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換下禮服,穿上自己訂的那些布衣服,覺得全身舒服自在多了。
張娘子微笑著拉拉二妞的耳朵,「換一身衣服完全換了一個人,這樣子站在滿娘身邊精神頭倒好,我就喜歡你這精神頭。帶一套過去備用,萬一不小心有什麼湯羹撒在你身上,就有衣服換。」
張滿娘用手托著下巴看著二妞,「可見剛才那些不討姑母喜歡的衣服並不一定是不合適,可能是小田不習慣,穿著別扭,就象不是她的衣服一樣,日後穿習慣了說不定也好看的說。」
張娘子听到這話更感欣慰,覺得佷女心善兼體貼入微,連連點頭贊好,又拉過二妞說,「我從前給你取過一個名字,叫清微,以後叫大家叫你微娘子吧。你剛來時,我怕這樣叫你,被人家在背後笑話,現在沒人能欺負得到你了,可以這樣喊你了。」
張滿娘撒嬌道,「微娘子,滿娘子,這樣同我倒象姐妹了。姑母,你當時是不是想到我了,才這樣起名的?」
張娘子大笑不語。
二妞不好意思的笑道,「按你這樣說,我覺得同青糜的也象啊。不如還是叫我小田吧,那樣我自在些。」二妞很有自知之明,滿娘對她很好,當她做朋友,可是朋友是朋友,身份是身份,兩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張娘子柔聲說,「好孩子,王家老太君定會見你們,喊你微娘子自在些,免得解釋一大堆。」
張娘子太體貼自己了,二妞眼圈立刻紅了。張滿娘也知二妞定是為身份糾結,跺腳惱道,「不說這個了,姑母我去挑點首飾給她。」說罷拉著二妞一溜煙的跑了
月底那天,二妞滿娘同著張五郎幾人去到了王家赴宴。在路上,張滿娘把頭靠在二妞肩上打盹,二妞也把頭靠在她頭上閉目養神。二妞心里略有些緊張,張娘子除了準備了給她打賞的錢和小銀錠子外,還輕描淡寫的告訴她,一切都同上次她們請人客一樣同人交往就行,踫到王家老祖母不要主動說起孩子之類的話題,老太君是宮中王貴妃的親生母親,王貴妃沒有孩子。
途給西角樓大街時,張五郎讓她們打開簾子看外面,張滿娘聞到煎炸的香味抽了下鼻子,五郎就立刻跳下馬買了煎夾子給她們吃,又說吃相不能讓外人看到,吩咐凝霜放下簾子。
二妞吃得滿嘴香甜,連聲稱贊五郎心細。
張滿娘得意的說,「那當然了,他是我哥嘛,難道你哥哥不是這樣麼?」
二妞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好象不記得我哥做什麼了,我家要吃什麼好的,一般都是差我跑去買的,或者我們小門小戶的,哥哥都不怎麼疼愛妹妹吧。」
凝霜見二妞沒有挑刺張五郎,也湊趣道,「五郎君這樣的哥哥真是天下少見來著,奴的哥哥也不會這樣。」
麥光取笑凝霜道,「凝霜你若是喜歡五郎君,就去求夫人吧。」
凝霜一怔,隨著笑道,「難道你不喜歡五郎君嗎,張家的丫頭沒有人不喜歡他吧?五郎君這樣的好男子,豈是象奴這樣的奴婢可以肖想的,以後麥光不要提這事了,再提這事休怪奴生氣。」
張滿娘哈哈大笑,「五哥听到了定是心花怒放,不過我二哥三哥四哥難道不好麼,怎麼沒有人喜歡他們。」
凝霜鎮定的回答,「三郎君四郎君自然是好的,可是,怎麼也比不上五郎君溫和體貼,過日子還是五郎君這樣溫潤如玉的人才好。」
張滿娘得意的說,「那當然了,我五哥這樣好的人,就算尚主都是可以的了。凝霜麥光,你們呆會同別人的丫頭們一起玩時,要豎著耳朵听著,看有誰肖想我五哥,我五哥可不能讓人隨便算計去了。」
凝霜有些遲疑,張滿娘不耐煩的搖頭說,「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會同微娘子寸步不離的,十一郎同五郎一向友好,他家不會有下人會不長眼慢待我們的。」
二妞听她提到自己用微娘子代替,覺得很新鮮很好玩,嘿嘿直樂。張滿娘誤以為她反對這種提法,瞪大眼瞪她。二妞忙岔開話說,「你五哥在馬車外,我們說話,他听不听得到喲,听到了會不會臉紅呢?」
這樣一說,幾人全都笑起來了。說說笑笑馬車就到了朱雀門大街,張五郎掀起簾子提醒幾人要整理儀容。二妞想起剛才幾人的話,又禁不住想笑。
二妞一行人到達信國公府門口時,王敏儀同寧娘子靜娘子都在門口候著。二妞覺得他們肯定不可能是等在那里的,應該是已經有人騎馬過來通知了門子馬上要到了,但他們溫和有禮的招呼令她很愉悅。
幾人往內院走去,王敏儀說朱三郎早就來了,說上次唱曲的五可唱得不錯,大家都喜歡,于是今天又請她來了,還請了飛柳樓擅舞的雲鴿過來伴舞。
二妞捂著嘴笑,張滿娘害羞,扭過頭去把準備的斜背袋子給寧娘子姐妹,說是同二妞合作的,又說她們稱呼二妞微娘子就好。
王敏儀在旁邊听到不禁笑出聲來,「小田娘子的新名字可是微漸的微字?」
听起來就是取笑的意味,二妞不好意思的只是點頭,並不出聲。
張滿娘搶著說,「名字同我的象吧,定是姑母當時想念我,就取了個同我同類的名字出來。」她這樣一說,周圍的人全笑起來了。張五郎只寵愛的揉揉她的頭發。
一大群人先去拜見老太君,二妞跟著眾人行禮,不知是不是她動作不如人家還是怎麼,居然王家老太君盯著她笑眯眯的,把她笑得頭皮發麻,她想一想自己也沒有什麼失儀的地方,猜想或者王家老太君盯著大家笑眯眯,然後才放下心來。
王家的老太君頭發花白,長得很是慈祥,身邊有四五個年輕女孩子侍候,二妞看裝扮猜想族內的未婚女子,或是大丫頭,二妞就在等有沒有人介紹她們,如果不介紹呢,就是大丫頭了。屋內沒有燻香,有一種果香,梅子瓶里插著絹花,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整間屋子顯得很是干淨溫暖。因著沒有滿屋子都是人,二妞覺得這房間倒是很舒適。
老太君見到幾人就笑得合不攏嘴,等幾人行完禮後,就以自己年紀大了眼楮不太好理由拉著張滿娘的手,不停贊她聰明可愛,說她背的袋子好看,又表揚張家的孩子都不凡。
王敏儀笑著說園子里的還有大堆的人等著呢,老太君怪他不早提醒,害得她阻了大家以文會友了,立刻讓人拿出端硯徽墨,給張五郎兄弟三人每人一套,然後趕王敏儀帶男孩子們出去玩。
這老太太挺有趣的,二妞在旁邊安靜的站著。
寧娘子輕聲同她講老太君就喜歡熱鬧,沒事都願意找點事出來,十一郎就是因為要名正言順的安靜,于是拼命畫畫寫字,歪打正著,居然字畫都有些造詣,還有人出錢買,然後就欲罷不能的繼續畫下去了。
二妞听到這個樂不可支。
結果她也沒被放過,老太君趕走了男孩子們後,就招手讓她也過去,听說她是張娘子從鄉下帶過來的,言談中更是多了幾分憐愛,除給了同張滿娘相同的金簪金手鐲金耳環外,還額外多了四個銀元寶,直接放入二妞背著的袋子中,說是給她零用。
二妞猜想銀元寶應該是五兩重的一個,這樣就是二十兩銀子了,張娘子一向大方,說不定會讓她留下,就算不全留下只留一個下來,也是五兩啊。她本來就覺得老太君挺可愛的,加上元寶的原因,她便大力拍老太君的馬屁,說她心好身體也好。
老太君謙虛的說能再活個十年就夠本了,她就順著話說老太君定會活到給王敏儀的兒子娶親的時候,說不準王敏儀的孫子娶親都看得到。
老太君越發眉飛色舞,連連說最喜歡滿娘子微娘子,兩人都是少見的健康干淨又美麗,其他家的女孩子總是沒這麼好。二妞謙虛的說自己就一般但是滿娘子確實是很難得的好。
老太君又贊二妞她們鄉下很好,很養人,以前十一郎,也是時時病弱。去鄉下呆了幾年,卻是強壯很多,遺憾的感嘆宮里的貴妃娘娘體弱,要是去住幾年不同了。
二妞接不下去話了,她是鄉下來的不假,可是也听戲文上唱過皇宮中有冷宮,若是貴妃去鄉下呆著,那豈不是心里比呆在冷宮還要冷。
她抬頭看著左右。張滿娘擰著衣擺,寧娘子捂著嘴笑,靜娘子撒嬌道,「老太君,您老人家嚇著客人啦。」
老太君堅決不肯承認自己的不是,又說微娘子說話象唱歌一樣一滑就過去了,大半沒听懂,可是她一听就很開心。
二妞很是尷尬,不知如何往下接話,假話她可以說個一句兩句,但是太過火的假話她說不出來。
此時張滿娘清脆的聲音救了場,「我表弟也愛听微娘子說話,他才多大點啊,我給他好多東西了,等我同微娘子吵架時,他定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說我不是,可氣死我了。」
二妞嘿嘿笑道,「安哥同你不是很熟啦,他才認得你多久啊。」
老太君听著兩人一起說話更是高興,兩手各拉著一個,又象最初那樣贊兩人好。
兩人哭笑不得。
寧娘子靜娘子都說,「哎呀,您老人家喜歡她們倆也不能總拉著人家講話啊,大家還等著一起听曲呢。」
好說歹說,老太君才揮手放她們走了。幾人如蒙大赦,手拉手的就跑出去了。二妞簡直是全身冷汗,張滿娘捏捏二妞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