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黨的生日,繼續雙更,明日單更5000多字。
且說華嫣見文箐瞞天過海地虛纏了足兒後,心里後怕不已,故而面上有些緊張,尤其是替表妹擔心,唯恐日後祖母發現。暗暗祈禱︰
菩薩保佑,今日莫要有後患。
她滿月復心事,極想同表妹一聊。奈何現在說不得,憋在心里又難受得很,故而,很是無聊。終于找得一件事,松懈一下︰「阿惠,你且把那櫃子里那匹錦布取出來,幫我按表妹的尺寸裁了,要是有布剩下來,看能否做雙鞋面?」
阿惠聞言,一愣,不過仍是應了聲「嗯」,依言,取了出來,道︰「啊,是淺青色的這匹吧?素雅,不張揚,既能過節,守制也不逾矩。真正是好。不過,原本不是說給小姐您自己做的麼?您這也是要幫表小姐做袍子?」一邊說,一邊捧了給老太太看。
文箐听得便道「多謝姐姐照顧如此周全只是我這冬日里的袍子也夠了,多了只怕這季只能穿得一回,明年便穿不得了。太浪費了。」
「都說過了,莫要同我外道。又見外了不是。」華嫣想像著表妹明年穿件緊繃繃的外袍,就有些想笑,道︰「不浪費。這冬日里,洗衣也不定能馬上干得了,兩套自是不夠,逢年過節興許要見些親戚,也不能老是穿那一件。故而,多做一件,還不一定夠穿呢。你怕甚麼,做大一點不就是了。」
「那,小妹卻之不恭。」文箐沖她一笑,伸手搭過去,牽起了表姐的手,微微用力一握,以示感激。
華嫣亦是回握了一下,笑道︰「我針線功夫可是不太好,做得了你且將就著在這里穿得一兩日,過幾日鋪子里新做出來的,你足可將我這看不入眼的活計扔了便是了。」
文箐轉過黑黑的眼眸閃著晶瑩的亮光,笑道︰「我哪敢。表姐給做的,我恨不得日日穿了,若是不穿,那也是舍不得扔的,必然是藏之于箱籠里的。」
阿惠沖表小姐點頭示好,亦笑道︰「太太,我且在一旁瞅來,表小姐同小姐,倒是比親姐妹感情還要好,這才聚得一兩日便這般。若是日子長了,我看到了出嫁那天,只怕都舍不得,還不哭成淚人兒。」
老太太看了眼布料,又瞧了眼傻孫女,勉強地笑了一下道︰「她倆,感情好,便是好事。既然你小姐都樂意讓出來給她表妹,阿惠,你還磨蹭甚麼,且按表小姐的尺寸裁好便是了。你手頭上的那件,明日可能做好?」
可是,華嫣听了阿惠的話皺了下眉,心道︰我的事何必勞你操心?看一眼表妹,她有那般膽量,自己呢?抬了頭,目光直射阿惠,當著祖母的面,淡淡道︰「阿惠姐,我還年幼呢,你莫要笑話我。說到出嫁,怎麼著眼下也輪不上我,你可在我前頭好些年。你莫要羨慕表妹,你若是我表姐,便是這一屋子物事你盡隨意挑揀。」
這些話,好似尋常,可落在阿惠耳里,便是針扎一般,失了往常的微笑,面色發白,只低頭立于沈老太太面前,一言不發,雙手僵直地從老太太手里接過布,放到桌上時,布下的手死緊死緊地攥成拳頭,連老太太的問話都顧不上回應了。
文箐的手被表姐緊握住,听到她這般說,便疑惑地看一眼表姐,沒想到這麼柔和的人,綿里藏針,扎死人不賠命。
沈老太太听得孫女這番話,卻是眉毛一立,佛珠微顫,掃一眼文箐與華嫣相牽的手,喝道︰「嫣兒莫要胡言你阿惠姐照顧你祖母我這麼多年,不是你表姐,難不成便不能送樣物事了?」
華嫣一下子沒了剛才的氣勢,低了頭,小聲道︰「祖母誤會了。我不過是說隨她挑,並不是說不送她。她要是看上哪樣,便自管取就是了。」
沈老太太見那二人手並沒有放開,只覺得自己在里屋的想法應證了。這才兩天功夫呢「你哪里學來的 嘴?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往日教你的都哪去了?」
華嫣原來鼓起的勇氣此時便徹底無影無蹤了,連忙松了與文箐牽著的手,要起身下跪認錯,只是才站起來,腳下就一痛「哎喲」,被表妹扶住,也顧不得別的,生怕祖母生氣︰「嫣兒不敢。祖母莫要生氣」
「你還不敢?你著急起來做甚?你要是再傷著自個,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我好好把你們養大,如今倒好了,一個兩個竟然敢頂撞我了難不成你爹沒了,家里竟容不下我了?」沈老太太似乎說得極為動情,好似想起了兒子,便說不下去了,只拿帕子作勢要抹淚。
但是,這,也太明顯了,話里話外意思都是——指桑罵槐唄。
文箐心想,老太太這是記恨自己了。
委屈、訓罵,總比腳痛殘廢要好。自己要是當時不說,她鐵定不會因生氣暫離,那自己這一回是真纏定了的。所以,此時,她並不後悔當時的頂撞。
華嫣急了,又困又窘,也陪了落淚,抽泣道︰「祖母,我錯了……」
文箐十分同情表姐,被當成「替罪羔羊」︰「外祖母,姐姐腳傷,您心痛;您心傷,她亦心痛。姐姐適才同阿惠姐妹不過是說些玩笑話罷了。」
沈老太太移開眼邊的帕子,道︰「你來得兩日,倒是曉得這些玩笑話。也真難為你了。」
太冷了……
阿惠在一邊亦明白今日自己處境,心里冷哼一聲︰自己又被人拿來作了次盾牌,偏偏還說不得。明著是護了自己,實里呢?
只會讓小姐更討厭自己罷了。
故而,得了表小姐這話,倒是讓剛才的事都不落痕跡了。笑容堆在臉上︰「是啊,表小姐說得甚是,本來就是開開玩笑嘛。太太您要是說甚麼送啊不送的,不了解的,倒是要說阿惠小心眼貪上小姐屋里的某物了,又或傳為小姐小氣。阿惠不是有太太平日里打賞的嘛,那些便足了。小姐也自是一番好意的,太太莫要傷心了。」
華嫣只低頭,抹了淚,不吭聲。
沈老太太臉色緩和了些,道︰「開玩笑,那就好。你們姐妹之間這般,倒是我老了,多事了。」
阿惠放下手里的布,給她倒上一杯熱水,遞過去,笑道︰「您這也是看重小輩的,要不然怎麼同我們講這些。太太,您還年輕著呢,您瞧家里頭哪個稱您為‘老太太’了,便是連個外人楊婆子不是還叫您‘太太’嗎?快莫要說‘老’字了。」
沈老太太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就你會耍嘴皮子,懂得哄我開心。」接了熱水,喝得一口,終于緩和下來。
文箐見阿惠清理了桌面上的物事,找著了剪子,也不再拿尺子來量自己的身高,僅是用手在布上比劃了幾下,便開始利落地裁剪起來,看來對于尺寸,是了然于胸了。
真正不虧是侍候人的,這些細節做得極為周到。
該夸的可得夸好了,眼下自己是客,既然她幫自己這一回,自己也不吝嗇贊語。
文箐謹記這一條,訝道︰「唉呀,阿惠姐居然不用量,便記得我的尺寸,真是好記性啊。」
華嫣抬眼瞥了眼阿惠,繼續委屈地低頭。
阿惠笑道︰「表小姐,不就是個衣長袖長這幾個尺寸嗎?前天拿你的衫子比過了,自然無需再量了,尺寸不會有錯兒。」說得極為自信。
沈老太太看她大驚小怪的樣子,又瞧了瞧阿惠一舉一動,十分滿意,道︰「她跟了我這麼多年,這點眼力與記性能沒有?莫說你那尺寸她前日量得,便是前年的哪筆帳她都記得清楚呢。」
文箐這回是真吃驚了,道︰「外祖母,阿惠姐會識字,還懂得記帳,曉得經營?」
沈老太太十分自豪,這是自己培養出來的丫頭︰「那是當年我們家……你三舅在外頭忙生意,家里雖說是我管,可是這丫頭,跟了他爹,那是學得一手好帳,但凡家里開銷,盡管有帳房,可是查帳上有些微出入的事,便是瞞不過她的眼。雖說不能完全同你母親相比,可是也能頂上八九分,連我都自嘆不如。事情交給她辦,自然放心。如今,鋪子里的帳,也只有她還能說得分明。嫣兒她姆媽,算帳可是不行,別說鋪子里的帳,就是家里的都還得老來問。嫣兒,你也是,這個你得多學著點兒。」
華嫣低頭中,听得叫自己,輕聲「嗯」了一下。
文箐見老太太難得這般對人贊不絕口,便非常認真打量起阿惠——雖然她亦素裝,可是人有幾分靚麗,尤其是正值青春,臉龐粉潤,在容貌上不如沈吳氏端莊,可是勝在年輕有活力,比起最近操勞不堪重負的沈吳氏來,自是另有一番風味。
阿惠被夸,仍是謙卑地道︰「我本笨拙,只太太不嫌棄,且教導有方,這十來年才得如此。」
「阿惠姐莫要客氣,我听外祖母這般說來,自是佩服得很。阿惠姐這樣才貌雙全的娘子,真是極難得。如此,阿惠姐必也是有到人之處,外祖母呢,也是教導有方。日後還請外祖母對我也多多指點。」文箐拍兩人馬屁,拍吧拍吧,反正不用錢。
沈老太太被夸,心里舒服了些,看一眼文箐,道︰「你要有心,且同阿惠多學學便是了。」
阿惠亦回捧︰「表小姐,莫要笑話我了。要不我同你生氣了,不當你開玩笑了。」
文箐呵呵笑,道︰「那,要說甚麼你才不生氣呢?你且說來,我且學來。瞧,外祖母都說要我同你學了。可別藏私哦。」
阿惠佯生氣道︰「不說了。你同太太是祖孫倆,自然親近,盡一致對付我了。」
沈老太太這下子笑了,道︰「我怎麼就對付你了?你可莫冤枉我了。」
文箐看向表姐,卻見她只別著頭盯著窗外,好象那窗外的事物比阿惠的事更有吸引力一般。待她察覺到表妹的視線,便轉過頭,微微一笑,並不多話。
文箐有心討好沈老太太,見此刻終于能讓她帶了笑意,尋思了片刻,決定投其所好,道︰「外祖母,咱們閑坐著也無事,要不我給您念一段**?」
沈老太太雖曉得她認得幾個字,卻是自認**她必不識,听得她這話,略有些吃驚地道︰「你會念哪些?也無需保留,只管說來听听。」
文箐低頭小聲地道︰「先時,見母親與姨娘抄過《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華嚴經》、《楞嚴經》、《金剛經》听得念過,故而略識得里面的一些字,勉強能跟著念得幾句。」
沈老太太听完,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反倒是阿惠听得這些**,隨了太太在庵里也略略曉得,便驚訝地道︰「表小姐,真是了不得。這些你都會念得?」
文箐謹慎地道︰「阿惠姐,莫要夸贊。我眼下纏足,又不會他事,倒是有時間可以隨外祖母學習。」
沈老太太點點頭道︰「你有心,外祖母自是曉得。不知《大般涅磐經》、《法華經》,可曾隨你母親念過?」
文箐自是不敢再多說會了,這兩個,先時還陪姨娘抄得,如今只搖頭道︰「不曾學得。」
沈老太嘆口氣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懂得頗多,更是體貼于人,想來他日必會得人喜愛。我是漸老漸看得清明,你可莫要學了我這般成日念經,只需持有善心便足矣。既是你閑無聊,嫣兒說你會講故事,且講來一段听听。」
文箐一听,只要講故事,心里也輕松,其實讓她念佛經,她也是頭痛,不過是為了巴結沈老太太,投其所好而為,沒想到被她窺破。「就是不知外祖母平日里,听的是哪些故事?我怕說得不好,反而……」
沈老太太想著,打從兒子撒手而去,家里便是沒了歡笑,何嘗會听人說故事評書的?「難為你如此有心。唉,也難怪你年紀這般小,卻能帶了你弟弟走得這千里路……莫管其他,且說兩個來便是了。」
華嫣在一旁給給妹暗示道︰「你且講些簡短的來便是了。比如那縫被子的。」
文箐一听,感激地回視表姐一眼,立時講了幾個有趣的簡短小故事,沈老太太終于也繃不住了,臉上有了笑意。
華嫣笑道︰「祖母,你說表妹這般口才,能言會道,活月兌月兌便是一個大陶真。」
文箐听不懂,問道︰「大陶真?還有小陶真不成?」
華嫣尚未來得及解釋,便听得祖母訓道︰「莫要胡說。怎能這般說你表妹?我看你今兒腳痛,莫不是糊涂了?還不快同你表妹賠不是」
這回,似乎都好好的,為何沈老太太又訓上了華嫣?難道還是因文箐而遷怒?
有興趣的猜一猜,或者,下午且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