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愛空間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土地

作者 ︰ 心上若水

李青從臥室出來,她剛剛梳洗過,頭發還氤氳著些許水汽,自然的披在身後,使她整個人透出一絲少見的慵懶,在沙發上坐下,嚴浩從手中正在翻看的資料中抬手,看著她,皺了眉頭道︰「怎麼不把頭發吹干,這樣容易感冒?」

「不礙事的,」李青注意到他有別于以往的焦慮,不禁帶著疑惑看向他,但見他神色一如往常,便暗笑自己多疑,又看到茶幾上微微冒著熱氣的補藥,便轉移了注意力,伸手模了模碗沿,感覺稍稍有些燙,收回手,問︰「你對今天的事有什麼看法?」

她回來後,便將蘇世賢的事告訴嚴浩,只是沒有講出在山上的對話,不是刻意隱瞞,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雖然身為官家子弟,看似驕傲自大的蘇世賢,月兌口而出的願望竟是如此簡單,多少令她感到意外,但這話中真假,尚需思量,想到這里,她在心底嘆了口氣,這世上,最難實現的,往往是一些看似最簡單的事情,看似平凡樸實,卻能折射人心深處的渴望,而拋出這樣的話題,也極易拉近與別人的距離,若是蘇世賢故意為之,她不得不說,他是個很會抓人心思的人,先是給人驕縱甚至蠻橫的印象,接著出奇不意,沒有防範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被套出心里話。

嚴浩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過于急躁了,但之前管杰的電話,給他的震打擊過大,讓他心傷又無力,怕再引起李青疑慮,他不動聲色收斂了情緒,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重新埋首資料中,看了一會,才轉手遞給她,李青接過,果然是一份有關蘇世賢的補充報告,她快速翻了幾頁,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在最後一頁上有用紅筆標注的兩行字引起她的注意︰高中表現出對醫學的興趣,後因其母反對而放棄。李青看向嚴浩,听他說道︰「說是當時,蘇啟明表面上持贊同意見,但拗不過妻子。」聲音里卻有一絲不以為然,引來她側目。

嚴浩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話,遲疑一會才說道︰「有件事情,程熠覺得很奇怪,就告訴了我,因為這件事,蘇世賢的母親,一度病倒入院,調養多半年才見好轉,直到現在,身體依舊不是很健康,也因為此事,夫妻關系出現裂隙,並不如外界所見的那般恩愛。」

他邊說便小心觀察她的神情,李青明白嚴浩遲疑,是怕他們夫妻的事情刺激到自己,便笑了笑,表示沒有關系,重遇蘇啟明這麼長時間,她已經漸漸習慣這個人的存在,雖然心里還是不舒服,但也不至于如當初一樣,一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般,惶惶不安。她思索著嚴浩的話,不禁皺了皺眉,撇開蘇啟明不談,葉家這樣的家庭背景,葉淑慧出于愛子之心,當然不希望兒子去學習難以出人頭地的醫學,但為此病倒,甚至影響夫妻恩愛至斯,就有些難以理解了,畢竟,你听誰說過,因為孩子一個小愛好,導致如此嚴重後果的

看嚴浩的表情,顯然也是對此甚為不解,她放下資料,想了想說︰「我听葉華說過,他們當初相識不久,便舉行了婚禮,想來感情應該很好,他……就不必說了,但蘇世賢的母親想來對他,應該用情甚深,否則,不會這樣匆忙便下嫁,這就更奇怪了。」

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閃婚什麼的都不足為奇,一對夫妻,若非特殊情況,先要訂婚,而後還要至少半年的準備,方會舉行婚禮,否則,會引來旁人胡亂猜測是否是婚前有不妥的地方,甚至已經珠胎暗結,不得不得奉子成婚之類,對女方聲譽有很大的影響,就資料上看來,蘇世賢的出生日期表明,舉行婚禮時,葉淑慧並沒有懷孕,即便有,也是在婚期訂下來之後的事情,而並非是因為有孕,才將日子定的如此倉促。那麼,除了葉淑慧對蘇啟明情種深植,迫不及待的想通過婚姻緊緊抓牢他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堂堂的千金小姐,以及她身居高位的父親,不惜聲譽,做出此種決定,畢竟無論如何,婚姻是一個女人抓牢一個男人最終也是唯一的手段和保障。

李青揉了揉眉心,昨天沒睡好,今天一早起來,在醫院呆了半天,又跟著蘇世賢在山上跑來跑去的,體力已經透支,腦袋蒙蒙的,偏偏又掛心著這些事情,不理個頭緒出來,便不能放心的去休息。嚴浩看她疲倦的模樣,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去試了藥碗的溫度,發覺溫度合適後,遞給她,看著她接過,然後一口喝下。

李青待藥汁全部入喉,最後才回味這藥似乎和前些日子的不一樣,她向嚴浩投去詢問的眼神。

「管伯父新開的藥方,你的身體要好好調養調養。」嚴浩解釋道。

這藥的味道比葉華送來的要淡一些,李青樂的不用受摧殘,也不提自己身體的事,只是說︰「味道好多了,要是能什麼藥都不用喝,就更好了」沒發現,嚴浩眼中濃濃的憂慮一閃而過。

「蘇世賢的事情,先放一放,」嚴浩帶著她進入書房,從書桌上一摞文件的頂端,拿起一個文件夾,說︰「你先看看,有什麼需要添加的有?」

手中的文件夾看起來並不是很正式,分量也很輕,李青翻開,看上面印著「土地轉讓協議」幾個大字,有些茫然的繼續往下看去,驚訝的發現,是一塊位于梧市南部的地皮,梧市南部多山,這塊地雖然只是在城郊,還落在山腳,但位置還是不錯的,且有大路直通,交通便利,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南部風景優美,環境怡人,不僅適合居住,更是旅游的最佳選擇,這些年,政府著力發展南部旅游業,保護環境,將地產發展重點轉移到東部和地價較低的北部,而不肯輕易出讓南部土地,令許多喜愛南部優美風光,卻沒有在那里置產的人扼腕不止,這就造成了,南部房價遠高于其他地方的現象。

李青看著看這塊地的大小、價位,問︰「這麼低的價位,你用什麼條件做的交換?」她雖然不是很關心地價,但現代房價這個話題走到哪,都是人們最關心的,她多少也了解一些,這塊地的價格雖然只是略低于市價,但結合它的位置和環境,已經是極為難得,而土地一向握在政府手中,若非嚴浩做出等值交換,又如何會以這個價位出讓?她看著乙方一欄,自己的名字,同時感到茫然和疲倦︰不久前,葉華令人給媽媽送去支票,現在,他又拿了一塊土地放到自己手里……

嚴浩看她一眼,抽走文件,道︰「想要賣個嚴氏面子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一點點損失,即便沒有這塊地,和他們的合作還是要繼續,我不過是在這些的基礎上,為你爭取到一個不用競爭的機會罷了。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這塊地,是你以正當的手續購買,與我,與嚴氏都沒有絲毫關系,所用資金全部由你支付,我不會插手分毫,以後,它也不會成為我手中的籌碼,甚至挾制你做出決定的工具。換而言之,我僅僅是以朋友的身份,做了一次中間人,這樣,你是不是可以放下心中顧慮,坦然接受?」

李青默然,這些並不能抹滅事實,她終究是欠他一個巨大的人情,而這個人情還是從別人手中轉交而來,他語氣平淡,她知道,這種交易,游走于人情和法律邊緣,算不得違法。

村里遲遲不給回音,她早已心有所感,想得到孤兒院現有土地的使用權,已是微乎其微的事情,她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如她心中所測,無論如何也要準備一條後路,冒險從空間拿出稀有藥物出售,以籌措資金,最主要的用途便是遇到合適的土地時,能夠出資競下,使院里永無後顧之憂。這塊地,無論大小、位置,周圍的配套設施都屬中上之選,價格也合理,就現在的境況,已是上上之選,但是……

手中薄薄的幾頁紙忽然變得沉重無比,李青心中充滿矛盾,她下意識的不願與嚴浩有過多交集,今日接受他的好意,哪里會如他所言一般,輕易撇清關系,可是,她又能從哪里再找一塊如此合適的土地來安置孤兒院?即便找到,手續辦下來,不知道要拖到何時,而這塊地,只要她簽字付錢,各條各令皆已齊全,準備一下,不過月余,便可動工。

頓了頓,她輕聲道︰「我好好想想,或許還不至于到這一步。」

嚴浩知道她一時難以做出決策,也不催她,只是撫了撫她已經干爽的長發,道︰「不用急于一時,這地你要不要,都會留著,阿澈已經買下旁邊的山頭,還說,你若確定不要這塊地,可以讓給他,他想在那里建個農家樂,過一把當老板的癮。」

李青牽唇一笑,知道他這是故意逗自己,便道︰「這樣,我倒要考慮考慮,是不是要和他做鄰居」心中卻想到嚴澈和蘇世賢不愧為血緣至親,連想法上都有相似之處,隨即察覺到,她竟然在下意識中相信了蘇世賢之言,不由有些愣滯,半天對嚴浩道︰「你說,蘇世賢將來的成就會不會高于他父親?」

嚴浩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認真思索片刻,點頭道︰「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過可以確定,他對從政言商皆不感興趣,這一點上,倒是沒有他父親的野心。」

李青略感詫異的看向他,不明就里道︰「你怎麼能判定,他不是在偽裝?」

嚴浩笑笑︰「他若對這些感興趣,不會不結交這些圈子里的任何人,即便是假裝,也不會完全無跡可循。」

正說著,李青放在客廳的手機響起,兩人止住話頭,她下意識的看向手腕,她有帶手表的習慣,此刻便是想知道現在幾點了,一看之下才發現,方才洗澡時,把手表摘下放在床頭,洗完澡想著沒事,未曾帶回手上,心下喟然,自己還真是習慣了這里,手機走哪放哪,連從在只在家里睡覺才解下的手表也隨意擱放了。

手機響了幾聲,停了下來,接著,客廳的座機響起,李青看看嚴浩,道︰「大概是小宗。」知道這兩種方式可以聯系到她的,又先打她手機,才撥座機的,也只有小宗和他的家人。

這孩子自從回到父母身邊,變得開朗許多,從一開始只能說簡單的詞匯,直到現在言辭流利,反應靈敏的與人侃侃而談,每一天都在進步,她雖然只能隔三岔五見到他,但每天都有通電話,每每听到听著他稚女敕又平穩的聲音,跟她講述在家中那個***囡囡的趣事,她心中總是暖意融融,這個孩子,總就是沒有被世事耽誤,回歸到本應屬于這個年齡的單純和快樂。

嚴浩已經接起電話,說了幾句之後,含笑將電話遞給她,同時道︰「小家伙說,明天中午過來玩。」

李青雖然沒有喜形于色,但一向淡然的眼楮慢慢亮了起來,掩不住心底的喜悅,接過話筒︰「小宗……」

嚴浩見她愉悅的和小宗聊天,缺少血色的臉上甚至浮起淡淡的紅暈,眉眼熠熠生輝,顯得有比方才精神許多,他看一眼茶幾上的空藥丸,默不作聲的收進廚房,藥,對氣血虛弱以及需要開刀手術之人,有極好的調養作用,見效快卻只能用于短期調養,時間久了,也沒有效果可言,而她的身體,已經容不得他們慢慢思索對策了。

待他出來,李青正以商議的口吻道︰「這樣,明天一早我們在店里會合,順便把帳結了,省的多跑一趟,曹哥你看怎麼樣?」又嗯嗯兩聲,才掛了電話。

原計劃,今天要去店里的行程,因為蘇世賢的突然出現而耽誤,眼看假期將近,無論如何,她也要去一趟,同店里的三個員工商議住宿問題,也是存了查看店里具體情況的意思,畢竟她這個老板,長時間不去,多少過于憊懶一些。

「明天我陪你一起,」嚴浩突然道。

李青並不在意,蘇啟明那邊並沒有完全解除警報,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小心一些總歸沒錯︰「我們早點去,曹哥和嫂子中午趕著去近邊參加婚禮,七點多便會把店里需要的貨物送去,卸貨加上算賬也需要些時間,他們九點啟程。」

「好,」嚴浩點頭,隨著她的腳步向書房走去,他們已經形成固定模式,飯後稍事休息,在書房待兩三個小時,再各自去休息。

李青突然笑起來︰「本來,曹哥打算帶著小宗和囡囡一起,又怕不方便,還擔心囡囡年齡小,經不起奔波,正左右為難,還是小宗提出這個好主意。」

嚴浩看著她臉上柔軟的笑意,眼神有些恍惚,片刻恢復清明。道︰「這樣也好,有他們在這里,你也不會那麼悶。」

李青腳下一頓,她想告訴他,自己在這里,其實並不感覺悶倦,嚴浩即便是最忙碌的時候,也會陪她用早晚兩餐,不時還有管杰和嚴澈兩個活寶來插諢打科,她有時甚至覺得比以往在自己家還容易挨過時光,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兩人回到書房,一個工作,一個看書,接近十點時,嚴浩催著李青去梳洗休息。她也的確疲倦,倒在床上,很快睡去。

嚴浩眼中滿是擔憂,一手輕觸她安靜的睡顏,感受到那略低于常人的體溫,才收回。下午,管杰告知他,她心髒中的不明物有向內移動的跡象,雖然只有些微的距離,但足以對她的健康造成巨大的影響,前段時間,她嗜睡亦疲倦,還有臉色更加蒼白,並不是上次發病的後遺癥,而是這肉眼幾乎不可辨的移動,所引發的後果,幸好管杰及時察覺不對,催促他帶人做檢查,恐怕,會造成無法估計的後果。

管杰父子的意思很明確,盡快探明她體內異物的情況,著手安排手術,同時囑咐他,詢問李青對它知道多少,現在,他們也多少猜到,她勢必是明白的,只是這麼多年沒有就醫,怕是早知無法治愈,死了心的。想到這里,他眼神愈發幽深,周身凌冽的氣勢散發出來,蘇啟明,若不是他的突然出現,致使李青接連兩次失控,心緒激蕩,沖擊到那個東西的穩定,它是不會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的,他們也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手術的相關事宜,可以制定最嚴密,危險系數最低的手術方案,甚至可以等兩年,直到找到管杰的師傅,由他為她操刀,那個神人般的男子,加上管杰父子,一定可以把風險降至最低,甚至接近于零。

甚至那份土地轉讓協議,當初也是為了讓她無後顧之憂,安心接受手術,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化為空談,他們,這樣緊迫的情況下,究竟能有幾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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