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愛空間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作者 ︰ 心上若水

管杰收起工具,說︰「現在看來,聲帶什麼的都沒有問題,基本可以確定是心里因素。」

嚴浩點頭,對好奇張望管杰的小宗說︰「小宗是要和叔叔一個房間,還是自己單獨睡一個房間?」

小宗立刻拉住他的手,眼里浮現不安,管杰和嚴浩交換一個眼神,嚴浩道︰「明白了,小宗是要和叔叔在一起,那麼,今天我們擠一張床,明天再給你準備自己的小床,好不好?」

小宗臉上的表情放松下來,露出乖巧的笑容,帶著興奮和期待,急急的點了數下小腦袋,松開他的手,跑去一旁。上午回來時,裝著他的東西的包裹直接放到這個房間,他從里面翻出睡衣和布藝熊貓,放到床邊,麋鹿般的大眼楮一閃一閃的看著兩人。

這是準備就寢了。

嚴浩和管杰再次對視,嚴浩道︰「你去看看阿澈,提點他一下,我稍後就來。」

管杰知道他要照顧小家伙睡覺,想象那有些滑稽的畫面,心中偷笑,同時感嘆愛屋及烏至斯,難能可貴。嚴浩帶著小宗熟悉了房間,告訴他各種東西的擺放位置,幫他簡單洗了個澡,哄睡了,才輕手輕腳出來。

客廳空無一人,他轉身進入李青房間,擰了條熱毛巾來到床邊,輕柔的托起她依偎在自己懷中,準備為她擦把臉,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手中毛巾剛觸及她臉頰,李青猛地睜開眼,定定看著他,嚴浩怔住,她雙眼晶瑩明亮,宛若上等水晶,剔透、純美,含著水汽,氤氳一片中又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一般,然而緊緊一剎那,他便發現,這雙眼楮雖然是投向他的方向,但毫無焦距,只是機械的望著他片刻,似乎疲倦之極,又慢慢合上眼楮,隨後慢慢蜷縮起身子,似乎是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死命的往他懷里擠了擠,挪來挪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嚴浩的身子隨著她的動作漸漸硬起來,幽潭似地雙眸愈見深沉,頭不由自主的低下去,直到眼角憋見一抹白影劈臉掃來,下意識的護著李青快速閃開,饒是他身手敏捷,還是感受到白影帶起的尾風,貼著耳邊滑過,凌烈且戾氣十足,抬眼望去,阿白勾在床頭,多半截身體凌空直立,翹首昂視,黑豆似的雙眼銳利如刀,卻沒有再次攻擊的意思。

看清是它,嚴浩微微皺起眉頭,隨即明白剛才的動作讓它誤以為自己是要傷害李青,心中的旖旎消散貽盡,搖頭失笑︰「真不知道讓你跟在她身邊是對是錯。」

下午出門前,李青把阿白放到房間,叮囑它好好呆在這里,不準亂跑,沒想到這會它冒出來,還做出如此反應。

動作輕柔的把李青放回床上,撿起掉落地面的毛巾,重新投過水,動作自然流暢,絲毫不受旁邊虎視眈眈的阿白的影響。

見他並無其他舉動,阿白巋昂的身軀慢慢放松下來,安靜的盤成圓盤,只是兩只眼楮依舊靜靜盯著嚴浩,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在阿白的「監視」下,為毫無感知的李青擦了手臉,又掩了掩被角,嚴浩才出去,合上門的一刻,他看的分明,阿白也閉上了眼楮,看似已經進入夢想,但他心里清楚,只要有人靠近它和李青,它一定會馬上醒來,並做出最為迅捷的防御。

嚴浩放下心來,有這樣一條蛇隨時守護李青,就算是有萬一出現,它也足以彌補漏洞。

轉身,嚴澈滿臉堆笑,正襟危坐于沙發上,女圭女圭臉上,表情諂媚至極。管杰在一旁笑得一臉奸詐。嚴浩掃他一眼,淡淡道︰「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是我太隨意了,大哥,我錯了,你千萬別把我發配到老爺子那里?」嚴澈苦著臉,殷殷哀求。

將他可憐兮兮的表情盡收眼底,嚴浩冷著臉坐到對面,修長的雙腿微微分開,雙手交握置于上面,姿態閑適,卻有天生威嚴的氣勢散發,他淡淡開口︰「說吧,錯在那里!」

「大哥!」嚴澈與他極其相似的眉眼中滿是苦悶︰「我不該依仗身份,推卸責任,既然院長阿姨在我危機時伸出過手,我就應該銘記于心急她所需,而不是只想著隨隨便便派個人或是送些東西打發掉,自己卻偷懶磨滑,沒有誠意的報恩等于恩將仇報,我就是這樣。」

「哦,心里不服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如果院長過來,你可以親自去接待她,而如今過來的只是院里的孩子,便無關緊要?」嚴浩依舊聲色俱厲,修長的眉眼中滿是責備︰「阿澈,嚴家秉持一視同仁,指的並不僅僅是對人的言行,而是心,也不單單指要擁有一顆平常心,而是指,我們在對待身邊每個人的時候,都要想到,這個人身邊的人對他的重要性和意義,要做到真正的設身處地,你要記得,異位而居和換位思考才是人與人保持平等和友好的第一步,有了這個基礎,才能進一步謀求其它,你認為救你的人只是院長,認為能夠派人接待、照顧她孤兒院的孩子,已經是仁至義盡,這跟施舍有什麼區別?你的救命恩人,是需要你的施舍才在你危機時挺身而出的?」

一席話說得嚴澈愧疚頓生,頭深深垂下去,良久才道︰「我錯了,大哥,從小到大的順風順水,讓我漸漸昏了頭,若不是這次,我恐怕……」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說下去。

「阿澈,在外人看來,你是富家子弟,含著金湯匙出生,能夠不變成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褲,已經很難得,但是,若是每個嚴家子孫都只是這樣,我們何以有洋洋灑灑百余年的風光?若只是這樣,別說創新,守業也是艱辛。」嚴浩語重心長道︰「一個家族,想成長要壯大,緊緊靠一兩個出色的子孫是沒有辦法完成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嚴澈嚴肅的點頭,心里有暖流緩緩流轉,身為嚴家這一代最小的孩子,他從一出生便是萬千寵愛集一身,又因為父母的緣故,是跟在大伯伯母身邊長大的,嚴浩嚴瀾又大他許多,雖然也有嚴苛教導,但終究是寵多于罰,又因為上面三個哥哥皆是人中龍鳳,事業上更是業界翹楚,使嚴家更上一層樓,他的存在就像是天生為了享受這一切而來一樣,如是生在古代,用一句話形容便是,鮮衣怒馬,恣意少年,尤嫌不足,何況是現在,媒體一貫的吹捧,早已把他抬至一個只要不出錯,便是絕世英才的位置,久而久之,飄飄然也是在所難免的,雖然內心一直明白這不過是家族帶來的虛榮,但面具戴久了也會摘不下來,何況是通風透氣,熨貼舒適的這一種,嚴澈畢竟是個只有二十出頭未經風浪洗禮的青春少年,時間長了,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孤兒院的事情,算是一個警告,讓他已經飄離里地面的身體回歸原位,也讓他昏昏然的腦子清醒過來。

嚴浩見他的態度又開始的被動認錯,到此刻的主動坦誠,便知他已真正認識到問題根源,遂不再在這個問題上作停留,剛要詢問公司事宜,卻听到李青臥室傳來動靜,像是一聲驚呼,帶著恐懼、痛苦,又像是堪堪隱忍著。

三人顯然都听到,不作他想,紛紛起身,嚴浩一個箭步,首先推開房門,只見李青雙手抱頭側臥于床一角,由于是面朝外側,三人可以清楚看到,她神情悲戚,眉頭深鎖,幾縷頭發被汗水黏在額頭,顯得狼狽不堪,嘴里還發出小獸一般的「嗚嗚」聲,阿白正焦躁的圍著她打轉。

嚴浩眼中浮現驚慌,腳下有些不穩,來到床邊,剛要伸手把李青樓道懷里,卻被管杰制止︰「先不要動她,只是夢靨了,現在喚醒她反倒不好。」

說著拿出針包,挑選合適的銀針,剛要施針,又突然停下,神情復雜的看向嚴浩︰「老大,你想她知不知道自己身體里那個東西是什麼?」

余下兩人皆是一怔,瞬間明白他這話的用意,管杰有一種針法,可以達到類似催眠的效果,問出被施針所知的一切事情,若是李青知道體內是何物,借此機會問出來,總好過他們毫無頭緒的胡亂猜測,方案制定一套又一套,還是風險不減。這種針法只能在人意識不清時施加,而此刻便是難得的機會,可是……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嚴浩便搖了搖頭。

嚴澈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急聲道︰「老大!」

他何嘗不想知道,嚴浩苦澀的搖搖頭,雖然被施針人醒來後一般不會記得施針時發生的事,但李青意志堅定,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就算不會,他也不想背著她做這件事,何況,這樣做無疑會讓他們回到原點,如此一來,這段時間所做的努力都將白費,他不拍她離開,若是能還她健康,這樣又何妨,只要還和她在一片天空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他也可以滿足,可是,若是因此,讓她拒絕自己的援助,或是錯失治療,他將情何以堪?所以,他寧可再等一等,等她自己敞開心扉,主動告知于他。

嚴浩眼中有著翻江倒海後的平靜︰「阿杰,只要讓她好好睡一覺、就行。」

管杰在心底嘆息一聲,飛快在幾個穴位施針,就見李青慢慢舒展眉頭,身體也松弛下來,嚴浩重新幫她擦去臉上的汗漬,看她蒼白的容顏,久久沒有動靜。

阿白此刻反倒平靜下來,乖乖攀上嚴浩肩頭,同他一樣,靜默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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