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想著的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獨自相處了一夜,自然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可是,所有人卻都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個男人,也就是新皇子,前幾日還有傳言說他病情過重,已經熬不過幾日了。此時就算他身體康復,也只是剛剛蘇醒,不是嗎?
這丫頭說的沒錯,就算那新皇子再怎麼色欲燻心,可也不能不在乎自己這條來之不易的性命吧。
一時間,眾人的調侃聲漸漸小了,只是都在不停地揣測,這美艷絕倫的紅袍男子究竟與那婦人有什麼恩怨,值得他這般污蔑一個深閨中的婦人。昨日那謠言,想必也應該是從他口中傳出去的
所謂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用來形容此時的沈之玄在恰當不過了。
這丫頭忽然的出現,又說了那樣一番話,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臉上原本得意的笑容漸漸消失,听著那已經漸漸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議論聲,他惡狠狠地盯著眼前嬌小的新嫁娘。隨後,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喜袍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在半空中,咬牙切齒地威脅道︰「你可知,你口口聲聲念著的病秧子是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賤婢,竟然敢在這里大放厥詞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隨後他大手一甩,將手中的嬌小人影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揚起那無比高傲的尖細下顎,厲聲喝道︰「來人啊將這個信口雌黃、膽大包天的刁婦給我抓起來」
話音落下,門外立刻跑進來四個佩刀的侍衛。順著那紅袍男子手指的方向,他們小跑著就要上前拿人。可是卻沒人攔下
從他剛剛揪住巧兒的那一瞬間,雲中秀便急忙掙月兌了六叔的攙扶,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跑了過來。護著被他摔在地上的巧兒,雲中秀怒聲道︰「你憑什麼抓人?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這里吆五喝六的?謊言被拆穿,就惱羞成怒了?告訴你這里是我的地盤你算什麼東西?巧兒是不是賤婢也是我的人,由不得你來說三道四的來人把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給我轟出去」
一直在忍耐,在這種大喜的日子里,她實在不想讓巧兒因為自己的事太過難堪。原本听了那番含血噴人的話,雲中秀都能強行克制住,可是她沒想到一向怕事的巧兒,竟會這般勇敢地跑出來。
心里又是氣惱又是感動,雲中秀將巧兒從地上攙起,緊緊地護著她,不讓人接近半分。
此時,茶園的伙計們都已經圍了過來,與那紅袍男子帶來的人相互對峙著。
而那些方才還是坐在桌前舉著酒杯一臉喜色的賓客們,都已經紛紛起身,開始不住地後退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在波及到自己。
他們只是看熱鬧的,只是遠遠看著便好了,沒有一個人想惹禍上身。
就算這般怕著,可是他們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那里不停地悄言碎語著。
大廳里「嗡嗡嗡」地盡是一些細小如蚊的聲音,可是這都不影響那一紅一黃兩個人影的對望。時間,似是在她們身上凝結了一般
緊緊地盯著她,沈之玄的唇角都在抽搐。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她的話很傷人,但是在怎麼都抵不過他心中的痛,所以盡管罵吧,盡管恨吧,也斷了吧,真的就這樣斷了吧。恨他好,要狠狠地恨他,就像他恨她這般。再也不要看見她眼中的憐憫與愧疚,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牙關緊咬,那艷紅色的唇瓣微微勾起,他冷哼一聲,道︰「不男不女的東西?夫人是在說我嗎?原本還想著你若是肯求求我,這新娘子方才所說的話,我就權當做從來都沒有听過,可你這個態度喲,嘖嘖嘖真是讓我歡喜不起來。」
陰陽怪氣兒地砸著嘴,他忽然話鋒一轉,厲喝道︰「這刁婦竟然敢詛咒咱家主子?不知那話若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老人家會作何感想?都給我听好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那信口雌黃的刁婦給我拿下否則就提了頭來見我」
「是」
紅袍男子的話音落下,不止方才那四個侍衛提步上前,便是原本手捧托盤的兩個太監也湊了過去。大有一副人不抓到死不休的架勢。
而來旺也早已經從二樓飛奔了下來,他不可置信的是這美貌男子的轉變,不止是外表,便是連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嗜血的寒光。
護在巧兒面前,他圓目緊瞪,不可置信地輕呼道︰「不可公子你不可以將巧兒帶走她如今已經是我的娘子了,你若是真的氣惱,那就抓我吧」
巧兒雖然嘴上埋怨來旺,可是心里也知道他就是個熱心腸的人,她喜歡的不也就是他的善良。
此時听他這麼說,巧兒急得直跺腳,連聲道︰「話是我說的人也是我得罪的不關來旺哥的事小姐,來旺哥,你們都讓開,我隨他走就是了,大不了也就一死況且我也相信,皇上或者是新皇子才不會如他這般仗勢欺人、蠻不講理」
兩個孩子在這里爭先恐後的要去赴死,六叔當然不可能容許。
一時間,這一家三口亂作一團,就連在一旁的雲中秀都看不過去了。柳眉緊蹙,她低聲喝道︰「夠了都給我住口大喜的日子誰都不許再多說一句不吉祥的話」
將那亂七八糟的聲音喝住,雲中秀又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那紅袍男子一眼。隨後,她提步上前。一掃方才的
萎靡不振。嘴角含著一絲玩味的笑容,她似是忽然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般。
來到那紅袍男子的身側,雲中秀輕輕點起腳尖,在他的耳邊低語道︰「敢問你今日是真的奉了你家主子的命令,前來替我道喜的麼?」
沈之玄的話,雲中秀不是不生氣,她氣到耳中「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連最起碼的理智都差點失去。
可是,巧兒方才的話卻提醒了她,司遠怎麼會讓這男人來給她「道喜」?就算再怎麼不濟,也應該知道是有人要故意設計他,躲自己都躲不及,他怎麼可能主動將這「屎盆」往身上扣?
況且他那麼聰明,又那麼會算計,就算自己想不到的事,他也應該早就明白了。
這話,不是他交待的,絕對不是。而這紅袍男子來,肯定也是有別的目的
果然,雲中秀在那紅袍男子耳邊低語過後,他的面色有幾秒鐘的呆滯,唇角也是微微抽動。頓了頓,他強詞奪理道︰「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是來作甚的?」
越發肯定他是在扯謊,雖然松了一口氣,可是雲中秀的心里卻並不好受。
她還記得,這少年是個不會說謊的人,便是在前世的記憶中,他也是個性子極其倔強的主。就算要將他的腦袋砍了去,也別想從他嘴里听到半句假話。
可是此時,他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種轉變對他自己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呢?
調侃的心思漸漸消失,雲中秀來到他的身前,垂著眸,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秀娘知道,無論再說什麼,都挽不回你對我的怨恨。可是在報復的前提下,首先是你要覺得這樣做開心」
「用不著你來教我怎麼做」話未說完,便被一暴怒聲打斷,那紅袍男子大口喘著粗氣,隱在衣袍下的雙手緊握在一起。對著那幾個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侍衛,他高聲命令道︰「都愣著干什麼還不快點把人抓起來」
可惜那紅袍男子帶來的人實在太少了,根本抵不上茶園里這些伙計,還沒等他們靠過去,立刻就被人推了出來。
而沈之玄眼中的快意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只剩下滿滿的怨憤,他咬牙切齒道︰「好好你們一個個都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是不是?今兒這個賤婦我還非抓不可了」
說著,他提步上前,那雙暗紅色的鳳眸翻滾著如雲般微妙的情緒。銀質的鐵面在微微閃著寒光,那種冰冷的溫度讓人打心眼里覺得冷。
他走的極其緩慢,目不轉楮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婦人,在與她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在她耳邊低語道︰「只要能看著你痛苦,我,在所不惜。」
只要能看著你痛苦,我在所不惜只要能看著你痛苦,我在所不惜
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下,雲中秀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他,就這麼恨她?恨到明知故犯,恨到就算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嗎?
從前只是想著離他遠一些就好了,從前只是想著,他或許對自己只是討厭,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晰地感覺到他那刻骨的恨意
為什麼這麼恨她?她知道是自己不好,她知道是自己背叛了與這少年曾經許下過的承諾,可他們僅僅才相處了幾日,就算恨也不至于會到這種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