這朝,這皇店和皇莊能賺錢的也就是在山東的那大片的莊子和在京城的聚寶齋了。事實上這幾年來內宮的開銷絕大部分都是聚寶齋在支撐著,每月都能上交上一萬多兩銀子,而山東皇莊主要是提供宮里的菜蔬瓜果以及糧食。而上月,萬歲爺把聚寶齋劃歸到了慈聖太後娘娘名下……」
「所以這內庫就沒了進項。」朱翊鈞的臉色開始慢慢的泛青,他不禁說道︰「大伴,你既然只道這聚寶齋現在是內庫的唯一進項當初怎麼就不提醒一下朕」
馮保苦笑道︰「萬歲爺,當時慈聖太後娘娘就在跟前那有老奴插嘴的份?再說那個時候老奴還是咳嗽了兩聲,只是萬歲爺當時並沒在意。」
朱翊鈞低頭回想了一下當時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當下長長得哀嘆了一聲,說道︰「那麼這歷朝來這皇店和皇莊怎麼就越來越少了呢?當年老祖們絕對不會是就只開了這麼一個皇店和一個皇莊的。現在這些家業呢?」
「就如同聚寶齋一樣,賞賜出去了」馮保強打起精神說道︰「這歷代皇上也都是如同萬歲爺一樣,這有人討要就隨口賞賜了出去,這賞賜出去了又不能收回來,也不能再開,這樣下來當然是越來越少了。」
朱翊鈞一愣,隨即也就明白了,說道︰「朕算是明白了,貌似這當皇帝的都是冤大頭至于賞賜出去,卻沒人知道應該孝敬皇帝。」
「萬歲爺,這感慨怨氣,現在先放放,接下來這日子怎麼過下去?再過上半個月就要給宮人們發工錢了,還有各宮主子的月銀,前朝太妃們的月銀,這一項項都是要銀子的。」馮保在床上不住的唉聲嘆氣。
朱翊鈞沉默了,好半響他幽幽的說道︰「大伴,你說朕去找慈聖太後把聚寶齋要回來,這事可行不可行?」
馮保看了一眼這個他從小抱到大的小皇帝說道︰「萬歲爺,您這不是在說笑吧?。」
「哎」朱翊鈞長嘆一聲︰「朕只是說說,說說而已。大伴那你說現在朕該怎麼辦?難道真要去向戶部借銀子?可王國光這人是朝中有名的鐵公雞,朕怕到時候朕張口了給他回絕了這就難看了。」朱翊鈞一想起王國光那守財奴樣子,經常為了一點多出的支出和朝中大臣們爭得是臉紅耳赤,不可否認不管是誰有這樣的一個人幫著管著錢袋子,必然都是高興的,可是如果這家伙還六親不認,那就不怎麼好看了,而王國光顯然就是這類人中的典範。
馮保也跟著嘆了口氣,一時間兩人老眼看著小眼,四個眼楮看來看去都是毫無辦法,良久之後馮保這才說道︰「萬歲爺,好在離發工錢的日子還有十多天,到時候在看吧,要是實在沒辦法,也不用萬歲爺去開口,老奴豁出這老臉來去求張先生和王尚書,怎麼也要從國庫借點銀子來度過了眼前這危機。」
朱翊鈞不耐煩的站起身來在反復的在房中來回的走著,說道︰「大伴,這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內庫沒了進項,總不能每次這沒了銀子就讓你去找王國光借吧?俗話說這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我們那什麼還去?不還這一次兩次王國光或許還能賣給你大伴面子借了過來,可這長久下去,他不可能每次都給的。這只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再說朕也不想以後像個叫花子一樣跑去國庫要錢。大伴,要不我們向國庫借錢開幾個皇店?」
對朱翊鈞的這個提議馮保當然沒什麼意見,但是真想開成這個皇店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開什麼買賣才能賺錢……這個商業性的問題對馮保來說到不是什麼問題,這里面的道道他也明白的很,事實上他自己在京城之內還開這幾個不小的鋪子,每月也有幾千兩的進賬。但是這和開皇店的性質不一樣。
說白了這主子不一樣性質就不一樣,皇店的特權極大利潤當然也是非常的豐厚的,但是現在這京城所有的來錢快,並且賺錢多的買賣早就給人瓜分干淨了,這皇店不管做什麼買賣都會影響到一部分人的利益,必然會引起那群人反抗和抵制。而那部分人既然能在京城佔著這樣賺錢的買賣身後必然是有後台的,到時候會引起什麼動蕩還真不好說。要說當年小皇帝老爸隆慶的時候當時的秉筆太監孟沖就奉命開過,當時的馮保還只是陪著太子伴當只是跟在孟沖手下在司禮監八個隨堂中的一個。
當時這新皇店只開了不滿半年就給朝中的大臣們上折子彈刻的不得不關門了賬,而孟沖也因為給扣了一個鼓動富有四海的皇帝于民爭利所以被定性為和王振,劉瑾這一流的禍國殃民的禍害,最後給斬首在了西市菜口。馮保雖然對開皇店錢肯萬肯,但是他知道這事還真不能自己出頭,活著說不能讓宦官出頭。剛剛這才殺了兩百多的言官,這天下的文人對于他可以說是恨得咬牙切齒,說句悲觀的話這要是現在自己身上的這些職位只要一去掉,肯定不能活著走出這北京城,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他,就等著他犯錯然後把他從這位置上揪開,然後殺了他,在這樣的時刻他會傻傻的跑出去開皇店白白得受人與柄嗎?顯然不會。
當下他便對朱翊鈞說道︰「皇上這開皇店的事還是從長計議,這皇店開了也不是立馬能有銀子進來,還是從長計議的為好。」
朱翊鈞點點頭,老爹的秉筆太監是怎麼死的他是知道的,當時他雖然還小但也有九歲了,也知道這事確實該從長計議。現在這內庫所有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之後,朱翊鈞便囑咐了馮保幾句讓他好好休息之後便回到了乾清宮。
他的心里有一個念頭,先是燈會那天鄭月蟬給他在海上畫了好大一個餡餅,如今又從馮保那知道自己成祖那會子鄭和幫著從海外帶回來了大量的財富,再看看自己這日子過的那叫一個緊迫,這都快淪落到要去和戶部借貸了過日子了,這樣的落差叫他如何受的了?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復去,怎麼也睡不著,這對財富,對自尊的渴望時刻咀嚼著他的心,讓他不得安寧。這時候他多麼想鄭月蟬能在自己的身邊,這樣自己的心里話還有這些想法也能和她一起商談,朱翊鈞始終認為鄭月蟬如果在這肯定能和自己商量出一個可行辦法來,可是現在她在薊鎮……那是不是真的找個機會豁出臉來去求上陳太後一次?讓她幫忙給自己打掩護,好讓自己前去薊鎮見鄭月蟬一次?……
最後朱翊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朱翊鈞在皺義的服侍下黑著眼圈給叫起之後。無精打采的前去上早朝。而早朝之上開始還是那老一套,使得原本就睡眠不足的他,更是昏昏欲睡,真當他準備讓太監說事早奏無事退朝的時候,兵部的給事中又一次前來稟報。當時就讓他精神一振,這幾天得捷報頻傳,這也是這幾天唯一能讓他心情好點的事情了。
果然還是捷報,報告的是歸化城已經拿下,打量的俘虜正在押解進京,準備獻俘。並附上了戚繼光的折子,折子里在陳述了整個過程之後,最後便要求宮中和朝廷火速派人來接管和統計歸化城,戚繼光在上面說的很是光棍,自己只會打仗不會管理城市內務,再不來這歸化城最後會變成什麼樣他不敢保證了。
朱翊鈞看了很是高興,這可以說是瞌睡送來了枕頭。這歸化城現在可是剛打下來,那里必然是百廢待興,這委派宮里人過去,顯然這以後宮里必然是會多一份進項。自從知道自己的內庫空了之後,朱翊鈞只要一听到有可能增加進項的就來精神。
于朱翊鈞相比這朝中的大臣們卻多是興致缺缺,對于他們來說這關外俱多是平窮苦寒之地,那里能有什麼油水?與之相比還不如遼鎮那里女真那邊還有點油水,畢竟那里白山黑水之間產出的人參,貂皮,鹿茸等等多是滋補的好東西。而這蒙古的大草原上產什麼?不就是養馬養羊,而且自古這只有罪犯或是獲罪了的官員才會給發配到這種地方去當差。
所以听到說要讓朝廷派人過去管理,這所有的人都開始裝聾作啞,低調的不能再低調了,就生怕自己引起了上面大佬們的注意,然後把自己發配那里那去當官了,那可還不冤死?
朱翊鈞在朝堂之上提出叫吏部推選出前去管理的官員的時候,石星作為尚書,提出了一個看似很大公無私的建議,說是再過幾個月正好是京察了,到時候再一並委派吧,至于現在麼,就讓譚侍郎暫且去兼幾個月吧。他想的很明白雖然說那里去了就能當官,而在京城等著補缺的文人官員也不少,但是他知道自己不管派誰去歸化城都會得罪人,沒有人願意去這種蠻荒的地方當官,以前就傳出這去雲南當官基本上這衙門里還要自己種菜養家畜,要不然沒得吃,蠻荒的地方這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這群在北京城住慣了的人那會受得了這種苦啊。
張居正瞄了石星一眼,譚綸雖然是文科出身,可現在畢竟在兵部當差,現在又讓他兼著歸化城的管理,雖然譚綸有著能力,但是張居正可不想譚綸遠離朝堂太久,這好不容易在兵部埋下了釘子豈能就這樣給扔到了歸化城去,但是這真要是換了別人過去,免不得給戚繼光增加掣肘,到時候反而更不利,當下便也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朱翊鈞見沒人反對,也便是通過了。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接下來馬上就要退朝的時候,朱翊鈞,宣布了一個看似很重大的決定︰他要去太廟祭祖,在那里吃齋禱告直到大軍押解俘虜到京這才從里面出來,在他在太廟祭祖期間,所有的國事全部交由張閣老以及馮保兩人處置,不必事事請示批紅。
要說有了這麼大的事確實應該去太廟祭祖,告慰下地下的老祖宗們兒孫不錯,這家業不但守住了還完成了你們多年來的心願,這是無可厚非的,但是要在那連續的齋戒那就有些過了,可是朱翊鈞顯然不給他們反對的機會,他在宣布完這條決定真的最後加上了兩字︰「退朝!」
群臣來不急反對他就這麼走了,隨後這大臣們一想,反正他這吃齋關禁閉不用自己陪著,就讓他去好了,這國事本就是張居正和馮保兩人操持著,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也就沒多大的異議各自下朝回自己的衙門去辦差暫且不提。
朱翊鈞從朝上回來,待到了乾清宮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就已經濕透了,剛才他這突出奇想的想出了這個法子,心中一陣緊張,就怕那群官員們又提出反對,好在自己當時跑的快,沒給他們機會,皺義一直在乾清宮候著,這上朝這樣的規格還輪不到他這樣級別的宦官跟著上殿,見朱翊鈞回來忙張羅著給他更衣。朱翊鈞看到他眼楮頓時一亮,在下朝的路上他可沒少為宮里派誰去歸化城糾結,這宮里屬于他的人實在是不多,現在看到他,頓時有了主意。
緊接著和皺義一陣溝通,很快兩人便達成了共識,當然就算是皺義不想達成共識那也是不可能的,對于他來說只能說是的份,好在朱翊鈞也沒白讓他去,答應他只要在那里待滿三年便掉回宮來,當然這三年他必須完成上交內庫的銀兩,朱翊鈞也知道那里是苦寒之地所以也沒多要,只要他每年能交上來兩萬兩銀子也就可以了。
而隨後他就帶著皺義去了慈慶宮,陳太後正好在用早膳,見他過來,知道他還沒有用過早飯,便招呼他一起用點,朱翊鈞也不客氣,坐下來母子兩便吃便談。當朱翊鈞說道想要去薊鎮一趟的時候,陳太後的碗筷就放了下,看著他不再說話。
朱翊鈞急了︰「母後,你就幫幫兒臣吧兒臣這次必然是要去的,如果母後同意幫朕隱瞞,那朕就悄悄的走,見了月蟬之後馬上回來。要是母後不願意幫朕,朕就只能明著出去撫邊了」
陳太後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手巾在擦拭了手之後,從袖子里取出兩份信封來,遞給了朱翊鈞。朱翊鈞茫然的接過來一看,卻是鄭月蟬以及張誠的,他驚喜的問道︰「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沒直接送到乾清宮去?」隨後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信件。
「就在你上朝的時候到的。」陳太後再漱了口之後說道︰「張誠的信件,哀家拆了看過了,這因為是用錦衣衛送過來的,所以這消息我們這里先知道,哀家當時吩咐過了一個時辰之後才讓那個番子去兵部和禮部通報,想來一會他們就會來宮門口求見,信上說的那個俺答汗的那個孫子要求內附,不管怎麼說這禮部必然是要派人過去得,那這樣你怎麼悄悄的跑去薊鎮,而不被人認出來?」
朱翊鈞在看過了張誠的信之後說道︰「這個母後就不用擔心了,只要明天開始你幫朕守著太廟的門不讓任何人進去的話,朕自然是有辦法的。」
「皇上,你把你的法子說出來,讓哀家听听是否可行,要是可行說不得就幫上皇上這一次。」陳太後饒有趣味的看著他。
朱翊鈞一听有門,頓時就來了精神,他說道︰「其實很是簡單,當他們要推薦人去薊鎮的時候,朕只要說這薊鎮的情況京里的人不熟悉,先下旨讓譚綸在那里主持著,隨後等看到了對方的誠意,再讓禮部派人過去,他們必然是沒有什麼大的異議的。而這一來一去,朕就趁著這個空擋打個時間差。」
陳太後看了他一眼,微微的點點頭說道︰「還算可行,但是你怎麼出宮?帶那幾個人一起去?這一路上的安全怎麼保證?」
朱翊鈞露齒一笑︰「母後這個朕全部想過了,明天朕就下旨讓皺義去歸化城那里鎮守,而大臣那邊是讓譚綸去歸化城主持政務,到時候在聖旨上加上一句,因為路途遙遠且加上這一路上還不安穩,所以讓皺義先到薊鎮和譚綸匯合,待到禮部的官員到了之後一並西去,這樣朕就混在皺義的隊伍里出去。這宮里出去多少個宦官,大臣們必然不會注意。這安全更是好辦只要多帶上幾個錦衣衛士也就是了,到了薊鎮就什麼多不用擔心了,劉守有帶這五千錦衣親軍在那里,這必然是萬無一失的。母後你就答應了兒臣吧。」
這時宮女端上了茶來,陳太後抿了一口說道︰「皇上,哀家听了這麼久,這計劃確實周詳,這太廟本就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皇上既然是這樣,哀家答應不答應是乎對這計劃沒什麼大的影響。皇上又何必非要拉哀家下水呢?」
朱翊鈞嘆了口氣說道︰「母後,要是沒您的掩護,在太廟里鎮著,說真的朕還真不敢就這麼悄悄的出京去。太廟的那幫子奴才能檔得住外臣,但是這宮里還是有他們檔不住的人。母後朕……朕真的想去薊鎮。」說著一頭就扎進了陳太後的懷里,撒起嬌來。
陳太後捧起他的臉孔,笑著無奈的搖搖頭說道︰「真是那你沒辦法,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
朱翊鈞一听便知道陳太後答應了,頓時喜的合不攏嘴,他搖著陳太後的手說道︰「這兒子再大,在母親的面前也永遠是個小孩子。」
「你呀……」陳太後寵溺的在他的額頭上一點,頓時這房間里一片母子情深。
接下來的果然如同朱翊鈞推測的那樣發展,當他對著那一眾大臣說先讓譚綸暫理內附事務給通過的時候,朱翊鈞就知道這計劃所有的條件都已經成熟了。第二天還不到卯時他就起床給皺義寫好了聖旨,隨後便去慈慶宮接了陳太後,兩人在眾目睽睽一起進了太廟齋戒。當進了大殿,兩扇大門吱呀呀的關上之後,朱翊鈞便換上了宦官的衣物,在孫海的掩護下回到了乾清宮,那里皺義早就做好了準備,直等著他的到來。隨後這位皺公公就帶著聖旨領著一眾皇上特賜的錦衣衛以及幾個隨身伺候的小宦官出了紫禁城,朱翊鈞也在內。
京城到薊鎮的路途並不是很遠,這一路上的道路也甚是平坦,加上這近郊剛剛給錦衣親軍掃蕩過,這一路無話,太太平平的就到薊鎮大營。這在路上朱翊鈞早就對皺義吩咐過了,他現在的身份就是慈慶宮的太監金勻,金公公。
一路之上為了避人耳目,朱翊鈞坐的是馬車,所以他就算是第一次出這麼大遠門,這心里對外面好奇的要死,也楞是忍住不掀開車簾子朝外看去。這到了晚上也不進客棧休息,而是繼續的趕路,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外面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暴露。而暴露的後果他不敢去想象。所以他要求一切以干路為第一要務,就算是用餐也是和大家一起吃干糧,這千辛萬苦終于趕到了薊鎮。
在看到了薊鎮大營的門口之後,朱翊鈞這才松了口氣,安全了。皺義在薊鎮待過一陣,守門的那隊士兵也多認識他,見他帶著人回來也不阻攔,馬車一路駕駛到了總兵府的門,也不停下繼續朝里面進去,守門的親軍見了忙高聲呼喊︰「皺公公回來了……」
這一喊這在屋內商量事務的幾個人忙走了出來,這京里終于來人,大家也好做事了,像現在這樣吊著都難受。可是等到他們出來一看,皺義竟然把馬車趕到了院子里,心道︰這皺義看來是上不了台面的,竟然在這里托大。當馬車停下來之後,皺義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卻不急著想他的干爹問安,也沒有對著那幾個大佬們打招呼,而是親自從馬車後面取出了春凳,放在了車轅下,隨後撩起了車簾。
眾人看的慕名奇妙,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心里多有幾許疑惑,這朝廷上這次派下來負責這次把漢那吉內附的到底是什麼人啊,竟然能讓皺義丟下自己的干爹不理,而服侍起那個人來了難道是張閣老?也不對,這張居正雖然是權勢滔天,但是也不可能讓皺義這品級的太監這麼的伏低做小,這樣的服侍那就只有大內中的主子們才能讓太監這麼的服侍,這到底是誰呢?怎麼大譜?眾人們疑惑不已。
謎底很快就在皺義撩起車簾之後揭曉了,當眾人一看到那張臉,頓時都猛吸了一口氣劉守有和張誠,以及譚綸俱多一聲驚呼,愣在了當場,只有戚夫人很是高興的上前,一拍那人的肩膀說道︰「原來是你,金公公怎麼是你來傳旨嗎?。」
這戚夫人的臂膀多有力啊,頓時把朱翊鈞拍了一個趔趄,他撫著肩膀呲牙咧嘴扯出一個笑容說道︰「戚夫人近來可好?鄭姑娘呢怎麼沒見到?」
依著鄭月蟬好動的性子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老老實實的呆在總兵府呢?她當然也不會想不到這個前兩天還給她埋怨的小金子會出宮來看她,在和張誠接觸了這麼久之後,鄭月蟬這時對大明的宦官制度也有了相當的了解,這完全顛覆了以前她對大明太監的認識。這前世不管是文學作品還是影視作品中,只要是太監都不會是什麼好人,而且只要是明朝的宦官必然是非常的驕橫,進出皇宮也如同是自家的後花園這麼的簡單,事實上這大明的太監遠沒有這麼大的權限,平時不得召喚連隨便跑出自己負責的宮殿去別的宮殿那也是不可以的,更不要說出宮了,這能隨便出宮的也就是那幾個有品階的大太監,至于小宦官,就是只能趁著給主子辦差或是跟著大太監的身後這才能出去。而這大內最忌諱的就是夾帶什麼信件和紙片什麼的出宮。
這頓時讓鄭月蟬對那位小金子所有的幽怨都拋到了腦後,這小金子自幼入宮已經不容易了,當然不能因為要給自己寫信而留下污點,她還等這他當上奢遮的大公公呢。她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糾結的人,在釋然之後,便開開心心的忙自己的去了。
只是要說忙……現在的薊鎮似乎並沒有多少事,把漢那吉自從把他的堂哥和兒子送過來之後那是更加的老實了,甚至今天早上還派人進城來采購東西。對著戚夫人和譚綸都沒有阻止,只是那幾個人身生後派了錦衣衛全程跟蹤,這進來幾個出去幾個也多記錄在案。鄭月蟬對這個顯然是不感興趣的,至于火器作坊,在韃子不在進攻之後戚繼美便重新回到了作坊里主持,再加上趙士楨,她要是再去好像太擠了點……正好現在這已經是近四月了,這李時珍帶著衛幽等人不但是把那片地給整理好了,連這小溪也疏通的差不多了,現在要開始在暖房里育苗了。介于這些西洋作物誰也沒見過也沒育過苗,當初鄭月蟬又是拍板過她會育苗,這麼重大的事當然要把她帶上了,所以這會子她正在暖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