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艾艷艷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這個酒吧名字你看到了,叫同棲Bar,我是老板娘。雖然說每天晚上九點開始營業,但是一般要十一點以後顧客才會多起來。本來是每天晚上都會有人駐唱,但是最近駐唱的那個樂隊簽了唱片公司出道了,所以我們就沒了駐唱歌手。星期二晚上是勁舞之夜,星期四晚上是鋼琴之夜,這兩天駐唱歌手可以休息。另外,星期五晚上是拉拉之夜,星期六晚上則是男同志之夜。對了,你不是同性戀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寧威怔了怔,淡淡地問︰「是又如何?」
「你被開除了。」艾艷艷很干脆。
面對剛剛獲得了兩分鐘即告失去的工作,寧威有些哭笑不得地問︰「我知道有些人會對同志抱有偏見,不過,這個和酒保的工作有關嗎?。」他想,如果這個艾艷艷對同性戀感到排斥或者厭惡,應該不會在自己的酒吧搞同志之夜吧?
「有關。」艾艷艷認真地說,「所以你最好裝作是異性戀或者雙性戀者。」
「不論我是不是同性戀,都不會在工作場所流露出自己的性向的。再說我最近也沒什麼心情談戀愛。」寧威苦笑著解釋。
「但是取悅老板娘也是你的工作之一。」老板娘本人大言不慚地說。
寧威審視著艾艷艷。雖然皮膚保養得很好,打扮得也很年輕,但是年齡絕對超過三十歲了。如果純粹為了這份工作而犧牲自己的色相,寧威覺得有些不上算。
注意到寧威的目光,艾艷艷吸了口煙說︰「我今年四十二歲了,有個二十六歲的女兒。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唯一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公,是在兩年前外公的葬禮上,那時外婆已經去世了。十五歲的時候懷孕,我被父親從家里趕了出來。拖著懷孕的身子到處打工,甚至跪在街邊乞討,在飯店里面吃人家吃剩下的飯,最後在一個沒有執照也沒有急救設施的私人診所里面把女兒生下來,當時因為難產差點死掉。然後,含辛茹苦地把女兒撫養長大,什麼活都干過,有時候實在是需要錢的時候,我也「賣」過幾次。一直到我四十歲的時候,突然接到律師打來的電話,說我那個頑固的老爸死了。像做夢一樣的繼承了這套洋房和幾千萬的遺產,才有了這家店。」
艾艷艷一邊抽著煙,一邊訴說著往事,口氣淡淡的,感覺不到喜怒。但是寧威忽然將自己的影子重疊在了艾艷艷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挺著大肚子,四處討生活的情景,那份艱辛是現在的他最能夠感同身受的。
「行,我接受這個工作條件。」寧威說。
艾艷艷深深吸了一口煙,眯著眼楮將煙霧吐在寧威臉上。她揚起下巴注視著寧威英俊的臉龐,嘴角泛起了淺淺的笑意。
「你真可愛,竟然會相信這麼無聊的故事。」艾艷艷的語氣中帶著嘲弄。
寧威揚眉,沒有說話。
艾艷艷別過頭去,在吧台上的煙灰缸里熄了香煙,淡淡地說︰「房子和酒吧都是我的老公留給我的。他有數千萬家身,只是可惜不長命。」
語氣和訴說剛才那個八點檔台灣苦情劇般的悲情故事時完全一樣。寧威無從分辨真偽,只是聳了聳肩,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驅趕著彌漫的香煙味道。
雖然調酒師要考出執照的話,需要花費相當的努力。但是僅僅是記下店里菜單上的雞尾酒的配方,對寧威來說並不復雜。憑他的記憶力,僅僅一下午就將那張菜單背得八九不離十了,
是夜,寧威站在吧台後面,看著老板娘艾艷艷操縱著瓶瓶罐罐,默默地在心中模仿著艾艷艷的手法。酒吧的門想起「吱嘎」的響聲,進來了一個看似熟客的短發女人,打扮得很中性,舉手投足間有一股不同于男人的灑月兌。年齡則像是二十五歲出頭的樣子。
「來啦。」艾艷艷招呼著,「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那個女人一坐在了吧台前,酷酷地說︰「別提了,明天一早要趕飛機去日本。給我一杯藍色夏威夷。」
說著,女人點了一支煙,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放到唇邊。寧威注意到,她和艾艷艷抽的煙是同一個牌子的。
「行李準備好了嗎?。」艾艷艷一邊準備藍色夏威夷雞尾酒,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不用操心我啦。這家伙是新來的呀?」女人叼著煙,將目光轉向寧威。
「嗯,他叫Jacky。」艾艷艷介紹道。
寧威有些驚訝地望著艾艷艷。注意到寧威的視線,艾艷艷轉過頭去問︰「Jacky不好嗎?那麼James怎麼樣?或者Kevin?還是Simon?」
寧威苦笑著接受了隨隨便便為自己安上的名字︰「沒關系,Jacky挺好。」
女人審視般地盯著寧威猛瞧,看得寧威有些不自在。這時,艾艷艷被客人叫去,將調制藍色夏威夷雞尾酒的工作交給了寧威。女人打量了寧威許久,吐出一個煙圈,懶洋洋地開口問︰「你真名叫什麼?」
「寧威。」
「你是gay嗎?。」
寧威一怔,想著今天為什麼這麼多人糾纏這個問題。並不想說謊或者隱瞞,寧威點了點頭。
女人笑了,笑起來很好看。
「我就說嘛,不是Gay怎麼可能在我的熱情的視線下那麼半天都沒有反應。」
對「熱情的視線」幾個字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寧威謹守職業道德,沒有在客人面前笑出來。
「你怎麼不笑?真沒勁。」女人不滿地說。
寧威迎合著女人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主動改變了話題︰「工作忙不忙?」
「也不能說忙啦,但是伺候那群少女乃女乃和小姐真的很麻煩。」女人一邊說,一邊隨手搔了搔一頭亂糟糟的染成金黃色的短發,這個有些男性化的率直動作,莫名地讓寧威對她生出好感。
寧威將調制完成的藍色夏威夷雞尾酒放在女人面前的桌子上,說︰「請。」
女人點了點頭,將還剩下一大半的七星淡煙在吧台上的煙灰缸熄滅了,說︰「再要一杯芝華士十八年陳,加冰。」
「是。」寧威轉身為貪杯的女人倒酒。女人喝了一大口藍色夏威夷,發出了滿意的嘆息聲。
寧威將芝華士放在女人面前,女人將酒杯向寧威推了推︰「請你的。」
寧威揚了揚眉毛,「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帥。」女人說得很直接。
寧威失笑。「你這是在釣我嗎?。」
「抱歉,我對男人沒興趣,你不要就算了。」說完,也不等寧威說話,就拿過寧威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寧威苦笑著說︰「對不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的胃不好,不能喝酒。」
「真沒勁,那你還當什麼調酒師?」女人意興闌珊的打了個哈氣,將手中的藍色夏威夷一口飲盡。
這時,艾艷艷回到了把吧台,短發的女人在艾艷艷唇邊吻了一下,說︰「媽,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有事給我電話。」
「嗯。」艾艷艷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小弟不錯。」短發的女人指著寧威。
艾艷艷輕輕在女人的肩上打了一拳。「少來,你不是對男人沒興趣嗎?跟老娘搶男人,你還遵不遵守孝道啊。」
「我不守孝道,你不守婦道,所以我們才是母女呀。」
女人說著,轉身瀟灑地向外面走去。艾艷艷在女人的身後「呸」了一聲,卻難以掩藏眼中的笑意。
寧威怔怔地注視著眼前這兩個與其說是母女,更像是姐弟的女人。
「你真的有女兒?」
艾艷艷點起一支煙,咬在嘴里,瞪了寧威一眼︰「你怎麼這麼八卦。我有女兒不行啊?」
「這麼說,你說你十六歲生的女兒……是真的?」
艾艷艷吐出一口煙,將面容掩藏在淡淡的煙霧里。
「丈夫的前妻的女兒而已。」
那樣的語氣,依然讓寧威無從分辨真偽。但是想起那個短發女人和艾艷艷神似的容貌,寧威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她們沒有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