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過了五六日,張娘子實在想念安哥,就派張林來接二妞安哥回去。
安哥從馬車里自己滑下來尖叫著跑向張娘子時,張娘子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旁邊的福婆婆也抹著淚說安哥黑了瘦了。
二妞跟在安哥後面下了馬車,笑嘻嘻的說,「哪有瘦了,是結實了。」
福婆婆嘮叨著怪夏藕沒有好好照顧好安哥,居然讓他自己下車,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二妞拉著她嘿嘿笑道,「不要怪夏藕姐姐,是我的主意,臨時決定的,我看大家伙站在門口,我就是想讓夫人驚喜一下啊。」
福婆婆沒好氣的拍拍二妞的頭,「就知道你最多鬼主意。」她又看見張娘子一手模著著大肚子一手模著安哥的頭說話,又開始教訓青糜道,「你們也不知勸下夫人,就由著她,門口風大,你們還不快扶著夫人進去。」
二妞哈哈大笑,張娘子等在門口,福婆婆也一起陪著的啊。青糜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扶張娘子起身。
安哥也跟著笑。
二妞過去拍拍安哥的肩膀,「人家笑,你也笑,你知道我笑什麼嗎?。」
張娘子也是大笑,牽著安哥的手道,「大家都進去吧。」
進到書房里安哥高高興興的讓夏藕把自己在張家得到的禮物一一擺出來,講解給大家听是誰送的,又說周家的兩個小公子也很好,說等明年弟弟生了就請他們過來玩。
張娘子摟著他,不停贊他很懂事。
安哥受了夸獎,又抱著張娘子撒了會嬌,就說要去看看阿天,看了阿天就去睡覺。
張娘子允了,安哥就規規矩矩的行了禮下去了。
福婆婆抹著眼淚贊安哥有禮,贊了安哥就急急的小跑追著安哥去了。
安哥一走,張娘子就看著二妞。
二妞忙忙搖頭,「我沒有同安哥說讓他行禮的,周家的小公子們是這樣行禮,應該是他自己琢磨的。」
張娘子掩著嘴打了個呵欠。
二妞尋思她倦了,也告退。張娘子卻沒讓她出去,只讓她講講鄭家的幾位小娘子。
二妞遂把自己收到的禮物全擺出來,一五一十的向張娘子匯報鄭家幾位小娘子這幾日的言談舉止,重點強調了鄭家五娘子的有如空谷幽蘭的美貌。
張娘子凝一凝神又問二妞最喜歡哪個,二妞老實的回答最喜歡十七娘子。
張娘子一下子來了興趣,讓二妞給她倒了盞茶湯,細細的品著,良久又問二妞是不是那位五娘子待二妞不好,不然為什麼都是一樣的姐妹並且她最美貌,卻不是最喜歡她。
二妞正在走神,听她問話便月兌口而出道,「她好是好,可是一眼就看得出來,同我們不是同一拔的人。」
張娘子微笑著反問,「難道十七娘子同你是一拔的人麼?」
二妞一時怔了,嚅嚅的說,「自然也不是,鄭家的小娘子們身份高貴,我不是說我出身不好,我覺得我挺好的,我是說,」二妞酌字酌句的說,「比方說,私下里,就幾個人在,沒有下人在時,要取個東西,東西在我手邊,五娘子會請我遞給她,十七娘子會站起來自己取,我也是站起來自己取的。或是東西在我手邊,人家喊我遞我才遞,十二娘子十七娘子都是主動的遞過去。我沒有她們那們體貼入微。」說到最後,二妞有些苦澀的感覺。
張娘子低頭飲了口茶湯,抬頭輕輕笑道,「長得美貌自然是不同些的。」
二妞也認同她的話,對于自己長得既不美貌又不體貼表示了沮喪萬分。
張娘子哄她道,「你也美貌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你看,那麼多女孩子,我就最喜歡你。你不要學她們那麼體貼,若是人家要啥東西不點你的名姓,你一定不要主動遞過去。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凡事大大方方,不要束手束腳的就好了,萬一你遞過去,人家沒準備,東西灑了怎麼辦。」
二妞听她這樣講,立刻想到如果是遞了一盞湯過去,結果灑到人家的衣裳上那種場景,心情立刻就慶幸起來。再一想想大家身份不同,人家是世家女子,縴手遞物是體貼,可是她做就是諂媚了。地位越低的人越要言行舉止中規中矩,要保護自己微少的自尊,二妞又心安理得了。
張娘子又零零碎碎的問了張家眾人的情況,又點評了二妞收的禮物,說要挑些自己的首飾出來給二妞配成套。
二妞心情越發開心了。
張娘子問完後笑眯眯的趕二妞去看春桃冬芹,又讓二妞千萬不要忘記她們倆的禮。
二妞被提醒後,就高高興興的奔去看春桃冬芹準備嫁妝了。
張娘子看著二妞高高興興的背影一個人笑了半天。守在門外的青糜在二妞出去時就進來,看到張娘子如此開心也禁不住的開心。
張一杰周氏兩口子這陣子很著緊的查杜家的事,進展卻是不大,張家名下有許多家書鋪,書鋪有許多人的過往來歷,素來只要想查什麼都查得到來龍去脈,可是人家自己家里的事,就不好查了,張家又沒有太多女眷可以出去交際,鄭家倒是有,但是畢竟是隔了一層。只查到杜家那位要嫁過來的小娘子不想嫁過來,杜家也有人對這樁婚事不太滿意,至于是什麼原因,也沒查太明白,眼見著就要到納征之期,張一杰上火到嘴里都起水泡了。
周氏娘家有一個堂弟周至勇同杜家的一個旁支子弟交好,這日他急急的過來同張一杰講,他听說是杜華的姐姐嫌張韌張二郎沒出息,不是嫡長子,又沒進國子監,中了舉卻去考武進士。
張一杰氣得不行,周氏忙幫他捶背,扭頭對堂弟說,「咱們張家的兒郎們卻都是不錯的,二郎這是文武雙全。」
周至勇為人亦是好惹事生非,自以為是文武雙全的,便點頭道,「弟弟也覺得是這樣,不過他們不覺得。」張一杰向來對周家不錯,周至勇覺得張家人被姻親在背後詆毀也是很不滿,又學著說話,「張家大郎是命好,二郎又不是嫡長子,又沒有本事,張家三郎都強過他,最少是個文進士,盡管只在三甲,雖然說張家三郎的這個進士不知是怎麼來歷。」
象張家這樣有人脈的家世,又不是外省不熟京城事的那種一抹黑,進士只中在三甲,確實是比不上寒門子弟的三甲來得理直氣壯。張一杰想反駁都沒話反駁,只氣得直捶桌子。
周氏忙讓堂弟住嘴,「你這些只是听說,未必是事實,不可背後學舌。」她又擔心張一杰氣著,安慰他不要同沒見識的人一般見識。
張一杰反而平靜下來,握著周氏的手道,「不要怪至勇,我們張家雖然以詩禮傳家,但兒郎素來為人忠厚,從不以才華著稱于世,過日子不就應該這樣平平靜靜才好麼?至勇是為我們好,不然眼睜睜的看著那人進門不成。娘子你就是人太好了,有賢妻若此,難怪阿娘也一直說我命好。」
張家人大多為人平和,周氏若有兒子也願意兒子肖父肖祖,勿需才華縱橫,可是她幾年不孕,想到這些她忍不住心痛難忍,眼中淚光隱現,嘆氣道,「妾身蒲柳之姿,能嫁入張家陪著夫君白頭偕老是前世修來的福份。」
張一杰心知周氏為子嗣發愁,斬釘截鐵的說,「娘子一心一意待我,我自然是一心一意待娘子,娘子若是無出,盡可以過繼弟弟們的子嗣過來。那杜家小娘子既然看不起二郎和張家人,自然不會一心一意待二郎了,若是二郎娶個女人進來家宅不寧,不如不娶,我絕不容她入我們張家。」
周至勇在旁邊听得發呆了。周氏此時淚水盈眶,恍若做夢,情不自禁投入張一杰懷中哽咽不已。
張一杰柔聲說,「你還年輕,以前滿娘五郎還小,家中事多,你委曲求全操勞太過,現在五郎滿娘都懂事了,家務定會輕松許多,家中事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放寬心些,象姑母也是放寬心了才有的安哥。」
周至勇回家同當家伯父母和父母又是一番學舌,周家自是動容。張家女眷少,周家卻多,周家女眷們多處打听,有了傾向,自然就有許多論據來支持觀點了,周家女眷們雖然沒打听到杜家有什麼驚世駭俗的事發生,但是不諧之事卻是打听了不少,周至勇全部轉告給張一杰。
張一杰如獲至寶,自然是全部告訴給張振夫婦。
鄭氏很頭痛,「沒想到杜家這樣家風,可是現在都要納征了,再毀親不太好吧,會不會讓其他的孩子們不好說親。」
張振憤怒萬分,下定決心不結這門親,不滿的搖頭道,「夫人,此話差矣,我們家的孩子是如何,我們家風如何,盡可以坦蕩蕩的說。怎麼可能為了名聲,讓二郎娶妻不當呢,三郎四郎五郎滿娘定不會委屈二郎。」
家長拍板發話這樁婚事無限期拖延下來了。二妞同安哥再次出門前受到的囑咐就是,杜家不好,隨便有人提起,都要撇開,不要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