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愛空間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作者 ︰ 心上若水

李青一手扶在牆上,維持著開門的姿勢,心中排江倒海般翻騰不已,她終于知道把人參拿出來當日,心中始終縈繞的不對勁從何而來。若說當時身為醫者的管杰是被如此稀有的珍貴藥品震撼到,從而一時忘記問自己人參來源,嚴浩的反應便太怪異了,他沒有加以詢問,而只是向她確定,是否打定主意要出手,不奇怪、不好奇、不多問、不多說,只是一語中的問她要干什麼?是順水推舟的認為,人參既然是由自己拿出,自己必然擁有處決權,還是心中早已知道,自己是它的擁有者,拿出來是要賣掉?

如果是後者,他從何得知,又何以認定自己一個小小孤女,有此等能力,拿得出如此貴重的稀有補品?以前的眾多巧合,又該作何解釋?除非,他早就知道她一直守護的秘密,知道她擁有怎樣神奇的東西……

李青猛地打個哆嗦,他對她有意,若是再發現自己的秘密……

嚴浩出身富貴,外形出色,能力更是毋庸置疑,以往傳聞他冷峻嚴肅,處事有雷霆手段,嚴家並不是正統出身,在一些特殊事情上,還是會有些極端方法,作為未來掌舵人,如此行事是形勢所需,也最為有效,她可以理解,也準備用相應的態度面對他,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感受到,他完全不同于傳聞,他細膩、溫情,特別是對待嚴澈,那種長兄對幼弟的關愛,以及在人生道路上的關切引導,都不能和傳聞中的人聯系到一起,雖然同樣堅定、執著,但還是時常讓她產生錯覺,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無論哪個他,認定的事都不會去改變,李青心底一片冰涼,她被蘇啟明的突然出現驚暈了頭,竟然完全忘記他顯赫的身份同樣可以帶給她災難,她不該來招惹他,一旦被這樣的男人纏上,恐怕死都不能擺月兌掉,而她只要平平淡淡過日子,不需要這種深入骨髓的愛戀和至死不渝的愛情,過于執著的感情不是害人便是傷己,「她」不就是最好的例證嗎?

她心神不定,臉色自然差了許多,出神間,手下用力,門鎖發出輕微的動靜,廳內三人轉過頭來,嚴浩首先注意到她的變化,連忙起身過來,問︰「臉色怎麼變得這麼差,又不舒服嗎?。」

李青借著低頭的動作,佯作不經意避開他伸向自己額頭的手,再抬頭已是面帶微笑︰「可能是酒後後遺癥,頭有點疼。」

嚴浩手下一頓,眼中帶了些許審視,靜靜看著她,李青莫名其妙心虛起來,臉上的微笑慢慢掛不住。

一直到她撐不住低頭,嚴浩才說︰「去坐著,我調杯蜂蜜水來。」

說完也待她反應,徑自向餐廳走去。

李青想說不用,但嘴唇動了動,終究還到沙發上坐下,似乎感覺到來兩人氣氛不對,管杰和嚴澈留下一句︰「這麼晚了呀!」便在嚴浩端著蜂蜜水回來時,飛快消失在門外。

偌大的空間便只剩李青面對嚴浩,看著他緩緩走來,步伐沉穩自然從容,一種無形的壓力自然而然散發出來,李青有些不自在,向沙發扶手靠了靠,垂下眼簾,思索著。

嚴浩直接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的側臉,柔順的眉毛下,長長地睫毛柔軟的覆在眼楮上,近乎完美的遮擋了她的眼神,角度的關系,小小的鼻梁比平時更加挺秀一些,人中有些淺,若從正面看,會使得她在面相上顯得很是隨和,再加上微微偏向粉紅色的嘴唇,和始終掛在嘴角的笑意,很難讓人相信,她有著多麼固執的性格。

「蜂蜜水有利于緩解醉酒引起的頭疼。」將杯子放到李青手中,眼楮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白皙的臉龐︰「你听到了什麼?」之前一切正常,唯一的解釋是她在出門時恰好听到了什麼。

李青握緊了水杯,圓潤的指甲頂端有些泛白,她始終低垂著頭,久久才道︰「什麼听到什麼?」語調平穩,無波無瀾。

嚴浩眼神變得黯然,他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拒絕,他們的談話觸及她心理底線了嗎,讓她連理由都不屑于編造,直接予以否定,他思索剛才的情形,李青的姿勢和神情不像是站了很久的模樣,那麼應該是只听到後面的談話內容,至多是在他們開始談論謝家之後,是因為听到對付蘇啟明的手段和他可見的慘淡結局嗎,她對這個血緣上應該稱之為「父親」的人,還存有天生的孺慕之情,所以對他們幸災樂禍甚至落阱下石的行為,心生怨懟?他觀察她的神情,沒有埋怨和不滿,反倒是不安和閃躲較多,這顯然不符合人的心理,只有心有虧欠或有所隱瞞時,才會出現此種反應。

管杰最後那句話在耳邊響起,再次端詳李青,嚴浩突然明了,在心中嘆了口氣,按了按眉心,道︰「青,你……」他頓了頓,選擇措辭︰「你想不想知道我準備如何回到管杰最後的問題?」

李青震驚,猛地抬頭,眼中有來不及掩飾的慌張,嚴浩心知自己抓到重點,不禁松了一口氣,揉揉她的頭頂,對上她迷茫的眼神,無奈道︰「你怎麼還在胡亂猜測,我以為你已經開始試著相信別人,而不是試圖自己去承擔所有的事情,別再用以前發生的事情,來評斷所有的人和事,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如……蘇啟明一樣,你後來不也是遇上院長,還有其他幫工阿姨這些心地善良的人嗎,再來,還有你那兩個同事,還有……很多人都是心存良善的,這一點你很清楚不是嗎?青,我們都是一樣的,每個人都會遇到一些不可測的事情,不同之處在于,你遇到這些事情是在人生的最初,所以,不要再讓以前的事情捆縛自己,既然已經試著走出第一步,就別放棄,堅持下去,知道嗎!」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他,李青沉默的喝著溫熱的蜂蜜水,蜂蜜的香氣異常清甜,品得出,這還是上次她從空間拿出的那瓶蜂蜜,便想起當時的情形,這時候才察覺自己的決定是多麼欠缺考慮,當時是怎麼頭腦一熱,拿出那麼珍貴的東西來,即便是嚴浩對她呵護有加,即便是已經開始依賴……她突然頓住,是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依賴他,開始習慣站在他身後,讓他代替自己思考,讓他去做決定,而她,漸漸放下顧忌,住在他的房子里,享用他精心準備的飯菜,接受他的建議辭職,在他的安排下回孤兒院,帶回小宗,甚至跟他一起去見以前的同事,喝醉了酒倒在他身上便睡,若果說之前兩次是因為身體原因,被動接受他的幫助,那麼這次確確實實是,主動去依靠他,下意識的去汲取在他懷中的溫暖。

李青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神情復雜的看了嚴浩一眼,又低下頭去,匆匆喝光滿滿一杯水,強耐著紛亂的思緒,問出關鍵問題︰「你為什麼不問我從哪來的人參?」

這就是願意和他談談了,嚴浩那口氣終于吐出來,他還真擔心她一直扭下去︰「問與不問有什麼區別嗎?你會因為我問與不問改變自己的決定嗎?其實有些事情,就擺在那里,我們何必再去做無用的糾結?」他拿過一直被緊握在她手中的水杯,放到桌上︰「況且管杰也只是好奇一問,並不是有意打听!」

「你不好奇?」

「好奇心,我當然也有,」嚴浩笑笑︰「可是不是這件事!」

李青抿著嘴角,用不解的目光打量他︰「這是什麼意思?」

嚴浩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說︰「當年,才兩歲的你,是怎麼從深山走出來的?」

李青臉上一白,雖然早就有所感知,他應該已知自己和蘇啟明的關系,但听到如此直白的問題,她還是有些應對艱難,苦澀感幾乎剎那間便充滿心頭,飛快的別開臉龐,僵硬的道︰「是阿白,它把我帶到距孤兒院只有一個山頭的地方,上次我們去過的,我在那里遇到院長媽媽,被她帶回來。」她眨了眨眼楮,把涌出來的水汽逼回去,隨後問︰「你怎麼知道……是在深山?」這件事連院長媽媽都不知道,她只是從自己身上的血漬和手臉上的刮痕猜測是事出有因,具體怎麼回事卻未曾得知,就算是去查,時隔多年,也不可能查得到這麼詳細。

嚴浩起身離開,轉眼拿了條熱毛巾出來,遞給她後,不答反問道︰「還記得在醫院,你問我為什麼要派人跟在你身邊嗎?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接過熱氣騰騰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臉,心中的酸澀仿佛也被著熱氣蒸騰掉,李青深深吸一口,溫熱濕潤的氣息順著氣管滲入心肺,也不知是這氣息使人舒服,還是和嚴浩的談話讓她放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感覺,加上又是舊話重提,李青依舊埋在毛巾里,並未在意的說︰「有些好奇,我們從未見過面,你無緣無故派人跟著我干什麼?」說到這里,動作緩慢的抬起頭,遲疑地道︰「我們以前見過?在山里?」

嚴浩表情復雜的看著她,他該告訴她當年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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