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包下馬後就有人過來打招呼,等二妞與張滿娘一左一右的下了車後,包包已經介紹完了二人。那人便笑眯眯的給二人行禮,又喊了一聲林叔。
二妞見他二十來歲,一身青色長袍,整齊干淨,氣質儒雅,包包又很恭敬的喊他叫誠哥,心想這人定是書鋪的掌櫃。
張林笑道,「阿誠你太多禮了,小孩子們不懂事,在你這里玩玩,嬌氣得很,你得多多關照,你們掌櫃沒有在麼,他真是享福,有你在就可以四處閑逛下了。」
原來這不是掌櫃,應該是掌櫃的心月復,二妞心想如果他特別能干,遲早應該接掌櫃的位置。
那誠哥連忙說不要客氣,又向張林解釋說掌櫃去衙門去了。
張林又笑道,「阿誠有空去夫人的園子里看看,若是看上哪位姑娘了,這兩位小郎君幫你說說好話,定能如你的意,只是你莫要同包包爭。」
二妞听著應該就是張林在敲打這人,想把張娘子身邊的丫頭嫁過來籠絡他,又想起張娘子確實是說過要給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都找人嫁了。
包包跺腳道,「阿林大叔可以改做媒婆去了,這些話卻不好在小郎君們面前講。」
二妞在旁邊捂些直笑,她現在是有些確定包包看上了春桃,認定春桃是灸手可熱,于是包包擔心張娘子會亂點鴛鴦譜,把春桃給了這個誠哥。
張滿娘估計想法同二妞也差不多,直接就說,「那會還說小田亂講話呢,弄了半天你確實是看上了春桃姐姐。回頭我同夫人講一聲,你就準備好謝媒禮吧,記得要準備三份,我一分,小田一份,林叔一份。」
包包苦著臉作揖,「七郎,可憐小的聘禮都沒準備齊,不如七郎要人跑腿打雜都喊小的好了。」
張林同二妞兩人一大一小在邊上笑得不成樣子了,張滿娘卻沒那麼好說話,「呸,你是我五哥的人,我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謝媒禮卻不得少。」
阿誠仔細打量著二妞同滿娘,二妞也在看他,二妞忽然覺得阿誠的眼光太過銳利,她扭過了頭看著鋪子里的擺設。
鋪子里的書桌茶幾椅子全是柏木所制,看上去都是原色,看來並未上漆只打了蠟。靠左右牆擺放著透空後背架格,品字欄桿架格,螭紋聯二櫥,上面擺的全是書。左手邊上兩卷角牙琴桌,束腰羅鍋棖方凳,琴桌房擺了個三足香幾,還有裊裊香煙燃起,左手邊靠門口擺著裹腿羅鍋棖畫桌,上面放著筆墨,估計是時時有人坐在那里。中間是一長溜的桌子,上面擺著各種筆墨紙硯。還有扇小門開往後面,二妞猜想後面應該後面是倉庫。
整個鋪子顯得干淨整齊,有穿長袍戴書生巾的書生在看書,伙計們正在整理翻亂的書籍。
阿誠見二人打量鋪子里面,指著書鋪說哪類書擺在哪里,解釋擺放的原因,又問張滿娘二人有沒有建議。
張滿娘搖搖頭道,「我們什麼都不了解,哪有什麼建議,真要有,也得過陣子熟悉下來了,才有些想法,到時就算有想法,未必可行呢,現在問這些太早了。鋪子的生意听張林大叔說是極好的,主要是哪類書好賣呢?」
阿誠笑道,「開了年春闈就要開了,那些考試要用的三經五義之類的書賣的都很好,話本類的賣的也好。不過最賺錢的還是給舉子們辦理驗審,舉子們要參加科考,得先開好自己履歷證明,在當地書鋪審核,書鋪確認屬實就會蓋上大印,這得還得要京城書鋪蓋上大印,咱們書鋪負責對履歷的真實性給予考查,沒發現什麼漏洞的話,就得照抄一份作為副本保存,原本上面將加蓋書鋪的大印。這樣才算是可以去投檔報名了,一個舉子最少得交六七貫給咱們了。」
張滿娘點頭贊這邊書鋪的掌櫃伙計都辛苦了。
二妞睜大眼,在心里飛速的盤算考一次得賺多少錢,喃喃的說,「要是每個月都考一次,那該多好。」
阿誠大笑,「那樣日子就太過好了。不過就算沒考試時,我們做保驗契,開雕狀紙,生意也都不錯,這片里人多,事多。」
張滿娘卻不象二妞這樣被錢震暈,冷靜的問道,「這樣說起來,書鋪是只賺不賠的了,這麼好賺豈不應該是遍地都是書鋪,我看這邊書鋪也不太多吧。」
阿誠自豪的說,「嘿嘿,書鋪開起來不難,維持卻不簡單,先不說這里人多又雜又亂,一個不小心,就會出錯,出了錯,相關人手和書鋪都要被官府罰。有的書鋪天天出錯,生意自然不好了。再有,行會也管著,不是誰想開就能開的,有名額的,得有書鋪倒了,才能有新的書鋪開張。我們張記是老字號了,伙計們個個都小心仔細,老天爺又照顧,就基本上沒出過什麼錯,生意自然就好過其他家了。」
張滿娘又問,「那有沒有不長眼的人過來惹事呢?」
阿誠笑道,「我們入了行會的,幫官府代銷書,還要幫大家做契,衙門的人又熟,平時也有打點,再不長眼的人來我們這里也得長眼了。」
二妞問道,「行會交的行稅多麼?」
誠哥笑道,「還算公平,咱們掌櫃也在里頭有掛個名,怎麼都不能讓咱們鋪子吃虧啊。」
張滿娘對這些問答極滿意,看著伙計們對客人殷勤不已,買不買都笑臉迎送也是極滿意,點點頭道,「那誠哥你去忙吧,我們自己挑著看看喜歡的書,很多新出的書家里也是沒有的。」
二妞笑道,「你家里的新書難道就全看過麼?我才不信呢。」
張滿娘昂著頭道,「我家的新書,我都有看過的,就算沒細看,翻一翻大略,肯定是有的。」
阿誠略有些吃驚,笑道,「小郎君來我們這里看這些新鮮的書就是對了,雜話本在我們這里好賣,于是也收其他家的印的話本來賣。我們鋪子在張家所有的書鋪中,應該是雜話本賣得最多的,雖說我們這邊印書印得少。」
二妞听著覺得很有趣,「那你們每月出的新書有書單麼?」
阿誠點頭肯定道,「我們張記所有的書鋪出的新書,都會總匯在一張書單上。象相國寺那邊的那家,書單都時時送到各家各宅里,若有人訂了就送書上門的。我們張記不敢說是最大,未必比得上榮記大,但是我們做得久,我們這一塊比他們要強得多。」
二妞忽然想到自己帶的布袋子,「誠哥,有個三四歲的小郎君要我帶話本回去念給他听的,你幫我挑幾本適合的吧。我每天早上來,午時回去就得捎回去念給他听。」
阿誠深深的看了看二妞同滿娘,去找話本去了。包包只說這兩位是張家旁支的小郎君,他卻有些不信,這家鋪子是張娘子的嫁妝,前陣子是張五郎過來看過,張娘子嫡親兄長有五個嫡子,若是五郎忙,盡可以讓其他兄弟來,總之是有大把人手可用,絕不會輪到用旁支疏遠些的小郎君來。並且是讓張五郎的親信天天跟著的,應該也是同五郎同樣親近的人才對。還有夫人身邊第一紅人福婆婆的兒子趕著車過來,別看這家書鋪生意好,掌櫃在人面前有點頭臉,但是怎麼也比不上張林在夫人面前有臉。算下年紀還有這見識,再想到三四歲的小郎君,阿誠猜想應該是五郎的嫡親妹妹女扮男裝了。
誠哥很快找出來幾本話本,一本說的是一個是母親為了讓孩子好好讀書光宗耀祖,如何疏遠了不好的親族,最後這家小郎君發憤讀書考上了進士做了大官。還有一本是青梅竹馬的兩人經歷種種最後喜結良緣。還有幾本游記什麼的。
二妞說那本勸學的好。
誠哥笑道,「那本喜結良緣的是送給夫人身邊的姐姐們看的,圖個好意頭,祝姐姐們都嫁得如意好郎君,游記是勸小郎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來著。都是我特意挑的。」
張滿娘滿意的點頭,「你倒是個有見識的,在這書鋪做伙計,是委屈你了。」
誠哥卻不敢接話,只恭敬道,「小郎君說笑了,小的卻是孤兒,卻是老掌櫃老大了我,為張家作牛作馬,小的都是心甘情願的。」
張滿娘更為滿意了,「嗯,知恩圖報卻是好事。」卻也不說再多的了。
誠哥彎腰向她行了個大禮,「老掌櫃一直說小的婚事定得夫人做主,求郎君幫我同夫人講一聲,若有機會娶得夫人身邊的姐姐,小的必定一心一意待她。」
張滿娘倒是被他嚇了一大跳,退後一步。
包包在後面笑嘻嘻的說,「老掌櫃年紀也不輕了,早該娶兒媳婦進門侍候老兩口了。郎君你就應了誠哥吧。」
張林很是高興,現在這樣就最好了。這邊書鋪經營得很好,但是礙于是張娘子的嫁妝張家不好管,張娘子又不在京城,這邊就有些自由了,印書印得少,賣其他書鋪印的書多,雖然上交的錢一點沒少,大家還很擔心鋪子的人離心。
那邊包包還嚷著要誠哥出謝媒禮給他,他就只欠兩副謝媒禮了。
張林滿臉笑容,「呸,你個小兔崽子也要做媒人,你大叔我才配做媒人。你拾掇著小郎君講這事,難道不是為你自己著想,居然還要謝媒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