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武元一溜煙的跑去找田家阿婆,結果田家阿婆听說二妞因著父親打了母親便吵著帶三多走,便又抹著眼淚說,「二妞是個好孩子,知道心疼她阿娘,我生這麼多,沒一個心疼我的。」
田武元急了,跺腳大聲道,「他們不去玉山哥家,難不成只有您帶著我同秀元去啊?那還不如不去。哭哭哭,就知道哭,您可得想個辦法,讓他們都同著一起去。」
田家阿婆抹著眼淚說,「我有什麼辦法?洪元打了她阿娘,她本來就脾氣大起來了勸不住的,你勸不動她,難道我就勸得動?」
「哎呀,本來這事是大哥的不是,是我說要把地讓給東平,讓他去求娶夫子的女兒,話沒說話,大哥就打了東平,嫂嫂不忿,就拿火鉗打大哥,然後大哥又打了嫂嫂一耳光。我覺得這事太丟人了,就掩飾了下。結果東平同二妞講了,二妞就連我也討厭上了。您可得去勸她,您可沒得罪她,剛才也是在說嫂嫂的好。對,還有秀元,我叫三姐一起去勸她去。」田武元又立刻去找田三姑了。
田三姑罵他,「不管怎麼樣扯來扯去,都是動了手,動手打女人就是不對。你們男人打女人兒女們就打得,就不準還個手生個氣嗎?。」
田武元無奈,「姐姐,阿姐,我是為了你好啊,我怕你的婚事再出什麼差錯了啊。」
田三姑橫他一眼,「玉山不說什麼,就沒什麼,就你瞎操心。」
田武元轉了一圈,灰溜溜的又去看二妞。田家阿婆已經牽著三多在同二妞說話了,二妞只是板著臉,田家阿婆勸她去吃飯,她只是說不想吃,吃不下去。
田武元樂呵呵的說,「哎呀,吃飽點才有力氣,我同你一起進城去揍他去。」
二妞哼了一聲,「你就別在我面前說這了,我可是不會動手的,連嘴都不會動的,他可是長輩,打死我都不用償命。我只會跑得遠遠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田武元又笑著說,「跑路也是要力氣的,走啦走啦,去吃啦,我這不是忠實的按你的要求去辦事嗎?只是事辦砸了,並且也不關我事啊,我是被牽連的啊,被牽連的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你得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求求你啦,咱們一起長大的,一直都是可以辦一件事原諒一次過錯的啊。」
二妞愛理不理的說,「你這是說我出錯主意了?」
田武元認真的點頭,「是的,不過當時我也覺得對啊,所以大家都有錯。不過肯定是我辦事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說話方式不對,我的錯更大些。」
東平此時淡淡的說,「二妞,算了吧,我一日不成家立業,一日就得被人這樣管束的。你不要再生氣了,不值得,你還是當沒這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若是不去三姑父家,咱們就得呆在這邊,眼不見心不煩不是更好嗎?阿娘現在天天同他嘔氣,他也沒好日子過的,你放心吧。」
「對啊對啊,咱們多賺點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嫂嫂也不是吃素的,大哥他討不上什麼好的。二妞,咱們眼不見心不煩好了。」田武元立刻附和。
二妞想了想,也就算了,跟著眾人一起去吃飯了。
一頓飯吃得很是豐盛,只是氣氛相當沉悶。
飯後,李玉山同田家阿公告辭後,便趕著馬車載著眾人往家中趕。曲湖吳家村離二妞家也就二十多里路,走路也就一個多時辰,李玉山趕著馬車,再慢,小半個時辰也到了。眾人到了李家李家便應該開始做飯了,午飯就是略略的推遲了些,不會餓著誰,不過田家阿婆擔心三多會餓,還是帶上了吃飯前就特意留下來的一包油餅。
李玉山家的馬車就是一個板車樣子,只不過有四個車輪,左右兩邊是扶手,前面後面都是空的,運貨時就用木板擋住。平時載人時就坐靠著扶手,坐的人得緊緊拉住扶手,不然被馬車甩出去都有可能。李玉山趕車,秀元摟著二妞靠左邊坐著,左邊靠後坐著田武元,田家阿婆摟著三多坐在右邊靠前方,後邊坐著東平。
田武元笑著對二妞說,「若是二哥家的兩個佷兒也去,都沒地方坐了,得我借多一輛車趕過去才行。」
二妞哼了一聲,「怎麼不可以,你同東平各摟一個,大家擠一點就行了。再多兩個人都可以,東平抱著三多坐到趕車位置的旁邊。」
田武元擠眉弄眼的笑,「是的是的,反正現在人這麼多了,大家抓緊一點,中間再擠上一個人抱著小孩子都可以。」
二妞猛然發現他在逗自己說話,呸了一聲就不理他了。
雲縣素來是魚米之鄉,處處有湖有水,沿路到處是種著蓮藕的池塘,此時正是荷花漸開之時,荷花的香味時時隨著輕身吹來。二妞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三多很是喜歡這些荷花,不停的指給二妞看,經常發出驚叫,「那朵最大,」或是,「哎呀,比剛才的那朵更大。」
初初時二妞都很認真的答著他,「是啊,好大啊,真的好大。」後來便流于敷衍了,「是啊,最大。」
三多對此很不滿意,強調說,「阿姐,真的好大好漂亮啊,顏色好漂亮啊。我最喜歡這個粉色荷花了,給我摘一朵好不好?」
二妞郁悶,「你摘了荷花,人家就少了一朵蓮蓬了,這樣不好。讓它長在那里不好嗎?。」
三多就嘿嘿的喊三姑父。
李玉山也是好脾氣,笑著說,「我們家也有一小塊藕田,到了你想摘多少摘多少,現在是別人家的,不能摘。」
三多便應了。
田武元湊到二妞耳朵邊說,「三多脾氣比你好,你小時要就一定要的,堅決不肯放棄。」
二妞哼了一聲,把頭扭開。
東平也笑著說,「對啊,二妞性格最堅強,同人吵架,從不放棄,永不言敗的。」
三多便很好奇問是怎麼回事。
東平便繪聲繪色的講二妞小時同人吵架的事。以前二妞同一個比她大四歲的隔壁羅村的女孩子吵架,那個女孩子叫羅玉梅,從小就口齒極為靈敏,現在號稱是李家莊方圓四村兩垸兩院一莊最利的一張嘴,可以把根本沒有什麼過錯的人罵得自愧于世那種。自然當時二妞根本及不上人家的一個零頭,人家說了一長串,二妞沒一句話可以反駁。二妞回家就仔細的想著人家說的每一句話,反復的問著應該如何反駁最有力,說等再下次踫上就很有力的反駁人家。不過二妞在進步,人家也在進步,下次見面是新的話讓二妞目瞪口呆。二妞從不氣餒,堅持記下被人說得面紅耳赤的每句話,然後回家琢磨。
東平一直笑話二妞本來說話很不成句的,前面會說一句「我要吃飯」,下一次是「我討厭你」。得人用猜才能知道大概意思,她是說,「就是我,害得我沒飯吃了,我討厭你得不得了。」這個羅玉梅出現後,便讓她開始講究說話得佔理,得有條不紊。
田武元哈哈大笑。
二妞扔了個白眼給他,懶洋洋的說,「我再怎麼樣,也沒有認輸,不象某些人,見到她了就繞道就走。你想去給別人做上門女婿,是不是就是怕了她,不想在她眼前出現?」
田武元挺胸抬頭,「我怕她?我是不同女孩子一般見識而已,我同她哥哥關系卻不錯,犯不著同她計較。要怕她的卻不是我,是東平才是。上次她進城時踫到了東平,回家還時時提起呢。」
二妞抬眼看東平。
東平面無表情的說,「關我什麼事,就算她是河東獅吼,她大我一歲,我是怎麼都不會娶她進田家的門的。倒是ど叔得小心些,你既然同她兄長熟,小心變成人家的妹夫。」
田武元自然反駁不停,經過一路的互相挖苦,三人恍惚又回到了幾人小時候一起打鬧的時光。到吳家村時,三人又變得很親呢了。
到了橋頭,田武元便讓李玉山把馬車停下來先。
李玉山笑道,「嗯,這橋很顛簸,反正很近了,過了橋往右走,武元記不記得是哪一家?」
田武元笑道,「你們這里七彎八拐的,一點不好認。不象我們那里,家里蓋的房子不一樣,好認得很。不過以後來得次數多了,想必就閉著眼都能模著過去了。」
李玉山哈哈大笑。
遠遠的就有人看到李玉山趕的馬車,讓小孩子飛奔著去告知李家人。
很快就到了李家,李玉山父母都迎出來寒暄,說是李家大哥有事出去了,李家大嫂正在準備飯菜。
田家阿婆向來不怎麼會說話,听到問什麼便笑著答什麼。反而是她牽著的三多快嘴快舌的說著話,贏得李玉山父母的一陣贊嘆。田秀元只扶著田家阿婆,羞澀的低著頭。
二妞打量著李家,李家沒有修院子,只是三面都是房子,正房有六間,左右各有三間廂房。前面還有一棵老槐樹,很大一顆,二妞一見就覺得在這樹蔭下肯定很涼快。
李玉山笑著說,「煮糖煮酒都在左廂房,右廂房是客房。廚房修在正房後面,武元來過,知道的。」
田武元眉飛色舞的說,「玉山哥家里養了好多頭豬的,到時三姑便是養豬婆了。」
田秀元秀眉高高挑起,然後又輕輕放下,輕抿著嘴笑道,「我同玉山一起喂豬,到時吃不完剩下的那些不好的豬肉就送些回去給你吃。」
二妞哈哈大笑。
田武元也哈哈大笑。
李玉山父母也是大笑,胡氏殷勤的讓著他們去廂房中間的房間坐下來,還倒了茶湯,然後就說去看菜準備好沒有,讓他們自己坐一會。
李玉山父親同田家阿婆說了會李家莊的事,也說有事忙,讓李玉山陪著。
李玉山笑著遞過來些麻餅米糕和花生過來,「先吃點東西墊著點吧,我嫂嫂在做飯,做好了就吃。」
田家阿婆忙說,「哪有餓,才多久時間,玉山,都不是外人,不要太客氣了,我給三多帶的油餅都還沒吃呢。」
田秀元只羞澀的不出聲。
李玉山脈脈含情的看著她。
二妞咳了一聲。在這鄉下,不是祖上傳下來有好多地的地主,這樣的房子和人家算是很好很好了,並且李家父母的表現,相當的出乎二妞的意外。這樣看來,田三姑應該算嫁得不錯了,比田家大姑二姑都要嫁得好。
田秀元抬頭看向二妞,二妞便沖田秀元微微一笑,田秀元也回以微微一笑,她是頭一次來李家,她對李家的家底表示非常的滿意,李玉山父母也很和善。
田家阿婆卻坐立不安的樣子,她向來閑不住,尤其人家在忙著招呼他們,自己卻坐著,心中更是過意不去,她想伸手去幫一把。不過她不知這合不合適,田秀元也沒有人教過這些,肯定也不知道,但是徐家最講那些東西,加上二妞去京城呆過,她覺得二妞肯定應該是知道的,便把目光投向二妞。
二妞心中發笑,便建議田家阿婆帶著田三姑三多去廚房幫忙,三多可以同胡金山的孩子們一起玩,可以把他帶來的油餅給胡家的孩子們吃,那油餅是很好吃的。
田家阿婆大喜,這樣田三姑的婆家人對她印象也好些,她立刻笑著帶著田三姑同三多走了。
田武元試探著問李玉山,「玉山哥,我听說你是有三間房的,是西邊這三間嗎?要是這樣的話,沒理由西邊這三間廂房歸金山哥,東廂房那邊很明顯是在做事,不是住人的樣子。那金山哥還有幾個孩子,住東邊三間,豈不是一大家,那得很擠了吧?。」
李玉山知道這是未來的小舅子在擔心,從容的笑著說,「你過慮啦,我的三間房卻不在這里,是新蓋的房子來著。這邊因為是胡家祖上傳下來的,我不姓胡,就全都是我哥哥的,等我成親了就得搬出去住。不過武元你不用替秀元擔心,我已經在那邊蓋了三間新房子,父母到時跟哥哥住的,飯就會經常到我那邊去吃。糖坊是我的,是父親從外面學來的手藝。酒坊是我哥哥的,不過我聞不得煮燒那些味,我哥哥身子骨壯些,糖坊也是他在打理。我就負責賣酒賣糖,酒錢歸我哥,糖錢一半歸我自己,另一半歸我哥哥。家里的地都歸哥哥,不過他的酒糟歸我。我就用酒糟糖糟喂豬,豬肥歸他。其實喂豬不需要象別人家那樣剁菜煮豬食的,就是提過去倒給它們,再說還有我呢,秀元到時不會很辛苦的。」
二妞恍然大悟,「一開始還以為是覺得三姑父好,便愛屋及烏,覺得這臘肉格外鮮些。原來確實是不同,對了,喂酒糟的豬同喂糖糟的豬味道都應該有不同,不如以後分開喂,做的臘肉也分開品種賣。」
李玉山笑道,「是啊,我昨天也是這樣想,要是帶到京城去賣,也不知好不好賣,在這邊,家家戶戶都自己做,根本沒得人買臘肉。」
二妞欣喜的點頭,「應該好賣的,京城的人不做臘肉的。」
東平就一直很注意的听著他們講話,基本不出聲。
在閑聊中田武元問李玉山會不會覺得分的不公平。
李玉山搖頭,「很公平,我不姓胡,姓胡的人就得胡家的祖產,父親的手藝是一人一半。其實我哥哥很照顧我的,那些地分給我了,我也未必種得了。」
家產是早先胡家的老人家過世前就分得清清楚楚了,老房子是胡家祖產,歸姓胡的人得,于是給李玉山蓋新房另過。地也是胡家祖產,也歸胡金山得,小酒坊也是祖上傳下的也歸他得。而糖坊是做為上門女婿的兩人父親的手藝,于是就一人一半。但是胡金山也得照顧體弱的弟弟,把酒糟糖糟全給他喂豬,雖然李玉山沒有地,但是喂豬只要喂得好,收入也不差于種地。
武元還在嘖嘖的嘆息,估計心中想的是,都是胡家的子孫,只因為姓李就這樣對待他,真是不公平。
二妞卻搶白他,「你懂什麼,這樣算起來很公平,酒坊若是分開了就不賺錢了。糖坊三姑父自己也沒有辦法打理,說起來,他大哥還吃虧了呢。」
田武元爭辯道,「哪里有,賣東西也是做事,相當于玉山哥白幫他大哥賣酒了。」他的意思是糖坊胡金山打理,李玉山賣糖,這是換工。但是酒坊一分錢李玉山都沒有,卻得幫忙賣酒。
二妞皺眉,「只要有酒,擺在熟的店家那里賣,到時去結錢,就算三姑父不幫他大哥,他大哥也能做得到,三姑父幫酒坊做的事根本不重要。」
兩人開始爭吵,李玉山不欲他們吵到大家都知道,便提出帶他們到他自己的新房去。
沒走幾步,遠遠的二妞就看到樹叢與竹林掩著的白牆青瓦的房子,很是風雅,頗不似在這農村,她禁贊聲好,又是不是就是那邊。
李玉山笑著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