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員外見他辦事並不是個著急眼前的,反而是有條不紊的,顯見沉得住氣,不由又多看他幾眼。只見他吃相十分文雅,半點兒不下于自己兒子表現,又是極其照顧弟弟,而且不露分毫磕絆,想來亦是照顧得熟了,便得心應手起來。再看小小的阿簡,亦是不哭不鬧,碗里哥哥夾了甚麼,便是吃甚麼。他哪里曉得文簡也是嬌慣的,只是如今亦有些明白眼下沒得依靠,姐姐在進酒家前,亦囑咐過不許哭鬧否則沒得吃要餓飯。這般情形下,席員外拿他同自家女兒相比起來,自是顯得女兒太過于嬌養了些。「好說。各有千秋吧。鄧大的酒香,常喝之人曉得是釀制後再加料,所耗時間長;而店家這醉里香,乃是原料一起釀制,想來時間少,香味亦不一樣。有道是︰如各花入各眼,且看各人愛好了。」
他後面說得極雅,文箐心想真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下,總算曉得席韌原來是受他爹影響頗深了,說話都是一個調調。文箐站起來,同他行個了禮道︰「如此,有員外這句話,我心里亦有點兒底了。且待吃完,我再同掌櫃的交涉一兩句,看他有無意向。」
席員外笑道︰「如今也是半飽了,且叫他來便是,邊吃邊說,倒也不耽誤。」
席韌見自家爹樂意幫小兄弟,心里一喜,便去開門。小二早立在門邊等召喚呢,听得說自家鋪子酒的事,心想︰果然來挑事了。忙下樓去找掌櫃的過來。
片刻後,掌櫃的一臉笑地提了一壺酒上來,進門便看出來誰是主事的,先是嘴里請罪,沖席員外行禮後道︰「適才听小二道客官來喚,不知到底有何貴干?要是小店招待不周,有得罪之處,便是老漢我以這壺酒作為賠罪如何?」他這話說得客氣,不過那話里只怕也是說來鬧事,不過我多打發一壺酒罷了,別的則沒得談。
席員外沖他也行了個禮,道︰「掌櫃的,這說的哪里話。這酒菜自是好的。只是,我這個小佷有點事,同掌櫃的需商量商量。」說完,把手擺向文箐。
掌櫃聞言,亦愣住。心想既是酒菜是好的,那自是不能挑出個刺來,還有何事?且轉向旁邊的小郎,發現他不足自己肩高,長得十分俊俏,臉上雖有點小擦傷,可是實實不像個找茬的人物。心思稍定,道︰「不知小哥兒吃得可好?」
文箐沖他一抱拳道︰「甚好甚好。店家這廚子,端的是好手藝。小子我冒昧,特地請掌櫃過來,實是有事相托。」
掌櫃听他說話有禮,先是夸自家廚子好,自是歡喜。且又听真有事,便一臉疑問地看向這小郎,嘴上道︰「客官吃好,本店自然也安心。不怕各位笑話,我這店鋪開得好些年,過往客人無不稱個好。來了一次,下次準還是認這家。只不知小哥所謂何事?還請小哥兒直言」
文箐也不好意思起來,店家這明擺著是怕自己尋滋生事,可自己要說想拿酒同他拼一拼,還真有點那麼回事。不便直言,只好委婉道︰「適才員外喝得貴店的酒,道是香醇綿厚,實屬上品。有心打听店家這酒是來自哪里?可是自家釀的?若是賣得多了,比如幾十斤,又是如何一個賣法?」
她這一口氣,提的問題可不少。店家初始听他夸酒,自是高興。又听他打听自家酒來源,心想,莫不是要搶我這酒的生意?一時更是防備之心陡起。道︰「不怕客官笑話,這酒是我們店里招牌,雖不是我們自家釀,卻同那賣家簽得契,也只是供得我們兩三家。至于價格,倒是不好同小郎說得。只說這酒在店里賣價,便是這一小壺所盛也不過半斤罷了,卻也需得十五文。莫說這價高了,實實是酒不同于一般水酒。客官也說是上品,要是十來斤,不摻得一點水分足斤足兩的話,那更是三百文一點不帶少的。」
方箐點頭道︰「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零賣,或者行賣,都是一個價了。」
店家亦點頭,為難道︰「小客官,今年雖是豐年,可是去年底那場大雪,卻是鬧得存糧皆無。糧食既然只供著嘴上吃的,哪里還能有多余的能燒來酒吃?如今酒錢自是漲了不少。更何況酒的稅錢本來便不低,再加糧價,這進價自是不便宜。」
文箐哪里曉得酒稅,只看了下員外同席韌,見他們皆點頭,想來店家所言非虛。便道︰「你說的十分在理。我這里亦有壺酒,想請店家品評一二,同貴店名品‘醉里香’可有高低之差異?」他這邊才說完,那邊席韌已經贊許地沖他一頭,起身,幫他倒了一盞,遞于掌櫃。
掌櫃的到這時才明白,這小郎兜的這個圈子,原來不過是請君入甕,是推銷他自家酒的,倒也不是來挑刺的。一時松了口氣。心想︰「這酒要不要,還不是我一句話。若是不好,我不要便是。」接了酒過去,仔細喝得一小口,然後又喝得一口。連喝了五口,方才放下酒杯,咂巴了一下嘴,道︰「小哥這酒,香兒確有些不同。這個香,倒是有幾分清爽。喝過之後,想來便是醉了,也不上頭。」
文箐放下心來,一拍巴掌道︰「正是。掌櫃怕果然是行家,這才一兩口入嘴,便品得出這般味道來。實實是讓小子我佩服。有掌櫃的這句話,我這酒也沒算白提來。看來我這酒,價雖賤,卻還算能入得掌櫃的眼。便是這句認可,得了‘清爽’二字,這壺就留待掌櫃再嘗嘗如何?」也不容他推卻,將酒放置于他面前。
掌櫃的一听他說酒賤,倒是來了意,便問道︰「小哥這酒又是如何作價?」
文箐心想,自己賣了酒,是怕累贅,要賣低了,豈不是連累得鄧大的酒以後都不好賣了?不如給他提點兒價,也算是給他酒作得一份廣告推銷。主意已定,只面上擺出十分羞愧狀,試探道︰「掌櫃的是行家,小子我哪里懂,還是掌櫃的幫著掌眼,且看這酒價該定多少合適?」
掌櫃的見他小小孩子說話滴水不露,心想自己真正是看走了眼。可是旁邊個大爺看來亦不好欺負的,只怕是個正主,正是拿小孩來試探自己。便又看向席員外,道︰「客官也品得小店這酒,不知又是如何?」
文箐心想,這掌櫃的也真是狡猾,把自己剛才對他的一套轉眼就又推回到席吊外身上了。席員外略略一笑,又抬手喝了一小口,道︰「不錯。各有千秋。不過常櫃的也說得,我們帶來這酒不上頭。」
掌櫃的被他抓住話柄,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剛才那句話怎的就老老實實說將出來了。只好點頭道︰「倒也是這麼回事。」
席員外看看文箐,便笑道︰「掌櫃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便說個價,我們這次也是帶了幾十斤,便是頭回。要是價格合適,便賣于你家如何?」
掌櫃的沒想到人家居然直接提出來了,自己也是真有些動心。不過卻不想直接晾出底牌來,磨磨蹭蹭地,也不說自己酒的進價。
席員外這時又只顧喝酒,文箐曉得他剛才是幫了自己不少忙,這時只好站起來道︰「不瞞掌櫃的,我這酒是二十二文一斤買來,加上這船資,倒是席家大伯所出。所以,這價格我倒是不曉得如何算了。」
席員外本來還以一個他一個小孩童,賣酒便是直接找店家說賣酒的事,也未曾想到他拐了這麼一個大彎,把酒賣出去。如今又把自己拉下水來,便道︰「這要是運一船,便是幾千斤,攤下來,一斤的船資也不過多加一文。」
掌櫃的一听,那便是一斤才二十三文,自己若也是賣三十文,倒也能得七文。只不知這小童說得真還是假,要是能再砍些,倒也是好的。只是這酒確實周邊未曾喝得過,倒是奇貨可居,一時動了意,面上不動生色。過後又假作可惜地道︰「只是我要買來,那便是一斤二十三文了。總得讓我再賺點,這酒只怕還比醉里香還要貴些。只酒太貴,買的人自是少。實是不劃算。」
席韌見他假模假式,不由得一笑道︰「掌櫃的你也是真精明。你這‘醉里香’可是至少兩家店一起賣,我們這酒卻獨你一家在左近賣。焉知客人就不多于你這酒了?」
掌櫃的被他說穿,只是不著惱,道︰「這位小哥亦有所不知。這酒便是奇香,算得好酒,可是岳州畢竟不是柳鎮,還需得船只運過來。你今次賣給我,客人要是喜歡了,一待喝光,我又哪里尋這酒去?豈不是反而落了我的客人埋怨?這來回運酒,不方便得很。哪里象我家的酒,想要,說得一聲,便自有人當日就送來。」
席韌被他說得臉有些微紅,他沒想到這個路程問題,從生意角度來看,倒還真是,店家所慮貨源,確實是個問題。見自家爹只在一邊喝酒,吃菜,一副事外處之的態度,心里想到的是,只怕是爹想看這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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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著春游的事,可能顧不過來了。請見諒。斷更基本不會,更新時間不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