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下來之後,裴常開始向韓書記打電話,準備把剛才的事情向他作匯報。但電話打通之後,韓書記一直沒接。裴常覺得十分納悶,現在正是指揮部每天約定的向他匯報事情的時間,他干嘛沒接呢?轉而又撥書記辦公室的電話,得到的回復是︰「韓書記剛去了北京,正有事忙著呢。」
不得已,裴常只能又給王市長打電話。王代市長听了他的匯報,有種不想管又不大放心的感覺,他說︰「小裴,既然是韓書記的意思,你們照辦就是。只是涉及付錢的事,我勸你先穩穩,等了解了對方的詳情後再做決定。」
听完王市長的話,裴常頭腦頓時嗡的一聲,有點警覺起來︰難道這里面真存有陷阱?不會吧,想想剛才交談的細節,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啊?退一步講,作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損失四萬元錢而已,屆時自己做個檢討,就權作為初領募捐工作的一個教訓罷了。動搖了片刻的決心剛剛再次堅定下來,代市長又打電話回來了,不過這次他的態度來了180度的大轉彎,不但讓裴常答應給書畫家的四萬,而且建議再補給他們兩萬。
這是什麼意思?裴常被搞得一頭霧水,剛才代市長還分明帶有責備的意思,轉瞬的工夫又成了贊許和支持,真是「天意」讓人難測。裴常不好饒舌打听,只好表示立即照辦。辦公室的才子小張進來送資料,正好听到他們通話,見裴常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不禁笑了︰「裴主任,你也許還不清楚吧,書畫圈子看似光鮮,其實大部分人進入之後,卻猶如進入了死胡同走投無路。除了少數人能鑽進象牙塔里外,大多數人只能眼巴巴地盼著一夜成名。對于他們來說,周圍只要有任何一個可以成名的縫隙,他們就會拿出頭可斷、血可流的精神往里面擠。而為了擠進去,他們提前會無中生有、別有用心地虛構一些材料來為自己充裝門臉。以前臨江是太平盛世,忙于建設,所以政府很少關注這個群體,使他們處于自生自滅狀態。現在突發災難,政府也需要團結這方面人才,增加社會力量,所以韓書記指示你聯系他們,因為他以前經常接觸這些,比較了解。其實最終能否從他們哪里籌到款,到底籌到多少,都是次要的。而王市長以前很少管,所以開始沒有領悟到,而後又突然反應過來,讓你再補充二萬給他們。你看我的說是不是這個情況?」
小張不愧是個人才,裴常听了他的話後頓時恍然大悟。看來市委書記門下的人,見解就是非同一般。他又向小張打听「枕墨先生」其人和他在新加坡參畫展的軼事,小張對這事也很了解,于是坦誠對他說道︰
「裴主任,這麼跟你說吧,枕墨先生的話既能信,又不能全信。事實上,除了他而外,臨江還真沒有誰把自己的作品送出果國門。不過,听說新加坡商人買他那副畫的時候,提了個附加條件,讓他貼了十萬然後一起捐給寺廟。所以,這會不會新加坡商人和寺廟勾結起來,給他設的一個陷阱,至今是個迷。而且他的「成就偉大」不僅體現在出國參加過畫展,還在國內廣收門徒,並鼓勵徒弟再收徒弟,將極類似于傳銷的手法用于宏揚藝術。這批人和他一起統稱為‘枕墨畫派’。每逢年節或壽誕,前來祝賀他的人絡繹不絕,人聲鼎沸,香煙靄靄,以至于有次一位不懂藝術的公安人員,竟懷疑他在讓「三合會」、「哥老會」之類的組織死灰復燃。所有的徒子徒孫們把他的作品奉為至臻化境,但他真正的東西卻詩如鬼話,字如龜爬,畫似涂鴉,即便如此,省市書畫協會洞門依然向他和門徒大開,里面填充了他的不少徒弟,仔細數數的話,怕就只差他沒有把自個老婆孩子也弄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